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月下牡丹真国色 湖畔升龙更绝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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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贫道确实看不出来。

    不过,我们现在不该跟出去看看吗?”

    萧宝夤望着官道上马队奋蹄疾走,队列如龙,苦笑道,

    “和他们抢道吗?”

    “哎,跟我来,跟我来。”

    达摩杀魔爪不愧是本地通,左右拐过几道暗巷,便带着二人登上了一处废弃的城墙角楼。

    济南久不经城战,除了四个正门城楼,城墙上有许多荒弃所在,

    垃圾四散,满地黄白,横生了许多苔藓和藤萝。

    “瞧,这里视角不错吧?”

    萧宝夤和阮七贤探头望去,此处视野果然开阔,整个西门码头一览无余。

    庆云一行拔足疾走,挑了坞中最快的艨艟,直奔而去。

    呼延双鞭一马当先,挥舞一对钢鞭口中大声呼喝,

    “休要走了贼子。”

    眼见敌人越来越近,庆云与萧锋出手将队友一个个抛掷向船头。

    武艺稀松的宗婆非和俏罗刹殷色可先后被抛上了船,随后宗罗云也飞身而走。

    “萧王爷先走,我有脱身手段!”

    庆云送了萧锋一掌,仅仅是这片刻停滞,呼延双鞭的快马已到了面前。

    山东呼保义,累世的英名,岂是易与之辈?

    那一对钢鞭借着骏马前冲的力道砸将下来,犹如山崩天阙,惊神骇圣。

    殷色可在船头惊呼出声,

    可是她人在舰上,如何快得过奔马之捷?眼见着是来不及救援了。

    萧宝夤手掌一拍城垛,叹了声,

    “可惜了!”

    在他眼中,庆云无异已是死人。

    阮七贤见过庆云如神迹般的雷切电影,期待显然更高些,

    “却也未必。”

    他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垛口,就是想仔细看清庆云的应对。

    雷光乍起!

    一股强横的气劲如潜龙腾渊冲天而起,那威能争如星辰对撞,小宇宙爆发,恐怖如斯!

    呼延双鞭的钢鞭虽然岿然如山岳,但他胯下的马匹毕竟没有成精。

    在电弧划出的那一刹那,健马溜圆黝黑的双眼里闪过两抹兽类对于强光本能的惊骇。

    那马儿希律一声,人立而起,瞬间将千钧的重鞭托起。

    庆云不推反进,圆盾蓬地一声抵在马脖与腹部交接的最柔软处,雷切探出的两颗白牙戳在战马的喉头,噼噼啪啪地作响,就像是一只巨蚁啮住了马喉疯狂的撕咬。

    “庐山…升龙霸!”

    在那炫目的雷光渲染下,庆云右掌上翻,蓬地一声向上托起。

    这平平无奇的一式霸王举鼎得了降龙卅八掌气势加持,果然有了气质上的的变化,

    一时间惊涛骇浪,卷起千堆雪!

    那艨艟受到掌力的激荡,船尾翘起,轰地一声崩断了绳缆。

    船上的人哪里还战立得住,呼啦啦仰倒一片,无一幸免。

    同样无法幸免的还有那匹可怜的战马,已经被电得僵直的身体,被一掌掀飞了出去。

    马上的呼延双鞭空有降魔力,却只能随着那不争气的畜生腾空飞起一丈有余,复又重重砸落。

    一人,一马,两截钢鞭,

    码头铺地的石板被硬生生砸碎了数块。

    饶是呼延双鞭反应神速,先用钢鞭击地缓了坠落的势头,再翻身将那可怜的马儿当做了肉垫,这一摔仍摔得是五脏翻涌,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那匹马……

    早在落地之前五脏就已被掌力震碎,再经这一摔,已经不能看了。

    身后赶来的骑兵哪里还顾得上庆云,纷纷止缰勒马,抢着去救呼延双鞭。

    后队的骑兵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疾走之中忽又急停,总有些反应慢刹不住的,一时人仰马翻撞成一团,有些还滑落到了水里。

    下了马的士兵有得抢着救人,有得抢着捞人,有得抢着去控制无主乱撞的马匹,整个码头已是乱作了一锅粥。

    庆云则趁着这个机会飞身去追那离岸的艨艟。

    他按照当日萧锋霸王倒举鼎依法施为,一个起落便上了船。

    船身刚刚稳定,船上五人挣扎着爬起,并没有看到那一战的结局,庆云便已如天神降临一般,啪得一声单膝点地落在甲板。

    “他竟然真的全身而退!”

