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六幕【雪夜】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最新网址:www.umixs.info

    敖崭微微一笑,随即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片刻的沉默后,敖崭先问道:“怎么不吹了,挺好听的。”

    敖野低眉避开了兄长的目光,似有心事。然而,待他开口与兄长讲述起为何不继续吹奏的因由时,敖崭认为自己的这个弟弟并没有说实话。

    敖野说:“夜深了,再吹下去会打扰到将士们休息。每天吹一会儿就好了。不宜太早,不宜太晚。”

    敖崭不解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可是,刚刚的那首曲子,你没有吹完。我记得,父亲一直教导我们,凡事要有始有终。”

    敖野听罢,疑惑地反问这位自己多年不见的长兄敖崭:“兄长听过这首曲子?”

    话语间,这位夏国的世子殿下默默地为自己的弟弟满上了酒杯里的酒水,接着目光于此间深邃:“很久以前,我曾有幸听你的母亲吹奏过。那个时候,我还很小。虽然如今再回想起来已经记不清当年的些许往事,以及你母亲的样子,但是这首曲子的旋律,却永远的烙在了我的脑海里。每当我修炼达到瓶颈期的时候,正是这些旋律陪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所以,刚刚听你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印象特别深刻。”

    “兄长见过我的母亲……?”敖野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这位,其实与自己并没有接触过几次的兄长,好奇道。

    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里,敖崭隐去了姓名,追随他的师父,一位勘破天机的修真者,避世于夏国境内的缥缈山中,苦心修行,不问世事。

    所以对于自己的这位兄长,敖野了解的并不多。也就仅仅是在自己很小的时候,见过几次面而已。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与敖崭为数不多的几次接触里。身为弟弟的敖野体会到了被他人视作家人,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遂在后来的许多年里,每逢与兄长敖崭再会,敖野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

    对于敖崭今夜的突然到访。敖野早有预料,但是若论敖崭到访的因由,敖野暂时还猜不到,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敖崭这深夜来访绝对不是为了“探病”。

    听到敖野问起十六夜红莲的相关事情时,敖崭沉默了片刻。接着,他转而言道,避开了这个话题,这倒是无意间加重了敖野对于自己母亲过往的猜测与好奇。

    敖崭关切地问自己的这个弟弟:“这段时间,身体好些了吗?来的路上我听说你病了。父亲很挂念你的身体情况,并特地派了几名宫中的御医,跟随翟文礼将军与三千风虎骑前来接你回去。”

    “父亲派翟文礼将军接我回去?”听到这里,敖野突然眉头一皱,“兄长不是在说笑吧?”

    “只有翟文礼将军,才可以调动风虎骑。”看着敖野紧张的模样,敖崭笑了笑,“料想,他应该会在最近两天抵达这里。我出发的时候比较早,且有些仓促。不然那几名御医我这趟就给你带过来了。”

    “多谢兄长挂念。”

    敖野松了一口气。

    大致上,他已确定今夜这位多年不见的兄长,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拜访自己。敖崭笑了笑,也差不多猜到了其实敖野并没有病,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问敖野:“怎么,不想回夏国?”

    敖崭的这一问,忽然令敖野不知道该怎么去接。他迟疑了片刻,最后吞吞吐吐道:“回去之后就不能再像今夜这样,自由自在的吹埙了。”

    敖崭听罢,叹息道:“所以,你就想出了装病这一招,打算能拖一天是一天?”

    敖野愣了一下,抬眼与敖崭目光相触。眼见兄长已经识破自己的心思,遂只好无奈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话语间,敖崭为他的这个弟弟满上了杯中的酒,并在这个过程中缓缓道:“很快就要打仗了,你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敖野:“我待在夏国,不危险吗。”

    敖崭眉头一皱:“怎么,难不成国中有人要害你?为何这么说。”

    敖野淡淡一笑,回避了敖崭的这一问,并转而言道:“过去的事情不提了。”

    敖崭好奇的看着敖野:“谁啊?”

