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萍听苏瑾瑶这么敞亮，也很是高兴。凡是做买卖的，最怕赊账。何况她这砖窑还得雇人干活，每天的支出也不少呢。赚得都是辛苦钱，就怕主顾最后找麻烦，东抹零、西抹零，或是干脆克扣了尾款不给钱，他们这些人就白白吃苦了。
亚萍赶紧道：“小姑娘你真是爽快。放心吧，我们周家窑烧出来的砖，不裂不空，又周正，棱是棱、角是角的，特别好干活。定钱我现在就给你算算，五间房也是用不少砖呢，我都给你最实在的价钱。”
苏瑾瑶一听就笑了，打趣道：“听亚萍姐说的真有意思，别人家烧出来的砖，还能不是棱角的，是圆的？”
亚萍也笑着道：“那倒也不是。但是砖烧的好，大小一致，尺寸也不能有偏差。我家的土砖拿回去，一人多高的砖墙立起来，不用粘泥巴都不带歪的。你说好不好？”
说着话，也走到了小窝棚前。窝棚没有门，就一道帘子挡着。亚萍掀起帘子在门边找个铜钩别住了，让苏瑾瑶进来坐。
苏瑾瑶也没嫌弃，跟着进去一看倒是真(tǐng)干净的，地上扫的都没有浮土。不过，窝棚很小摆不下(chuáng)，就是靠里面有个躺椅，中间是个小地桌和围着地桌放着的四个小板凳。地桌上还有算盘、帐薄之类的东西，看来平时做买卖的都是亚萍，她这小窝棚也是谈生意的地方。
亚萍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指指对面的板凳让苏瑾瑶做，然后拿起算盘“噼里啪啦”的拨起来。亚萍算账很快，先是算了算苏瑾瑶家盖五间房要用多少土砖，又算了他们这个砖窑得烧多少炉。
算了一阵子，亚萍还抽空给苏瑾瑶解释道：“要是整好最后一炉是满的，价钱当然就便宜。要是你要的砖就只有半炉，我们也得给你烧啊，差一块砖房子也盖不全。可是多烧出来的土砖放在那儿风吹雨淋的也不好，再卖给别人也不要，我们是不存的。但是买土砖的主顾都是要承担一炉的火，所以最后一炉价钱一般都贵。除非你要的砖正好满一炉，或是你看看谁家盖牛棚、马厩，合着买下一整炉，那样你也便宜不少，我们也省事了。”
苏瑾瑶就道：“没事，你就按照整炉算吧，多出来多少我都要了，我还打算砌个独立的大间，做饭堂用。要是剩下的砖多就大点盖，剩下的实在太少，还打算多买点呢。”
“呀，这样真是好了，我们接了桩大买卖，你也不多花钱，材料也不浪费。行，我给你算算。”亚萍说完，又拨起算盘来。这次算的很快，直接把土砖的价钱都算出来了。
亚萍算好了价钱，指着算盘上的数字对苏瑾瑶道：“都在这儿了，一共得烧十二炉满的，最后一炉半窑都装不满，不过你说多出来的也都要了，就是十三炉砖。一炉土砖是六钱半银子，十三炉砖是八两四钱五分。那五分银子不要了，一共是八两四钱。”
苏瑾瑶暗自算了算，之前四平给苏显贵预算的价钱是三间房需要的土砖是五两银子左右，现在盖五间房八两四钱银子，价格是对的，何况还多出半炉砖，苏瑾瑶打算把小水铺那边也盖起来。
苏瑾瑶就拿出了苏显贵给她的银票，道：“先预付一半定金，四两二钱银子。剩下的等你土砖都烧好了，我就给你。”
亚萍接过银票看了看，并没有太惊讶，只是背转过(shēn)子从贴(shēn)的里衣拿出个小荷包，又从荷包里拿出几张银票给苏瑾瑶找零。
一边数银票，亚萍一边笑道：“让你见笑了，我这是又是做饭打杂，又是管账卖砖，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我家那汉子就管着十来号糙人蛮干。你说我一个小媳妇，带着银票可不就得仔细点收着嘛。”