    萧宝夤惊叫道。

    达摩杀魔爪看得更是兴奋,模仿着方才庆云那帅气的架势,

    “喔,喔,喔,了不得。

    这招叫什么龙来着?

    管他呢,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唵嘛呢叭咪吽,

    就是淦!

    哎呦!”

    他在得意忘形之际,大约是惊到了藤蔓里藏匿的青蛇,被那蛇儿在屁股上狠狠叼了一口,

    “哎呦!你这畜生!

    你,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

    待贫道道法有成,必诛尽天下青蛇!

    哼!”

    》》》》》敲黑板时间《《《《《

    本节我们讲两则与无关的知识点吧,因为是最近在自媒体推送中频繁遇到,就随缘分说一二。

    前回我们分辨过莘莘学子一词中“莘”的发音,笔者曾对现在的发音继承规律有所疑问。其实这类发音问题是很多的。最近在一些公众号上经常讨论的一首古诗,唐代杜牧的《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关于这首诗一般有两个问题:第一,斜字的发音,第二,二句第三字究竟是生还是深。

    我们先来讲第一个问题,斜字的发音。笔者又要得瑟了,此前我在网络上从来没看到过正确答案,真的。讨论这个问题的“专家”们,根本就不知道讨论古代发音应该找哪几本工具书作为证据。大多空谈而无证。其实答案很简单,但你不知道方法,就是找不到。

    通常这类专家都在xié和xiá这两个发音中纠结。但这两个读音都是错误的。

    首先要说目前网络上通行的一个观点,斜这个字,从来就不读xiá。OK,这个看法是正确的,我们无论看《说文解字》,《康熙字典》还是《广韵》。斜都没有xiá的注音。这种读法毫无依据。那么不读xiá,xié就一定对吗?这也毫无逻辑。我们拆这首诗的平仄可以发现,这是一首十分工整的七言绝句,仄起。那么首句要么仄收,要么平收入韵。可是斜字偏偏平收不入韵,这样的出格很不寻常。当然,仅凭这一点就否定xié这个读音太过草率,我们还需要找证据。我们会发现,在《平水韵》里,斜被归入了下平六麻,和家,花同韵。说明杜牧这个字是用对韵脚了。

    那么这个现象就很奇怪了,北宋的《广韵》说斜压邪的音,南宋的《平水韵》说斜压开心“麻”“花”的音,而诗又是唐人写的,到底谁对?扫叶僧经典名句又来了——都对!我们读古代字书要仔细,每一条都不能放过。《康熙字典》:斜,最后一句是这样写的——(《集韵》)又直加切,音秅(茶),意同。直加切按照直观理解读zhā,但是我们知道中古zh/ch/sh混用严重。秅茶同音,其后都读chá。而且茶这个音在《广韵》《平水韵》当中都与麻,花,家通押。

    《康熙字典》毕竟是清代的抄录作品,所以我们要和宋代韵书比较就要回溯原典,这是求是的必要步骤。我们找到宋代韵书《集韵》,发现斜果然有秅的这个发音。《集韵》兼有了《广韵》和《平水韵》的结论。那么问题来了,这本书成色几何,够不够权威,能不能干掉《广韵》?答案是肯定的。《广韵》这本书虽然是北宋官修韵书,但成色比《集韵》,《平水韵》都低。一是收录的字少,二是错漏多,多取旧文。关于这一点,在正史上,大学士宋祁等人就公开声讨过这本韵书。所以宋仁宗才另找了丁度等人重修当时的两本韵书《广韵》和《韵略》,这才有了其后的《集韵》。这是什么概念呢?《广韵》大概相当于36年《辞海》初版,错漏比比,最后连伟大的开国主席都看不过去,下令重修。《集韵》大概相当于中华书局版《辞海》。其实《辞海》的错到现在也没纠完,笔者之前就已经讲过。制作工具书是不容易的,我们要求是,就需要比较,要验其出处,是否与历史源流一致。

    所以答案是不是很惊悚?这里杜牧没有押错韵,但入韵应读chá。这时候有许多南方人站出来啦,笔者不是一直强调南方语言近中古读音吗?我们那里斜就读xiá正好入韵。

    醒醒,朋友,醒醒。xiá只是从xié生硬的改韵脚造出的读音,标准吴语斜字读ch(i)á,或者cha,虽然和茶这个音还有一点点不同,但也和xiá完全不一样。xiá只存在于今日洋泾浜吴地普通话,也是典型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发音产物。

    远上寒山石径茶,你,读对了么?

