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也是。
沈念真叹息一口气，让人收了点心，整整衣衫，带着三夫人与沈念珠，一起往前头大门去。
路上，沈念真问如画：“派出去找我大哥的人回来了没有？”
“小姐，还没……”
“没关系。”沈念真深吸一口气，道：“就算没有大哥与父亲，我们也能应付得了！”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过二门，往前头而去。
因为距离近了，已经能隐隐约约的听到外头的吵嚷声，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沈念真虽然已经想象过那个场面，但是听到这阵仗，还是有些惊讶：“外头到底有多少人？”
“回小姐，咱们府外的朱雀大街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了，粗略估计，至少有百十人往上。”
这么多人！沈念真倒吸一口冷气。
心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些担心，今日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被沈云琦打死人的那两家，前些日子已经收了沈重赔给他们的及万两银子，保证不再闹腾了，今日怎么忽然又闹腾开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沈念真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间，她们已经到了大门前。
已是日上三竿，烈日当空，沈家大门却紧紧关闭，无数的下人侍卫守在门前，听着外头的叫骂声，谁也不敢上前。
“让一让，大小姐与三夫人来了！”
众人让开路，让沈念真等人通过。
沈念真在大门前站定，目光沉沉的看着这两扇朱红色的沉重木门，听着外头愈发热闹的喊声，简直可以想象出外头那些人高呼的嘴脸。
他们清楚事实真相么？就来闹腾？
还不是受了别人蛊惑？
这年头，百姓们对于勋贵人家，都怀有敬畏之心，很少有人会这样闹腾的，今日之事，少不得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是谁呢？
陆一鸣？
沈念真脑海里一瞬间就冒出那个名字。
但很快，她便摇了摇头，应该不是，陆一鸣不管再不愿意，他都要迎娶沈念慈，沈云琦是他的大舅子，如果搞臭其名声，他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难道是，他想趁着这个机会，与沈家解除婚约？
有可能！
沈念真眼睛里涌上一股愤怒之火，上前一步，伸手便拉开了门栓，正要将大门打开之时，身后传来惊呼声：“大小姐！不要开门！外头那些人疯狂的很！刚刚都打伤了两个人了！”
沈念真回头，看到那俩看守大门的小厮脸上都挂了彩。
“他们还敢打人？”她瞬间冷了脸。
“是啊！那些人叫嚷着，让把二公子交出来！否则，就一直堵着大门！”小厮捂着脸道。
沈念真听了心中有气，当下不管不顾的用力将沉重的大门拉开！
外头正在叫嚷的围观人瞬间噤声。
他们呆呆的看着出现在门内的沈念真，这小姑娘长的真是好看啊！肌肤娇嫩，容颜俏丽，一身粉嫩嫩的债袖对襟长褙子，下配月白色绣木兰花的百褶裙，站在那儿，美的就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但很快，人群再一次吵嚷起来：“你是谁？叫你们家大人出来！今日不把当街行凶的沈云琦交出来，我们绝不离开！”
“这位，好像是府上的小姐啊？这家据说是跟二皇子定了亲……”
二皇子……
人群再次安静下来。
沈念真抬眸扫向人群，看着那被两具停放在沈家大门前，用白布遮盖着的尸体，在人群里搜索着赵家与李家的人，声音淡然的开口：“人死了这么多天，六万两银子都不能让你们买一副好一点的棺材，将人下葬吗？收了银子还来闹腾，你们这是出尔反尔啊！”
“六万两银子？这么多！我了个乖乖！”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收了银子的两家人顿时面露不自在，却仗着人多力量大，冲沈念真嚷嚷道：“什么六万两银子！都是你们胡说八道的！我们没看见！”
“就是！我们没看见！”
“是么？”
沈念真刷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张字据来，迎风抖开，高举过头顶，让众人围观：“你们看清楚了！这上面写了，你们两家各自收取沈家三万两银票，下面是画押！还有官府的印章！这是在衙门里备过案了的！”
沈家少爷打伤了人，百姓闻讯而动，议论纷纷，造成的影响很不好，沈重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被打伤的人家，进行赔偿，并且将沈云琦送进官府里，打了几十板子，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