苏瑾瑶一笑，调侃道：“都是女人家，没事。不过，这要是来了男主顾，你这可就更不好意思了吧。”苏瑾瑶平时不太和人开玩笑，最近心(qíng)好，加上亚萍这小媳妇利落精明的模样，就忍不住逗逗她。
果然，苏瑾瑶说完，亚萍就来了泼辣劲儿，把眼睛一瞪道：“哼，臭男人敢随便看，眼珠子挖出来，扔在土窑里烧冒泡。我周家窑上上下下几代传下来，都是女人管家，男人干活，谁敢打着歪歪主意？我男人带着整个砖窑的糙汉子全上去捶死他。”
苏瑾瑶听了笑得更厉害了，道：“你这是有男人撑腰，底气足啊。”
“那是呗。我家男人别看着糙，可是真心知道疼我。”亚萍说完，把几张银票递给了苏瑾瑶，道：“这是四十五两的银票，我再给你八钱银子，定金就算是付过了。我会算账，可不会写字，字据也就没法给你开了。不过你放心，周家窑最讲究的是信誉，我不会诓你几两定金砸了自己家的招牌的。”
苏瑾瑶说：“好，我信你。”就收了银票和银子，准备回去了。
亚萍给苏瑾瑶送出来，叮嘱她道：“明天你早点来拉砖，我怕原来的那家主顾提前过来看砖，遇着了你们的人，就知道我把给他们家烧好的砖匀给你了。其实我这也是行个方便，还得让我们自家的工人贪黑熬夜的。可是得罪了主顾，总是不好的。”
苏瑾瑶就道：“我明白，这事还真得谢谢你了。明天一早我就叫车过来拉走。我叫苏瑾瑶，是屏山村的，到时候来拉砖的说是给我的，就行了吧？”
亚萍道：“行，我记住了。我把下一次土砖出窑的时间告诉来拉砖的人，你回头问他什么时间再来就行了。你看看是赶着出窑、赶着拉走，还是最后一起来拉走都行。”
这么就算是把盖房子用的土砖定下来了，一桩大事又解决了。苏家的新房子也算是有了眉目，苏瑾瑶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骑上马，苏瑾瑶又飞快的往家赶，还得去小水铺那边做饭呢。计算着时间，有一拨客人是之前预订了回程的时间，说好了要来这里吃饭的，可不能太晚了，耽误了客人赶路啊。
苏瑾瑶真是马不停蹄地忙着，回到家喝了口水，就急急忙忙的又往山上跑。翻过山到了小水铺那边，还好小城儿机灵，嘴又甜，已经在招呼客人了。
苏瑾瑶顾不得歇口气，到后灶烧火做饭，手脚利落的炒上了两个菜，给客人端了上去。
小水铺现在的生意真是很好，来来往往的客人几乎是不断的。这个走了那个来，还都是留下吃顿饭才走的。苏瑾瑶也不住的和客人打招呼，说是过阵子就要盖起一间大屋来，好好的招待这些客人们。
听到苏瑾瑶说要盖大屋，还有的客人特意多给了些赏钱，说是提前给苏瑾瑶贺喜了。
苏瑾瑶实在没有想到，这来来往往的行脚客人，还能有这份心思。看来，这小水铺是他们家生财的根本，却也是给了路人一份方便，所以才这么得人心吧。
等到了小水铺收摊的时候，小城儿和苏瑾瑶都累的坐在石凳上腿打颤。可是姐弟两个对视一眼，又都笑了起来。
小城儿往前挪了挪，凑过来帮苏瑾瑶捏了捏肩膀和手臂，道：“二姐，你炒菜累了吧，我给你揉揉。回头我也学学怎么炒菜，不能让你一个人忙活了。”
苏瑾瑶挪开了小城儿的手，道：“你也一样的累，不用给我揉了。这点活你二姐还吃得消。走吧，收拾收拾东西就回去了，看看家里大姐买粮食的事怎么样了。明天开始就十几号人吃饭了，我看你还是在家给大姐帮忙吧，我一个人来小水铺这边就行了。”
小城儿却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不愿意在家，可是二姐你看看，小水铺这边也是晌午的时候最忙啊。(chūn)妞婶子还能帮大姐忙一忙，爹也能坐在炕上摘菜啥的，就你这边没有人，只有你自己可不成。”
