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是自己，都未必有尹茜这么坚强。
程天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顿时无法呼吸起来，眼睛红得十分吓人。
这些，他全然不知。
康皓泫拿起放在旁边桌面上的那被揉得不成样的B超单，看着上面那一团小阴影，似是十分不忍，别开了脸。
“她与你约好了，打算在离开之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你，可是那天，她去了，却看到你和梁以舒成双成对的出现，当着她的面秀恩爱，是，你们真是天作之合，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连一点点希望都没给她留下！”
康皓泫一说起这些就痛心疾首，更恨自己，为什么当时任由她一个人去呢？
他应该时时刻刻地陪在她的身边，不管她接受还是拒绝，至少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至于躺在这冷冰冰的停尸房。
程天泽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是不是失忆了，为什么这些事情就如做梦一般，没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
尹振兴被赶出医院，他的过世，以及尹茜怀孕，相约......
从康皓泫的嘴里听到这些，他为什么像是个浑然不知的尹人甲？
他恨不得使劲地捶打自己的脑子，嘴里的血腥味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肯定是自己忽略了。
“她有危险的时候，你和她就隔着一条街，她拼命地呼救，你却还是没听到，最后她......”
康皓泫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下，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他连说都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疼。
默了片刻，他的声音冷了半分，悲怆地道：“最后被人殴打，活活折磨死了，到死她还护着她的肚子。”
说起来不过是一两句话而已，可是这话里的人，到底经历了多么非人的折磨，看到躺在铁床上面目全非的人时，一切也都明了了。
程天泽下颌紧绷，眼前顿时模糊，踉跄着扶着身后的墙壁缓缓地站了起来。
身上和脸上被康皓泫打过的地方，全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远远不及程天泽心里的伤痛。
如此，多么希望是一场噩梦，醒来之后，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他弥漫在他嘴里的浓重血腥味，却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那么一瞬间，向来冷静自持的程天泽，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停止了运转。
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了躺在铁床上，无法再说一个字的尹茜。
一步步地走过去，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地迈不开步子，他希望时间越长越好，希望那个人一定不是尹茜，希望是自己的错觉。
只是越发的靠近，幻觉也就渐渐地消失了，那真真切切的尸体，就出现在面前，他颤着的手，就缓缓地抚上她已经被打得没了原貌的脸颊。
没有了白皙精致的面貌，没有了细腻柔软的肌肤。
“茜茜！你醒醒！你为什么就这么走了？”
程天泽的情绪，就在触摸到她的那一瞬间，彻底地爆发了出来，也许此时此刻，再自欺欺人，也只得承认，尹茜是真的死了。
他还未来得及告诉她，他和梁以舒之间只是逢场作戏，他喜欢的人，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
一直误会她和康皓泫之间，还未来得及道歉。
好多事情，还未来得及和她一起去做......
一滴热泪，从眼眶里滑落，滴落在她的身上，可她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更不会知道，程天泽会为了她难过伤心。
从此以后，他的世界里，就不会再有尹茜，只剩下了孤家寡人而已。
康皓泫抿了抿唇，言语里透露出对她的爱怜之意，就这么一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却要承受那么多本不该承受的。
刚失去父亲，又发现怀了即将成为别的女人丈夫的孩子，这对女人来说，是得有多大的承受力，才能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为此，程天泽不满，一次两次地质问她是否喜欢康皓泫，以至于夜不归宿。
可现在，感觉他一开始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他的脸上露出了悔恨之色，在胸腔里不断地滋长着，愧疚心疼，一瞬间就像洪水大浪一样，打了过来。
他很想起来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为什么一直要瞒着掖着，让他一次次的误解。
可是现在回答他的只有那么一具尸体，不会说不会动，她已经走了。
“她一个人处理完父亲的丧事，我见她的那一天，她就站在墓碑前，不吃不喝就那么站着，像一尊雕塑，没有感情更没有喜怒哀乐，直至昏倒，我送去医院后才发现，她怀孕了。”
清楚的记得，在订婚宴当天，他一开始虽然有心拿这件事吓唬吓唬她，好让她乖乖听话。
可是当听医院的人说，尹振兴的病情严重，已经活不长了，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也跟医院的人沟通过了，根本没让人赶走他。
康皓泫又是一声冷哼，“你没有？事到如今，你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程总，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茜茜一直陪着她父亲，被赶出去之后，没日没夜的照顾，可不久之后还是过世了。”
打得他猝不及防，神思颓废地往墙上一靠，视线落在了铁床上，已经不会再说也不会再笑的那个女人。
她就那么茜茜静静地躺着，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听不到他的忏悔。
这个念头一出现，程天泽如遭雷击，往事总总，全都浮上了心头。
每次她回来，都是疲惫不堪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还是康皓泫送回来的。
“我什么时候让医院赶他走了？”
他紧皱着眉反问。
程天泽觉得脑子里一团的乱，记忆中好像医院也没有通知他，尹振兴过世的事。
这段时间，自己好像一直忙于订婚和公司里的事，对尹振兴的了解，只到他似乎没多少时日了。
他也没时间去看望一眼，更无从得知，难道尹茜这段时间没回程家，是因为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父亲吗？
康皓泫其实自己也后悔，为什么没在第一时间，接到电话，可以赶过去陪伴在尹茜的身边，即使帮不上什么忙，还能给她一个依靠，可以让她靠着。
尹振兴去世了？
这些话，他实在不想憋在心里，更不想尹茜因为他遭遇了这些，而他却浑然不知。
那她实在是活得太可怜了。
程天泽陡然间抬眸，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皓泫，脑子如反应迟钝得反反复复咀嚼着他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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