如今，这些人居然矢口否认？
沈念真承认再多的银子都比不上人命重要，可是沈家，还有她父亲沈重，做的已经够多了！
“把人交出来！把人交出来！”
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起了头，然后就嚷嚷起来，一声比一声大。
沈念真缓缓开口：“你们要找的杀人犯，昨夜病重，现在只有一口气在，我们就是抬，也没法将人抬出来，诸位还是回去吧，在这里闹腾没什么意思。”
“你说重病就重病？我们不相信！”人群有人高喊。
很快，附庸者无数。
沈念真很是无奈，把人送出来是不可能的，沈老太太绝对不会答应。
可若是不将人送出来，这些人就不肯离开，怎么办呢？
“打死她！沈家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朝着沈念真扔了一个臭鸡蛋。
啪的一声，鸡蛋落在沈念真的肩膀上，腥黄恶臭随着那粘稠的液体流淌而散发出来。站在沈念真身边的几个下人顿时捂住嘴巴呕了一声。
“你们怎么可以打人！”
丁氏上前一步，将沈念真护在怀里面，冲着底下的人怒道：“不能好好说话么！”
“打的就是你们！官官相护，草菅人命！一家子小人！滚出上京去！”
“滚出上京去！”
“滚出上京去！”
……
沈念真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官官相护，草菅人命，这些话不像是随口说出来的！而是有预谋！这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沈云琦，而是她的父亲沈重！这些人企图搞臭他父亲的名声！
“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
如画从人群里挤过来，拿着帕子毫不嫌弃的去擦沈念真身上的臭鸡蛋，低低劝道：“再过一会儿，老爷就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人群后方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阵重重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那些刚刚还叫喊着滚出上京去的围观百姓，顿时纷纷转头。
不一会儿，一大群身穿银色铠甲的禁军便奔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沈家门前闹事的这一群人包围起来。
“这是干么？”这一次，轮到他们惊慌失措了。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们。
长街的尽头，缓缓的使出一辆马车，华丽而宽敞，马车四周还挂着无数的彩带，看起来骚包的很。
马车四周，也站的都是禁军。
不知道是谁，忽然间高喊了一声：“是二皇子殿下！”
沈念真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那辆十分眼熟的马车渐渐行使到了跟前，碧云纱所做的纱帘被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挑开，随即，露出荣琛那张秀眉如山，不染尘埃的脸。
人群不自觉的让开道路，让荣琛的马车行使到跟前。
有侍卫举着长枪，想将摆在沈家大门前的那两具尸首挑到一旁，荣琛抬起手来摆了一下，淡然道：“毕竟是我大周百姓，这样子不好，抬到一边去吧。”
“是，殿下。”立刻有侍卫应道。
很快，尸体抬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荣琛下了马车，然后一路信步走到了沈念真的面前，对着她微微一笑：“你没有事儿吧？”
话音落，他嗅了嗅好看的鼻子。
下一刻，那如沐春风的笑容就变成了寒冬里的风刀子。
“怎么这么臭？是谁干的？”
简简单的那一句话，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四周的百姓哗啦一下子就散开了，站的远远的，生怕自己被指认出来，那个拿臭鸡蛋砸了沈念真的人更是低着头躲在人堆里，吓的瑟瑟发抖。
“没什么，殿下怎么来了。”沈念真捏着鼻子道，她也受不了这个味道。
“本宫听闻有人不顾大周律法，聚众闹事，居然围拢了岳父家的大门，自然是要过来看一眼的。”荣琛倒也没有怎么嫌弃，缓缓问道：“是那些人么？”
说着，扭头看向人群退散后，孤零零站在那儿的赵李两家人。
那两家人吓的什么似的，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声音颤抖的高声呼喊起来：“二皇子殿下！不是我们！是有人指使！对！是有人指使！”
“你是说，有人指使你们来沈家门前闹事？”沈念真恼怒的问。
接触到她的目光，那两家人顿时低下了头去。
好一会儿，才有一个人怯怯开口：“我们也是没法子，沈大统领赔给我们的银钱那么多，早，早就足够我们花用一辈子了，昨天，有人去我们家里，拿着匕首逼我们前来闹事，如果我们不答应，他就杀了我们灭口……”