    敖野笑了笑:“还能有谁?”

    敖崭皱眉沉思,并猜测道:“你说的是离姬?还是国师?又或者是……”

    敖野笑而不语,不忘在这时敬敖崭一杯酒:“是谁不重要,反正肯定是父亲身边的红人。比起有一天不明因由的突然死在宫里,我情愿在这漫天飞雪的夙国边陲,就此埋骨。”

    敖崭淡淡道:“战争可不是儿戏。”

    敖野反问:“那婚姻可以作儿戏?”

    敖崭听罢,沉默了。

    他知道敖野这话暗指的,乃是那如今已告吹的「联姻之策」,遂没有再接着敖野的话说下去,并转而言道:“生于帝王家,又有几个爱恨随心。”

    “从小到大,我甚至连自己亲生母亲的面都没有见过。”敖野冷笑着,话语里略带几分苍凉,“既是生于帝王家,总得先让我体会一下家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滋味,再来说接下来是否会落得个爱恨随心?”

    敖崭沉默了片刻,问道:“所以,你打算一直这样拖下去,一直这样留在这里?”

    “等翟文礼将军来了再说吧。目前,霁北的雪这么大,我担心他在来的路上找不着方向。”敖野笑了笑,继续道,“我曾听人说过,当年「赤焱之乱」期间,父亲曾在一次救援行动中,身陷赤焱武士的包围。随后父亲第一时间向驻扎在附近的翟文礼将军发出了求救,结果这位将军竟在过程中迷了路。若是父亲命大,在恶骨将军的死命护卫下杀出重围。或许现在我们夏国还存在不存在,又是另外一回事。”

    听到这里,敖崭不由得笑道:“所以,你认为父亲派他还接你回去其实是别有用心?”

    敖野冷笑:“兄长怎么知道是父亲派这位将军来接我回去的,又或者是别人给了父亲一个看似合适的建议?”

    敖崭:“你担心这路上会出问题?”

    敖野没有回答敖崭的这一问,只是转而言道:“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想跟兄长一起凯旋。”

    敖崭听罢,淡淡问道:“你打过仗吗。”

    敖野摇头:“没有。”

    敖崭:“杀过人吗?”

    敖野:“没有。”

    话语间,敖崭单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腰间的刀鞘里抽出一把刀来,然后缓缓递到敖野面前:“挥刀给我看看。”

    敖野迟疑了一下,伸出双手接过这把刀。结果却听敖崭冷然道:“用一只手。”

    敖野听完后,尝试单手拿起,却没有料到这把刀实在是太沉了,所以没能拿得动。最后,敖野再次尝试了一下,结果失败了。

    片刻的沉默后,敖崭单手将这把刀收入了刀鞘里,然而与敖野缓缓道:“你连这把刀都拿不起来,到时候战火燃起,又该如何保护自己。让恶骨将军陪在你左右?还是跟随翟文礼将军回去。”

    敖野沉默,没有多言。

    敖崭顿了顿,又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将兵符交给恶骨将军的?”

    敖野思量:“十月十六。”

    敖崭淡淡道:“半个月前,是吗?”

    敖野点头道:“正是。”

    片刻的沉默后,敖崭转身离去。好奇的敖野再次问道:“怎么了,兄长?发生什么事情了?还是说哪里有问题?”

    “敖野,你得学会保护自己。”敖崭没有转身,只是淡淡道,“如果你不想跟翟文礼将军回去,那就在他来这里之前,先掌握如何单手握刀。我们敖氏一族,身上流淌着的可是崇冥虎的血液,不要总是想着躲在别人的身后,明白吗?等你能够单手握刀,我会教你一些基本的招式。”

    敖野听罢揖手道:“多谢兄长,那到时候若是翟文礼将军带着三千风虎赶来这里。兄长打算怎么将他们打发走?”

