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怕明叔叔这样了，因为他会说一堆啰里八嗦的话教训他。
可他还是不想转校。
他低下头，可怜巴巴地说：“我要是转校了，就不能在她身边了，谁来保护她？”
明臻探知道他说的是绾绾。
他沉默一会儿，问熬乌：“那件事真的是你干的吗？”
熬乌长都没想，就点头：“是我干的。”
“真的？”
“真的。”
“……”明臻探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
熬乌一愣，连忙避开他的目光。
他最怕明叔叔这种眼神了，跟盯犯人似的，仿佛能将人心看穿，简直测谎仪成精。
他怂了，连忙老实交代：“确实不是我干的，是绾绾。但她那个小废物一直想着这事儿，吓得每天都睡不着，我只好往我身上揽。”
明臻探点头。
他想也是，自己从小教大的少年不会那么怂。
熬乌交代完，弱弱地看向明臻探：“明叔叔，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任何人哦，我想让绾绾彻底放下这件事，所以连你的老情人都不能说。”
明臻探挑眉反问：“我的老情人？”
熬乌点头，理所当然地说：“就是绾绾她妈妈呀，不是你的老情人吗？”
“当然不是！”
熬乌撇着嘴，侧着眼看他，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
他藏的一点都不好，谁都能看出来。
明臻探抬手给了熬乌脑袋一巴掌：“再说我揍你信不信？”
“……”熬乌抓抓脑袋，他这不是没说吗？
还有……他不是已经揍了吗？
他没说话，也没喊疼。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以同样的姿势靠在车座上，昂头，看向前方，满肚子的心事。
许久，明臻探才又开了口：“你不想转学就不转吧。”
“嗯。”熬乌面无表情地点头。
最起码他还要留在这里，看绾绾好好回来上学才安心。
“饿吗？”明臻探忽然结束了刚才的话题。
熬乌点头：“饿。”
“去吃点东西。”明臻探发动车，开去附近一家路边摊吃烧烤。
老板推销啤酒，他们俩都没要。明臻探从来不喝酒，因为他这个职业随时都要保持清醒。
熬乌也从来不喝。
他当了那么久的校霸，经常有校园混混为了讨好他给他递烟酒，他全不要，因为明叔叔会揍他。
他也不能让这些东西麻痹思想和心智。
才吃到一半，明臻探站起来，去远处接了个电话。
熬乌一边吃一边等他，自己吃饱后，又等了他半个小时，他还没回来，只好自己掏钱结账。
他怀疑明叔叔就是来蹭他吃蹭他喝的，不然为什么每次吃到一半都走人？去哪里也从来都不交代一声。
哎，算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当孝敬他爹好了。
熬乌付完钱，独自回家。
走到小区门口，看见保安室门口坐了个人，他愣了一下，连忙跑过去，喊道：“奶奶，这么晚你怎么还在楼下？”
奶奶静静看着他，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熬乌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奶奶虽然已经退休十多年了，但是那股气场还在。
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奶奶，即使奶奶从没打骂过他，他还是对她很敬畏。
他在想是不是自己最近又做了什么坏事被奶奶知道了？
还没想到结果，忽然听奶奶开口问：“学校有人欺负你？”
熬乌笑了，摇头：“一向都是我欺负别人，哪有人敢欺负我啊。”
奶奶抬起下颚看着他：“是不是又要开家长会了？”
“家长会？”熬乌仔细想了想，记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点点头，“对哦，差点忘了，这周六，就明天。”
今天听老师公布这个消息，熬乌直接就给过滤掉了。
因为奶奶腿脚不便，妈妈精神不好，从小到大都没人替他开家长会。这种活动他都默认不需要参加的。
奶奶问完这句话，收回目光，没有再问。
熬乌也不打算多说，绕到她身后，替她推轮椅：“奶奶，我们回家吧。”
奶奶点点头。
次日，奶奶早早起了床，把好久没带的假肢装了上去，拄着拐杖出了门。
她打车到学校，司机师傅看她一个老人家还腿脚不便，特意把车开到教学口门口。
她进去的时候，家长会刚刚开始，班主任正在台上和家长们打招呼。
“老师，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熬乌的奶奶一声中气十足的抱歉，打断了老师的讲话。
班主任扭过头来，她虽然第一次见奶奶，但早就听说过熬乌的家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连忙过去搀扶她：“我还打算过几天去您那里上门做家访，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奶奶笑笑，婉拒了她的搀扶：“不用不用。我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
