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国神游】 第十六幕【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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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城的月光,是天下最美的月光。

    正因如此,云凡才会对这里念念不忘。

    今夜的景颐殿,有一场隆重的盛宴。

    王座下,满朝文武早早便按各自官级,穿过文鸯池、武鸳池,落座大殿左右两侧。随后本国的世家也派出各自家族代表缓缓进场。

    明明是两条清浅的宫饰池水,偏偏名字取得如此缱绻。可见取名者多么希望,这朝堂之上的文臣武官,能够如鸳鸯一般相亲相爱。

    今夜的满朝文武,身着礼服,肃穆庄重。

    年轻的宫人在年长的礼官示意下,小心翼翼地点燃了沉香木,并将之陆续放入一朵朵飘浮在清池中的金色莲花。

    文官的坐案面前是文鸯池,武官的坐案面前是武鸳池,浅浅的两道池水,被十字红毯切割成四块区域,一处属本国宗室世家之列,一处属远道而来的贵宾,剩下两处分别归于文臣和武将。

    用来招待贵客的景颐大殿,在这种布局的安排下,变得简洁明了,层次分明,特别雅致。正中间的红毯,从俱开的朱门一路蔓延向尽头孤独的王座。

    两边的编钟琴瑟在华灯下演绎大国礼乐。缥缈的清烟随风游荡在此起彼伏的琴瑟笙箫里。每一朵金莲,散发不同的清幽,混合在一起,便是一种说不出的宁静与温馨。

    王座上,她头戴狼兽发簪,身着绣有云纹、紫柳、青葵、红梅四种徽记的藏青色纱袍,借以遮住白皙如蜜桃般的肌肤。

    四种不同的徽记代表了夙国四个不同的世家大族家族。云纹是云氏王族的家徽,紫柳是明月城柳氏的家徽,青葵是流云城夏氏的家徽,红梅是曜光城韩氏的家徽。

    家徽又叫家纹,起源于霁王朝建立初期,那时公卿贵胄经常会参加一些聚会,并在聚会上互相交换一种薄叶状的木片用以联系感情,架设友谊。木片上雕琢有木片原持有者的姓名和家族字样。

    到了东西两霁时期,贵族们改用掌心大小的金叶子代替木片,用来交换联系方式的木片也有了新的名字“简”。

    诸侯王室成员通常以白金叶子作“简”,帝氏则以纯金叶子镶嵌细小的玉石作为点缀,至于一般的贵族则以鎏金红桃木片作为“金简”。

    随着这一细节的变化,原本“简”背后的家纹也由之前单一的图案变成了复杂的图腾。一些强大的家族会以太古传说中的神兽作为图腾,并将之绘制成家徽,作为地位与血统的象征,彰显家族之气派。

    ……

    云柳夏韩是夙国最大的四个家族。也是夙国宗室长老会的四大核心支柱。柳、夏、韩三家作为云氏旁支,以云氏为宗。但是在一些特定的岁月里,这些家族家主凭借自己的影响力,可以影响到夙国未来国主的选择。

    当夙国四大家族的家徽同时纹绣于一件如此精美的衣袍,除了夙国的国主,没有人有资格将它披上。由于夙国与墨国的战事,点星、流云、曜光三城沦陷,这些上述的世家,活着的大部分都聚集在了明月城中。

    云姈其实很不喜欢发髻上别着的这个狼首发簪。每次佩戴这狼首发簪都会让她感到特别的疲惫,尤其是在今夜这种重要的场合,她竟在众目睽睽下误入了片刻的清梦。

    长翘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节奏,于半梦半醒间微微颤动。很快,在礼乐声的跌宕起伏与山回路转中,这难得的片刻清梦,将着随宫人撩拨的缥缈清烟,渐渐弥散于逐渐热闹的大殿。

    当她略带怅惘的抬眼望向殿下群臣。云凡的目光恰巧在此刻与她触碰。

    “何时到的。”怅惘的目光,在熟悉的面孔前,化作一汪柔情的湖水。

    “今日午后。”云凡答。

    “听闻你在北陆这些年里,结识了不少有志之士,怎么今夜宴会上只见两位?”她的目光扫过贵宾席间,只瞧见了古依娜与辛扎依玛。对于飒部六将与古依娜的故事,云姈早有耳闻,今夜,这传闻中的古依娜虽然到了,可那飒部六将却并未尽数出席,令云姈有些疑惑。

    “北陆这些年里,他们习惯了风沙中来去,刀口上舔血,初来明月城,其余几人有些水土不服,所以一进城我便让他们先去休息,若有失礼数,还望国主见谅。”云凡说谎的时候,眼不眨耳不红。

    “无妨于礼数,都是自家人。”话语间,云姈回忆起几年前云凡离开时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疼。“倒是你,与记忆中相比,不仅瘦了还晒黑了。”

    “国主还和以前一样喜欢说笑。”云凡觉得自己除了晒黑了,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或许在他看来,这些都是很正常的成长过程。

    “这么些年在北陆过得很辛苦吧。”云姈关切道,对于云姈的关切,他很感动,遂安慰道:  “无所谓辛苦不辛苦,毕竟都已过去。”