    敖崭听罢,笑了笑:“为何要将他们打发?风虎骑的速度按理说乃是我们夏国虎骑兵里,速度之最。未来的战场,瞬息万变。有这样的骑兵在,我们会多需要的胜算。敖野你要记住,兵贵神速。”

    听到这里,敖野大致猜到了敖崭的意图,但是又不确定,于是试探道:“兄长打算趁机夺了翟文礼将军的兵权?”

    “这话说的跟要叛变似的。”敖崭听罢,笑了笑道,“反正你又不急着回去。但是如果你不急着回去,那么翟文礼将军也不可能空手而归。”

    敖野:“兄长是担心他将我绑走?”

    敖崭:“有我在,他敢吗?”

    敖野恍然大悟:“看来兄长早已计划好了这一切。”

    敖崭笑了笑,继续道:“我只是顺水推舟,见招拆招。眼下,西霁千雷国的事情才是重中之重。没有什么比击退他们还要重要。”

    敖野听罢,愣了一下:“兄长打算主动出击?还是说先行观望一段时间。”

    敖崭反问敖野:“你感觉,我会等吗?”

    敖野思量:“这是父亲的意思吗?”

    敖崭笑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敖野你记住,不要轻易的相信别人,哪怕是父亲,都有可能会有错判时局的时候。战争不是群雄间的博弈,战争是博弈的过程。”

    敖野叹息:“但是父亲只看结果。”

    敖崭:“如今我们都是棋盘中的棋子。无论父亲的安排是什么,首先我们得确保自己先活着,其次才是要不要去实现父亲的计划。”

    敖野迟疑:“这样父亲会不会不高兴?”

    敖崭反问:“棋子有什么资格在乎执棋者的感受?棋子只需要走好他的每一步就可以了。只不过战争终究不是博弈,所以父亲接下来怎么安排,听听就可以了。该怎么做,是我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敖野没有说话,似是在思量敖崭话中深意。却听敖崭继续道:“我们兄弟俩已经很久没见了。本想找你聊些过往的趣事,没想到不经意间竟让话题变得如此沉重。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来日方长。这几天我手上的事情比较多。你记得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多练练,不要只顾着吹埙。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敖野听罢,起身揖手:“恭送兄长。”

    这一次,敖崭没有回头。

    走到军帐门前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最后说了一句话:“战争已经开始了,留给我们的时间没有多少了。拿起刀,学着保护自己,然后再保护别人。我很喜欢听你吹埙,可是吹埙并不能让你在这个残酷的世上,像男人一样活下去。”

    敖野听罢,没有回答他的话。

    沉默中,敖崭掀开军帐只身没入风雪。

    良久后,敖野孤坐原地,自斟自饮。微弱的烛光里,他自言自语道:“谁说吹埙不可以让我,能够像男人一样活着,只是因为我生于敖氏,所以这些总显得格格不入罢了。”

    结果,正当敖崭刚陷入回忆的漩涡里,敖野的埙音,戛然而止。于是飘远的思绪又在那一刻忽然穿越漫长的时间长廊,重新回到这略微有些简约的军帐里。

    抬眼时,身为弟弟的敖野为长兄满上了杯中的酒水。接着敖野收起了埙,与敖崭恭敬道:“这杯酒,我敬兄长。”

    敖崭是寻找埙声,找到了敖野的住处。

    对于兄长的到来,敖野似乎早有预感。

    眼下军帐内,两双碗筷,酒菜已备好。

    其实,敖野知道。敖椿之所以不想听见埙的声音,只是害怕想起了他的母亲,十六夜红莲。而作为兄长的敖崭,反倒是挺喜欢听他的这个弟弟吹埙。不知为何,每当心烦意乱的时候。只要能听到敖野吹埙,敖崭总能静下心。

