第一卷 生明月 第八十九章 绣山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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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在等,水已至,他在等山来。

    山河图内自然要有山和水,水从哪里来,山又从哪里来?

    答案从离巷口最近的那处院子里而来。

    伴随着一声低喝与一记闷响,如一直粗壮巨人脚掌狠狠踩在了这片大地上。

    巷口处开始出现了与前一刻截然不同的变化。

    前一刻的巷子即使两侧土墙与脚下地面出现了很多裂痕,但那些裂痕都极为细小。

    而这一次的变化却是非常大。

    耳畔如天雷炸响,很多居民在屋中再也无法安睡下去,却又不敢推开屋门向外去看上一眼,只得是缩在被窝里面瑟瑟发抖。

    严卫楚脚下所处地面剧烈震动,而后如板块间碰撞般高高隆起。

    不是地势突然出现了变化,而是修行者的灵气,极为精纯的灵气由地面暴涌了出来!

    战斗好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前一刻与黄单的交手看起来只是简单的肉搏,而现在的视觉效果则要强烈上许多。

    有了飞沙走石的画面,有风,且为狂风。

    面对场间的突然变化严卫楚没有后退,而是双脚抬起向上跳了一下。

    脚下精纯的灵气夹杂着先是破碎又被粉碎成齑粉的青石板腾空追去!

    不眠不休如附骨之疽。

    此为走石。

    黄单出手,黄单右手轻捏剑诀,上三境大修行者最为精纯的恐怖灵气如决堤洪水一般暴涌了出来!

    右手抬起,虚指点向正保持在空中跳跃状态的严卫楚,而后由上往下奋力劈去!

    这是无形的一剑。

    十余丈之长的索罗巷,从这头到那头,从这里到那里,如流水夹杂着狂风奔涌席卷而过。

    流水对比狂风更加温和,狂风挟带流水只会显的愈发狂暴。

    青石板地面开始变得前所未有的洁净。

    也许等到有人走出院子,会发现整条巷子两侧的土墙都被削低了一层,墙面也都被削薄了一分。

    在那洁净的中间还有着一条细长切痕。

    切痕极浅,因为那一剑的目的不是脚下的青石板路,而是空中那人。

    黄单的这一剑看似极为强悍,但严卫楚知道这一剑比起二人交手之时的那第一掌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原因就在于声势这一点。

    声势越大便说明对方用来营造声势所输出的灵气要更多上一些,而分配到劈向自己的这一剑上威力则要更小上一些。

    话虽如此可现在他不是如前一刻般只面对黄单一人,而是三面受敌。

    此间画中有山有水,亦有狂风夹杂着飞沙走石,看似山河图已完成。

    不过以这些阵仗来面对那位曾经的楚国第一剑客显然还不够完美,所以背后的那枚绣针还在继续。

    该有的都有,所以绣针能做的只是让图中的那些东西更加完美而已。

    绣针不停描绘修补着这幅图中的细节。

    时而在那道剑中上下翻飞而后针尖一转迎面直刺严卫楚,让原本看似平静的流水瞬间开始显的狂暴了几分。

    被严卫楚弹指击飞在空中旋转如死蛇般落地,却又是由下及上而起,让看似粗壮笨拙的大山中多了丝锋芒。

    用丹坊中常说的话来讲,打斗啊,是你们男人的事,我们这些女人只需要站在后方来帮上你们一把就行了。

    本来许多人都为丹坊的这句话所不耻,认为其把缩躲在身后居然说的如此妩媚且冠冕堂皇是极不要脸的行为,这完全让人提不起恨意嘛。

    可如今众人才深深体会到这句话的分量如何,打斗确实不是女人该做的事,但那个女人在面对严卫楚的过程中能做到这种地步绝对无人再敢去轻视。

    相比于周围的声势浩大且处处皆露锋芒来讲,严卫楚的应对似乎要更加简单。

    他说过自己不能出手,可如今麻烦找上门来自然是不能原地等死。

    他的目的是把这些拦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部赶走,可找死绝对不是。

    时间上看似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也就在严卫楚察觉到脚下变化而后跃起那一瞬间而已。

    在月色中,严卫楚刚达到跳起的最高状态。

    月色明亮,可在严卫楚的对面那些明亮似乎已经被他完全遮挡。

    修行者修行的好处杨贺九在那片大海面前曾与许长安解释过,虽然他的解释看似随意且较为模糊,却也是对的。

    只是杨贺九的解释要更简单上一些,更高,更快,更强。

    所以对比常人来说严卫楚那一跃要更高,却也没有高的太过离谱,只是刚刚超过了土墙的高度而已。

    虽然黄单的那一剑要比第一掌差上一些,但论敌人的实力还是黄单要更胜上一筹。

    严卫楚取下腰间酒壶,不停的向着周围随意甩去,没有夹杂什么声势,就如同许长安经常拿着那把手中黑剑到处劈砍空气一般。

    与许长安不同的是,严卫楚看似随意的挥甩却是处处充满了美感,且很细致。

    每一丝灵气,每一缕剑气,都被严卫楚那双凹陷老眼准确捕捉到且用手中酒葫芦迎面碰撞了上去。

    这是他用剑之时便所追求的,在与许长安一行人第一次见面之时那些人便曾深深感受过。

    他的剑美,他的刀美,如今刀和剑换成了酒葫芦如何?