    “是啊,都过去了。”她的目光里,怅惘的情绪在与云凡交谈间似有郁结,  “今夜是家宴,诸位不必太过拘谨。”

    事实上今夜的景颐殿,是以家宴为名的国宴规格。在霁朝的礼乐文化里,从来没有家宴邀请世家大族和文武官员,来共同款待远道贵客这么一说。更何况,这位远道贵客,还是他们自家未来的国主。云姈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跟随云凡回来的北陆六人放轻松罢了。毕竟,以后肯定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打好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随着礼官高喊:“开宴”,宴会正式开始。

    婀娜的舞姬在众人目光中,于殿上翩翩。绝美的舞姿如池中金莲,在华灯礼乐的映衬下令人目不暇接。宫人们在此期间将第一轮的美味佳肴陆续送到每一位宾客的坐案前。

    此时的云凡表现得有些过于低调。

    作为今夜宴会上所有人关注的焦点,这个全身上下都是故事的男人竟然含蓄地像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

    在云姈的记忆里,她的那位弟弟不该是这个样子。云姈心想,会不会是北陆的经历改变了他呢?思量间,她的目光回落到了贵宾席上,恰好这时古依娜正好抬眼,于是霁北的第一美人与北陆的第一美人迎来了历史性的对视。

    如蓝宝石般的明眸在此间消融了云姈眼底的怅惘。仅仅是瞬息的相视,云姈感觉自己似乎是爱上了这个来自北陆的金发姑娘。

    她从这个女孩的眼中看见了向往已久的自由与快乐,但是,随着歌舞声息,礼乐交替,这些皆在云姈的眼中,化作遥不可及的梦幻泡影。

    认清了现实后的云姈,趁着在这个间隙,与众人说起刚刚她误入的那场清梦。目光依然弥留在古依娜的身上,令古依娜有种夙国国主专门给她讲故事的错觉。

    事实上,大多数人顺着云姈的目光,皆以为她将要讲的故事是说给贵宾席上的云凡听。大家都知道今夜云凡才是宴会的主角,可是云凡却始终低调的将自己当做是来走过场的。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像是对宴会上的一切都并不关心。

    云姈:“刚刚钟鸣琴瑟的间隙,孤误入了一场清梦。梦中,明月城的大门在清晨的雾霭里被推开,一支如洪水猛兽般的军队在顷刻间填满了城中大街小巷。”

    “看来这清梦,并不清闲。”云凡道,“国主日理万机,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只是片刻清梦罢了。”她叹息着,“当时孤就像现在这样,坐在大殿上。从满朝文武到身边宫人,无论孤如何斥问,却没有一个人来告诉孤,是谁来了。”

    云姈:“但是孤却看见,每个人的袖中都藏有贵重的锦盒。于是,遂以为是你回来了,以为大家将你回来的消息视作密而不发的惊喜。于是孤决定亲自出月华门相迎。结果,当孤怀着满心欢喜,与这支军队在大街上相遇,孤才发现原来回来的并不是你。”

    云凡:“我爱敲门,从不推门。”

    “那你猜猜,这支军队隶属那位诸侯。”云姈饶有兴趣的问云凡。

    云凡:“猜不出。”

    云姈:“你是不想猜。”

    云凡笑:“还是国主知我。”

    云姈:“这支军队身着血红色的铠甲,骑着凶悍的猛虎,手握着常人两只臂膀合力才能挥动的战斧,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是夏国的血虎骑。”文臣席上的臣子们窃窃私语,话语中略带几丝敬畏。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支军队身着古铜色战甲,头戴夜鸦白翎,紧随于身着红色铠甲的军人身后。”怅惘的情绪在她提起这只军队的时候转变成毫不掩饰的厌恶。

    “墨国的白羽夜鸦。”武将席上一位将军小声冷哼,眼中流露憎恨和鄙夷。

    云姈:“这群人肆无忌惮地闯入平民宅院,搜刮金银珠宝,顺道探查是否有人侥幸躲过血红色铠甲挥舞的战斧。散落的金粉、遗落的玉珠在哀嚎恸哭声中沾染上炙热的鲜血。这些战场上有着森严纪律的军人,在面对他国老弱,竟如吃人的野兽。”

    “不过是一群虚伪的强盗。”云凡道。“又怎配称作是军人。”

    “阴郁昏暗的天色,腥臭难抑的街道,错落满地的尸骸,狰狞扭曲的嘴脸。昔日繁华的明月城,在两支军队一张一弛的协作下,化作人间炼狱。”朱唇轻启间,喉中似有哽咽。下一刻,她的目光从远道而来者身上挪开,于不经意间落于大殿上的世家群臣席间。

    在目睹云姈的脸色,于短短几句间,经历了欢喜、惊讶、厌恶、悲伤、无奈五种复杂地变化,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感,在云姈沉默的间隙,涌上云凡心头。

    “先生,这位夙国主先前明明说自己做的是一场清梦,怎么现在听着倒像是一场噩梦。”贵宾席间,疑惑的辛扎依玛用蛮语小声问古依娜。

    “我记得东霁有句古话,叫醉翁寻酒,意不在酒。”古依娜思索道,“更何况梦境与现实,往往是相反的。”