苏瑾瑶想想，小城儿说的也在理。大不了明天还是小城儿先来，苏瑾瑶在家里帮苏菲儿把中午要准备的菜都准备好，到时候苏菲儿下锅一炒就行了。吃饭的人多，做的也就是大锅菜，只要管饱，倒是不用特别在意好不好吃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也都歇好了，苏瑾瑶和小城儿往回走。只是没想到刚进院门，就见三婶和冬梅从屋里出来。三婶胳膊肘下面夹着个包袱；冬梅左手里拎着一篮子菜，右手抱着个箱子。娘俩正好和苏瑾瑶撞个正着。
柳冬梅怕了苏瑾瑶，一见苏瑾瑶进来就下意识的往她娘(shēn)后躲。
三婶见了苏瑾瑶也是发怵，不过她毕竟年纪大，泼辣惯了胆子就大。又仗着辈份摆在那儿，还挤出一脸的笑，搭话道：“瑾瑶和城儿回来啦？快屋里歇着吧。我和冬梅回了，不用送，不用送。”
小城儿一见是这娘俩，顿时就没了好脸色，大声呵斥道：“谁说要送你们了？快说，你们是来干啥的？”
柳冬梅当然是不怕小城儿，听见小城儿呵斥就从三婶背后探出头来，张嘴要开骂。可是她还没骂出声来，就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然后才听见“啪”的一声脆响。
亚萍想了想道：“他们家一共要两窑土砖，约定的后天给他们烧齐了，中午就来车拉走。要是匀给你的话……，明天你们家拉走一车先用着吧，我让窑上的工人连夜再烧一炉出来，后天一早上出炉，正好也能干上。”
苏瑾瑶听了连连称谢，道：“行，有一车先用着，总比让工人等着强。那你看看我先交多少的定钱？亚萍姐你这么帮忙，定钱我付一半。”
苏瑾瑶觉得这个汉子倒是(tǐng)懂礼貌的，答应了一声，就站在外面等着，没有往里面走。她估计着，烧砖的土窑肯定特别(rè)，干活的又都是糙汉子，穿的也肯定不会多么整齐，她就这样直接走过去真是不好。
不一会儿，一个小媳妇走了出来。别看那烧砖的汉子长得高大壮实，他媳妇亚萍倒是(jiāo)小玲珑的。不够穿着一(shēn)短打扮，头上还用一块紫色的头巾包着，显得精干利落。
亚萍一见苏瑾瑶，也是先道歉：“小姑娘别见怪，这里都是汉子们干活的地方，我家这个也是糙，可是无心唐突姑娘的。走，我带你到那边说话去。”
苏瑾瑶就答道：“是来买土砖的。我家打算盖五间房，你给算算要用多少砖吧。而且明天泥瓦匠就都到齐了，开始动土挖地基，大概再一、两天之后就要用土砖盖房子了。”
“呀，这几天就要用啊。”亚萍显得有些为难，道：“你应该再早几天来预订的。没见我们家都开窑烧砖了嘛？那是给大张村的一户人家烧的，他们家上个月就来预订了，说定了(rì)期到时候就来拉砖了。你这边要砖可就得等等了。他们家倒是就盖一间房，不过今天才开窑，烧齐了他们家的用的砖就得后天了。再烧你们家用的，就算是工人赶着做土坯不耽误工夫，可是窑温不够，时候不到也烧不出来啊。”
苏瑾瑶看亚萍为难不像是作假要抬高价钱的样子，就道：“那能不能先匀给我们家一些呢？你这边还继续烧着，我们家就先用着，别让工人停了工啊。”
苏瑾瑶说是想法子，其实是她口袋里就有银票，到镇上找个大点的钱庄兑换出来就行了。只不过苏瑾瑶既然瞒下来当了私房钱，就不打算再说出来了。