    还是一样的。

    与许长安一行人第一次见严卫楚出手时的反应一样,场间众人的眼中亦是自觉的忽略了严卫楚的那个人。

    仿佛在土墙的上方只有那只酒葫芦在空中挥洒着属于它的风采。

    可惜的是里面已经再没有酒,不然伴随着酒葫芦的挥洒众人一定能深深体会到那壶迎春酒的美妙和里面所散发着的香气有多诱人,也会更加明白自己拦住这位男子的去路是多么愚蠢的做法。

    本该异常壮阔的山河图经由严卫楚的这番挥甩却是变得美妙了起来。

    画风开始变了。

    酒葫芦接触碰撞到那无形的一剑上,原本看似轻柔却又被那枚绣针修补变的狂暴的流水又开始变得异常缓慢且更加轻柔。

    短时间内手中酒葫芦不知与那一剑经过了多少次的碰撞,每一次的碰撞向上流动如水般的灵气都会更加缓慢且柔和上一些。

    而周围飞沙走石的画面也会安静上一分。

    既是流水应往低处去流,处我这般位置,流水又岂敢腾空前来扰我?

    高处不胜寒,我不怕寒,且问你怕不怕?!

    黄单轻声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而后从这张美妙的山河图中离去。

    山河图在图,而不在人,所以即便少了一个人这幅图画依旧是存在。

    不过是少了水,却还有向上直冲的那座大山。

    严卫楚开始由半空中落下,双脚踩在高高隆起如山一般的地面上,丝毫不去管顾鞋子中是否扎了一枚绣针。

    事实上那枚绣针早在严卫楚落下之前便已被剔除。

    双脚接触到向上冲起的精纯灵气,那座大山重新回归了粗壮笨拙再没有一丝锋芒。

    双脚再用力,脚下地面已是重新变成了地面。

    听起来好像是一句废话,但前一刻的地面已是不能再称作为地面了。

    高山立于天地间,安于双脚下。

    又如何越过我这双脚冲天而起?又胆敢前去刺破这苍穹?

    天命不可违,我不信天命,你可敢不信?!

    院子里多了两声哆嗦声,而后清楚听到土墙和房顶上响起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响,亦不知踩碎了谁家的红砖瓦顶。

    严卫楚下意识的想要提起酒壶饮上一口,可待抬起之时才想起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看着被自己随意弹到深刺入土墙的那枚绣针。

    严卫楚笑道:“这幅图,绣的不错。”

    黄单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早在那面土墙发生变化之时他便已经察觉到,如今严卫楚是腹背受敌,自然不好应付。

    不过他并未抢先出手。

    那枚绣针不再只纠结于这面土墙,而是站在原处不曾动过的严卫楚和他周围的一些东西。

    丹坊出手了。

    那位军官将领依旧不曾有出手的意思,因为他是太尉大人的手下。

    即便是林平归这位大昌王朝武道第一强者,在皇帝陛下要封赏招揽之时也只是给了一个武平君这种明面上的封号,却不敢任命其为太尉。

    因为这个官职权势太大,很容易不受自己掌控。

    所以没有设立便罢了,若有的话太尉大人的手下可不是其他人轻易便能如何的。

    索罗巷内的沉默没有太久。

    一面墙壁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细长印痕。

    那条直线内的黄土烂泥在许久之前被人从地里挖出,扶成这面墙壁。

    太尉这个官职在有些国家一直都是空闲,比如说大昌王朝与唐国和南越这三大强国多年来始终未设立太尉一职。

    空闲不是因为这个官职没什么用处,也不是因为没有合适人选,而是不敢设立。

    寒芒在内侧土墙上顺着那条直线攀爬,由外侧土墙而下,如巧妙纤手精修一副上好的山河图。

    既是山河图便不应简单的就此而止,不过是绣布变了而已。

    那些追击的士兵所想没错,这个世上确实有一类人与他们不一样,不过与他们所想的即便那些人出手也得有出手动作却是有些不同。

    比如说索罗巷内正在发生的画面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解释。

    看不清印痕从哪而起,却可以看到印痕由墙角而止。

    而后骤然腾空,贴墙而至,如流水而过般轻柔又势不可挡。

    微风中多出了一点针芒,细不可察却是锋芒毕露。

    如今又是在空中摇摇摆摆不甘落下,终究归土。

    那道印痕比枪锋划痕更细,在斑驳的土墙上即便是细看也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愚者这类人在一些人的眼中本就可怜,既是可怜又如何能再去剥夺其生命。

    这句话听起来悲悯,可下一句话却是简单言明了和尚的想法。

    又是十分冲突的两句话,前者既然悲悯,后句又为何如此强势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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