    好,下面我们进入第二个问题,白云()处有人家?此处无正确答案,生与深,应是抄本不同引发的血案。我们只能试图揣摩作者的创作意境,因为没有所谓标准答案,所以不可做绝对评判。

    白云“生”出有人家,占了两个权威出处,一是胡氏藏书版《全唐诗》,而是天一版《樊川集》,此处都做生。这两套书虽然在学术上都很有地位,但是我们必须要认抄版,因为同书不同抄版的内容也存在差异。

    其实有关深字的记载权威性也不差。明代御用百科全书《永乐大典》散佚太多,但是《文渊阁书目》还有存世,其中收录《唐诗品汇》作“深处”。另外《全唐诗》在《四库全书》中正式收录的版本《钦定全唐诗》也做深处。坊间流传乾隆喜欢改诗,就说这诗也是乾隆改的。不,康熙的时候就是这个版本,而且明朝诗抄多次出现了这个版本。其实关于改诗的事,多半也都是不同抄本间的乌龙。我们长话短说,明清两代官定诗集收藏的记载都是“深”处。

    接下来意境说支持者登场。说白云生处意境更佳。这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笔者勉强能算得上是喜欢填些格律诗聊以自嗨的,所以只谈一谈关于选字的个人意见。

    云生处,意境虽佳,但一般指代人力不可至之远方,如《全唐诗》:断崖云生处,是向峰顶道。主要塑造的意境是无人处,有仙气,超人力。

    而杜牧的《山行》基本整首诗都敲在了人气的点上,石径,人家,坐爱……哎呀,歪了。笔者要讲的意思是,山行这本书的主基调是暖的,是没有离开人气的,用词体现的都是凡人身边触手可及的事物。在这样的意境下,似乎深字更符合全诗的主基调。更何况,还有前辈贾岛“云深不知处”珠玉在前,此处有典,云深处隐贤。

    此处,接受所有反驳。我们最终的结论仍然是,推敲之间,无标准答案。

    炼丹比之禅修养心,最起码能学到不少真东西。”

    阮七贤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他听完达摩杀魔爪的鬼扯,便忍不住怼了两句。

    “阿弥陀佛,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晨露飞电皆梦幻泡影,

    看破又如何,看不破又如何?”

    北魏尚佛,那些地方大员诸如提老爷,鹿生,呼延双鞭这样的人物,见了达摩杀魔爪都要客客气气的。

    此番阮七贤和萧宝夤能够混进城来,便是打典了他的渠道。

    “佛家只知打机锋,一点干货都没有。

    庆云率先冲出城门,脚下踩着凌波步,不断躲闪着溃逃的残兵,手中却不提剑,而是摆弄着雷切机关,想要尽快将之回位,上紧绞盘。

    西门旁的茶寮里,有三人一直注意着这里的异动。

    “控雷?天雷ㄣ吗?

    这位名叫达摩杀魔爪的大师是本地金光寺的住持,在泉城颇有名望。

    他的汉风法号上法下海(如前文注,北魏汉梵法号通用,达摩为法,杀魔爪,Samudra,海也。),因为没有梵号读起来霸气,所以为他所嫌,弃汉号而用洋名,乐此不疲。

    萧宝夤有意替阮七贤解围,于是反问道,

    “哦?达摩杀魔爪大师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待得里外六人杀到一处,城内官道上火炬成龙,马蹄沓沓,却是追兵到了。

    “码头夺船!”

    阮七贤自认是道门仅次于陶弘景的万法皆通,可是他竟无法看破庆云引雷的手法,心中不禁暗自纳罕。

    “怎么?阮仙师竟然无法窥破其中法门?”

    坐在他对面的黄裳道士佛门打扮,不被缁而被黄,一看就有不俗的身份。

    似乎又有不同,这时候的天气并无法引天雷啊,

    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不过那究竟是百来人的队伍,

    就算是百来只鸭子,也不是一时间就能赶光的。

    总还是有些热血的汉子易上头,想要螳臂当车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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