    漫长的风雪夜里,整个军营内除了有朔风在凛冽着,便只有敖野用埙演奏的乐曲在回荡。无论是正在休息的血虎,还是那些神秘的鬼虎。无论它们前一刻在做些什么,只要埙的声音响起,这些看似凶猛的巨兽皆会在第一时间安静下来,并静静的享受着这美妙的声音,就像现在落座于军帐里的敖崭一样。

    在敖崭的眼里,吹埙时候的敖野跟平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不知道,这些年自己的这个弟弟都经历了些什么。回荡在耳边的埙音,于不经意间勾起了敖崭对于往事的回忆。

    恶骨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看他这身装束,肯定是鬼虎骑很重要的一位将军。鬼虎骑是咱们夏国最为神秘的一支军队。这么些年来,我也就在泾渭关会盟时见过。只是不停地听见关于他们的传说,根本就看不见他们在外面走动。这次国主派世子殿下亲自带领鬼虎骑赶来,想必接下来将要有一场恶战等着我们。”

    话语间,恶骨拍了拍那位向他发问的守夜将士肩膀,并叹息道:“快要打仗了,有空的时候,把你手上的枪多磨磨,别等到时候上战场的时候才临阵磨枪,明白吗?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

    守夜将士躬身揖手道:“诺。”

    看到这一幕的敖崭,很识趣地享用起这顿美味。他没有向敖野发问,因为他想听敖野吹完这首埙。说起来,敖崭已经很久没有听敖野吹埙了。

    身在夏国的时候,敖椿不允许敖野在渊止的王宫内,吹奏这种乐器。敖椿认为埙的声音可能会招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并放话出去,如果敖野再在宫中吹埙,便将他赶出王宫。

    那名将士听罢,感激涕零道:“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

    恶骨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拿起这壶缴获的老酒,转身回到了军帐内。留下那位守夜的将士于风雪中惊魂未定。然而,待到那位将士回过神时,原先孤立于风雪中的寒昭,此刻竟已不知已去了哪里。

    寒昭看了敖崭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循着一股酒香走出军帐的恶骨,恰巧看见了这一幕。守夜的将士好奇的问恶骨:“那位将军跟世子殿下是什么关系,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世子殿下?”

    恶骨顺着他身上的酒味,从这个将士的身后找出半壶酒,将士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实上,这个将士并没有喝酒,恶骨知道。只听恶骨严肃的说:“执勤期间饮酒,杖二十!”

    将士听罢,赶紧跪拜在地,连连求饶道:“将军!小的冤枉啊!将军!”

    却见恶骨缓缓将他扶起,并示意他小声点,以免打扰了其他将士执勤亦或是休息。接着,在他的耳边淡淡道:“这壶酒充公了,下次执勤的时候身上不要带酒,明白吗?要是再让我抓到,这次的一块跟你算上。”

    恶骨笑了笑,目光再次落到了风雪中的寒昭身上。此时,敖崭已转身前往敖野的军帐里。对此,恶骨没有多想,并打量了一下刚刚与他交谈的那位守夜将士:“喂,你身上有酒吗?怎么我闻着有股酒气?”

    那名将士愣了一下,赶忙解释道:“将军,我现在正执勤,怎么可能喝酒!这会触犯军规的!”

    十一月二日,敖野一个人坐在军帐里吹埙。军帐外,大雪纷飞。披着鬼虎甲胄的寒昭,凝望着南方的天幕,神色凝重。

    此刻,点星城的大火,依旧在肆虐的燃烧着。没有丝毫衰减的迹象。或许是夜不能寐,亦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身为长兄的敖崭,缓步走出自己的军帐,穿过漫天的风雪,前往敖野的军帐议事。

    结果,就在这个过程中。敖崭撞见了沉思于风雪中的寒昭。敖崭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寒昭的肩膀,然后淡淡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阅读逐鹿客最新章节 请关注完美小说网(www.umixs.info)



随机推荐:打脸是门技术活炼明大秦之万代帝王都市之最强仙道重生之追爱少女火影之超级副本

上一页返回目录下一页
推荐本书加入书签报告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