    “那这又啥好在意的!”辛扎依玛眉头一皱,没控制住音调,引来周围不少夙国官员的不悦。“你轻点声!”古依娜提醒辛扎依玛道。虽说明月城中时常会出现一些北陆来的商旅,但是在这群士族出身的大夫看来,无论是商旅还是来自北陆的商旅,他们眼中存在的偏见的不仅仅是对于某个职业,更多的还是一个种族。

    当然对于这些蛮人的戒备之心,也是这些官员不悦情绪的来源之一。夙国自古以来坐镇王朝以北要地,难免会与北陆的军队存在些许的摩擦。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云凡见状,略微皱眉,遂侧身对辛扎依玛道:“别失了礼数。”

    待众人不再注意她们,古依娜与辛扎依玛私语:“故事没到最后,你永远猜不到说故事的人想传达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所以先继续听她继续说下去。”

    王座下,群臣贵宾世家代表若有所思。

    王座上,女人继续讲述没有说完的梦。

    “当这两支军队沾染着一身的鲜血,与孤擦肩。孤跌座于由无数夙国子民之血汇集成的河流中。意外的是,无论是古铜色的强盗,还是血红色的军人,自那一刻像是看不见孤似的。惶恐中,孤蓦然回首。”她顿了顿,“诸位猜,孤看见了什么。”

    而不是一个孤独的王座。

    ……

    除此之外,便是帝王心思。

    云凡的性格,散漫如天边流云。

    但是,一旦等他认真起来。

    如今的夙国,只剩下萧条的明月城和化作废墟的镜月城。外有列国诸侯如群狼环伺,内有异心暗流涌动,云凡的手中有虽五千多令天下诸侯有所震慑的赤焱武士,和骁勇善战的北陆骑兵,但是他自己清楚,仅凭这些还不够。

    那么,此时的云凡最需要的会是什么?

    人心,以及举国上下同仇敌忾的决心。

    在这些玩弄权术的世家与诸侯面前,即便此时她已身为夙国国主,却也难逃沦为棋子的命运。云姈并不想受人摆布,她想追逐自己心中的爱恨。可是生于帝王家,哪会有那么多的爱恨随心。如果,她不是夙国国主,或许还可以想办法一走了之,但是,并没有如果。

    如今的云姈,不想成为云氏的罪人。她想守住家业,守住云氏的夙国。她不甘心成为宗室与各方势力间博弈的棋子,尽管表面上对他们言听计从。在经历了天火劫后的夙国衰落,到父亲云宸的下落不明,再到他国入侵疆土沦丧,过去的小女孩已在这过程中慢慢长大。

    她想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她想成为真正的夙国国主,她想拥有权力。在她看来,真正拥有了权力才真正拥有了自由。而夏国的联姻之策,让她看到了可以摆脱宗室控制的机会,同时也可以让她暂时保全夙国。

    没有什么事情是云凡做不到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散漫和难以琢磨,宗族的四大世家,除了他本家云氏,其余三家虽然会支持他继位国主,以维护礼乐,但却各个都不待见这位实至名归的夙国未来国主。

    云凡没有想过,会有个圈套在等他,

    这世上,最难理清的,是琐碎家事。

    若不是原先的夙国国主云宸,在泾渭关一战中生死不明,云凡漂泊北陆多年音信全无,也不会轮到云姈登上王座。

    通常情况下,她会在继承王位后不久,与夙国四大世家中,目前最大世家柳氏一族的长子缔结姻缘。之后,柳家将会成为夙国的实际掌权者,取代云氏以延续夙国。遗憾的是,夏国的联姻之策将这一切打破。

    云姈在意云凡,但是她更在意夙国。

    此时的云凡不一样,他两者都在乎。

    所以他回来了。

    直到最近才得知云凡下落的她,写了两封信。第一封信,是以血书成的密信,用以召回此时拥有了赤焱武士和飒部战士追随的云凡。并要他回来继承王位。与此同时,云姈将云凡已经拥有自己军队的消息告诉了宗室长老,并说服他们接受了夙国与夏国联姻作为权宜之计,等云凡归来后,她会顺势让位,再借礼乐之制,施以金蝉脱壳,保全夏国大国颜面,从中周全夙国。

    第二封信,是回复夏国国主联姻提议。这封信也是一封密信,被云姈用流光墨书写。凡是被流光墨书写的信需要一定的温度才能浮现字迹,不能温度太低,也不能温度太高。而这封密信上写的,可就不是云姈和夙国宗室承诺的那样了。这封信中的内容,藏有云姈和夏国国主敖椿的一个交易,只有敖椿和云姈知道。

    东霁列国中最注重礼乐的属夙国宗室。

    夙国的宗室,由世家大族和王室宗亲共同构成,他们掌控了整个夙国的礼乐章程。

    什么是礼乐?礼乐即规矩,一个完整有序的社会政治文化制度,古代帝王常用兴礼乐为手段以求达到尊卑有序远近和合的统治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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