她一步一步往后面走，有的家长看她腿脚不便，站起来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奶奶都笑着摇头说不用，全靠自己走到一个空座上坐了下去。
陆岑岑也来给绾绾开家长会了，她目光紧紧跟随着熬乌的奶奶，心想老太太脾气挺倔强的，完全不仗着自己腿脚不便要任何利好。
不由对她心生敬佩，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
班主任开始开家长会，她鼓励了每一个家长，又和家长们沟通了一下学生们这个学期的学习任务，让家长们在家也配合老师一起帮孩子学习。
然后还夸了熬乌，说熬乌是以全校倒数第一的成绩进来的，现在已经挤进去前十名了。
奶奶听到这里，满脸自豪，扶着桌子站起来给熬乌鼓掌。
班里一阵鸦雀无声，其实家长会没有安排鼓掌这一环节，而且刚刚才说过一些学生成绩有问题，那些家长心情很不好。
奶奶可不管，她孙子就是她的骄傲，她就要表现出来。
家长会持续了两个小时，班主任和大家说了“再见”，表示可以离开了。
有些家长要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熬乌的奶奶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纸，朗声说：“孙XX的家长，王XX的家长，吴XX的家长，杨XX的家长，南泊绾的家长，你们留一下，我有事要和你们沟通，关于咱们孩子的，所以希望你们都配合。”
被点到名的几个家长都有些莫名，相互看了看，都听话的留下来了。
等所有人都走后，几个家长一起围坐到熬乌奶奶前面，陆岑岑带头，礼貌地开口：“熬乌奶奶，您有什么事要和我们沟通？”
熬乌奶奶打量她一眼，笑了：“你是南泊绾的妈妈吧？”
陆岑岑点头：“我是。”
“你在一边等等我，我最后再和你说。”
“好吧……”陆岑岑看在她年迈的份上，听她的安排了，先坐到一边，听她和别的家长沟通。
熬乌奶奶双目扫过一个身材很胖的中年男人，开口道：“孙XX爸爸，你儿子孙XX在一周前，在同学群里，说我孙子物理成绩好，是因为伺候好了物理老师，说他和物理老师有不正当关系，物理老师才给他开小灶。”
他一个人在在这里怎么受？
熬乌看明臻探这又忧伤又同情又感同身受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毛。
他小时候也是校霸，同学们仗着他爸是校董，不敢对他做什么，可明着暗着排挤他，阴阳怪气他。
学校里有什么坏事，无论是谁做的，最后都会被莫名其妙地安排到他身上。
要是有人好奇，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还是好端端的读书？
当年他好歹还有老陈陪他度过课余时光，让他不那么孤单，不然他心理也迟早出问题。
而熬乌呢？谁能陪陪他？
自己一走就是一年半载没法回来，绾绾经过这件事之后，怕是也不会再跟他做朋友了。
绾绾现在还没有回学校报道，学校里没有一个人值得他注意。
这天放学后，他走出校门，远远看见明臻探的车停在不远处。
熬乌愣了一下，立马跑过去，打开车门坐到副驾座，正想开口和他打招呼，对方却先开口了。
那些排斥他的人就会说：“谁让他爸是校董。”
和敖乌目前的情况一模一样，只不过换成了“谁让校董护着他。”
人是群居动物，是个人都不喜欢自己被排挤，都希望有朋友。
其实他对熬乌的经历感同身受。
好在，熬乌也不是普通家庭，这些同学还动不了他。
熬乌却依旧什么都不做，毫不在乎，把他们都当屁。
明臻探不答反问：“你在这里读书有什么意思？全校都排挤你，为了你的心理健康，你也得转校。”
熬乌皱起眉，直摇头：“我又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他们在我眼里根本就不是人，就是NPC，说什么我都不会往心里去，我不会难受的。”
明臻探静静地看着他，这孩子得嘴硬到什么时候？
“你转校吧。”明臻探语气不容拒绝，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转学手续，我已经托人给你办好了，也托人跟你奶奶说过了，你奶奶同意。”
熬乌看了看文件封面上写着的学校的名字，又看了看下面的地址，十分诧异：“明叔叔你要把我换到N城读书？为什么呀？”
大家更排挤熬乌了，又忌惮他以前是校霸，都不敢当面排斥，只敢在社交平台扬言，谁要是不和他们一起排斥熬乌，就永久绝交。
他们接受不了不同的观点，看见所有人都站出来反对他，他们就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义的事。
甚至有偏激的同学，想要搜索他的家人的资料，去闹到他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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