苏显贵赶紧点头道：“有有，这阵子小水铺的收入可是不少了。你给的五十两的银票还没动用。我正想叫你过来呢，你今天去周家窑买土砖，就把定钱给了吧。先让他们开窑烧砖，别耽误了功夫。”说完，就把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又递给了苏瑾瑶。
苏瑾瑶接过来道：“行，我先预付一半的料钱，这样他们就能安心烧砖了。不过，房梁用什么样的木头我可不懂，回头让四平和(chūn)妞去订吧，反正也是先盖砖墙后上梁，来得及。”
说完，指着砖窑北边的一个小窝棚，道：“平时我也是在那边歇着的，里面(tǐng)干净的。这不是在准备十来号人的早饭嘛，我才过去的。小姑娘你是要买砖吧？要多少？”
苏瑾瑶还没开口，这小媳妇亚萍就说了这么多，可见平(rì)里也是个嘴快又利索的。不过听她说话没有刻薄劲儿，(tǐng)(rè)络的，倒是个做买卖的料。
苏瑾瑶跳下马，拴好马往里走，就有个上(shēn)打赤臂，只穿着一件布褂背心的年轻汉子迎了出来。那汉子一见骑马来的是个小姑娘，连忙回头招呼了一声道：“亚萍，来应一下客人，来的是个小姑娘。”
说完，又转头对苏瑾瑶道：“我是个粗人，干活时候也太(rè)，失礼的地方姑娘莫怪。我叫我媳妇过来招呼。”
苏瑾瑶点点头，没说什么。毕竟苏菲儿也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她不能总是揪着以前的事不放。何况，小家子气也是穷(bī)出来的，(rì)子好了就能改掉了。
苏瑾瑶安排好了，又去和苏显贵打了个招呼，还把她安排苏菲儿去买粮食的事说了。又特意问了苏显贵：“爹，你那银钱够不够？不够我今天想法子再弄点回来。”
出了村，骑马上路就快了。苏瑾瑶虽然没有去过周家窑，但是她的方向感好，打听过大致的方向就不会走错。
往周家窑去的路也都(tǐng)好的，起码比屏山村延山的那条山路要好。这也可能是因为砖窑需要时常拉土砖出去，路不好马车走不快，那不就等于是白耽误功夫嘛。
来到周家窑果然没用多少的时间，而且远远的就看到烧砖的土窑冒着烟，外面的空地上还排放着脱了胚子还没烧制的土砖。
“都行，瑾瑶你就看着办吧。”苏显贵现在是最信任苏瑾瑶了。
苏瑾瑶答应了一声，牵了马出门了。村里自然还是少不了有人问东问西的，苏瑾瑶虽然不怎么(ài)说话，但是看着是平时还不错的乡亲，自然点头回应一声，毕竟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嘛。可要是存心就是看(rè)闹或是(ài)打听闲话的，苏瑾瑶就不怎么搭理了。
苏菲儿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就按照十几口人半个月的粮食准备吧。菜是不是也要？牛婶家还能给咱们匀出点菜来吗？”
苏瑾瑶想了想道：“牛婶家还得给镇上的饭馆送菜呢，只怕是不能顾着咱们这边了。毕竟小水铺那边的菜都是牛婶给匀出来的。不过你去问问也行，牛婶这人真好，对我的心思，如果她能多给些菜，咱们当然还是在她家买。如果实在不行，大姐你就看看谁家能每天给咱们家供应十几个人吃菜的量吧。价钱和市价一样就行，菜要好，不一定就要便宜的。”
苏菲儿一听就笑了，问苏瑾瑶道：“你是不是还当大姐会去贪便宜，买烂菜呢？放心吧，瑾瑶，大姐不会那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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