这件事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四周的百姓们顿时议论纷纷，比之刚刚还要热闹。
“那个指使你们的人是谁？”沈念真急切的问道。
“他蒙着面，小的不知道啊！”
两家人抬起头来，拼命的求饶：“二皇子殿下！求您饶了草民吧！”
“惊扰朝廷重臣，可是死罪。”荣琛面无表情的道：“况且，你们已经收取了银子，却还来这里闹事，实在是品行恶劣，若是不重罚，岂非让人质疑我们大周的律法？”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几个人吓的什么似的，拼命磕头。
然而，荣琛向来都不是宽宏大量的人，他低头看一眼沈念真衣服上的污迹，眉眼变得深沉，面无表情道：“来人，将他们送去衙门，让京兆尹来处置，省的有人说本王手太长，管太宽。”
话音落，当即就有侍卫上前，将几个跪在地上不停哭喊的人拉起来带走了。
围观百姓那么多，没人多说一个字。
地上只剩下了那两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本宫也是为了你们好，那个幕后主使之人，见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八成就要杀人灭口了，进了衙门里，总好过无声无息的死去吧？”荣琛自言自语道。
听了这话，四周看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转身离开，生怕被人惦记上。
荣琛大手一挥，让人将那两具尸首抬起来，去买两幅棺材，送到城外好好安葬。
“殿下。”
沈念真行礼道：“今日多谢殿下出手相救，只是，打死他们的毕竟是我堂哥，棺材还有丧葬费就由我们沈家出吧！”
“也好。”荣琛点点头。
丁氏在一旁笑盈盈的道：“殿下，既然来了，不若进去喝杯茶吧！”
她刚刚相护之情，沈念真都记在心里，闻言冲着荣琛笑道：“是啊，殿下，喝杯茶再走。”
她第一次从心底里，对荣琛产生感激之情。
“好。”
荣琛勾了勾嘴角，抬脚大踏步往门内走去。
沈念真连忙跟上。
丁氏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我带他去见老太太，你赶紧去换一身衣裳。”说着，瞄了一眼沈念真肩膀。
那儿，还残留着臭鸡蛋的一些污渍，散发着淡淡的臭气。
穿着这样的衣裳去春晖院，不仅失礼，还让老太太担心，丁氏考虑的很是周到。
沈念真闻言当即点头：“那就多谢三伯母了。”
“没什么，都是应该的。”丁氏腼腆一笑。
沈念真于是便回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不料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诧异回头，就看见沈念珠跟了过来。
“我娘叫我来的，她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沈念珠面无表情的道。
沈念真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了。
前有沈念慈趁着生日宴会，勾搭陆一鸣落水，丁氏这是怕她多心，所以特地的将沈念珠也打发过来，名义上是陪她，却是阻止了自己女儿与二皇子过多接触。
毕竟，二皇子是沈念真的未婚夫。
丁氏拎的很清楚。
“好吧，那就一起来。”沈念真微微一笑，她压根不在意沈念珠的冷脸，相处久了就知道，沈念珠其实不怎么擅长与人交流，但她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去害别人。
跟这样的相处，舒服多了。
沈念珠却冷哼了一声：“我看二皇子殿下今日前来，是跟你算账的！你等下要小心了！”
说着，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沈念真惊讶的问道。
沈念珠却不开口了。
沈念真不以为意的一笑，没怎么放在心上。
到了流真阁，沈念真进去沐浴更衣，沈念珠就随意的坐在花厅里，观看哪里随意摆放的一些字画。
却在这时，沈念珠眼角一撇，忽然看到院子里闪过一个高大的身影。
沈念真已经端过来一盘糕点，还有茶水：“三伯母，先简单的吃一些吧，我们不急。”
三夫人哪里吃的下？连忙拒绝道：“大小姐，我觉得还是先出去看看，否则，这种情况，家里应该没人吃的下饭。”
“混账！见天的窝里横，如今轮到她出面了！却逃走了！”沈老太太气的狠狠咒骂一句。
沈念真印象中，还从没见老太太如此生气过。
“祖母，别气了。”她开口安慰道：“让周嬷嬷扶您进去躺下吧！把心放宽了，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就跟三伯母一起出去看看，咱们沈家虽然没有男人在家，却容不得别人践踏！他们若还是纠缠不休，那就把二堂哥丢出去！反正是他闯的祸！”
沈念真眼眶不由的微微有些湿润。
沈念珠原本默不作声的站在一侧，闻言冷冰冰的开口道：“既然要去，那就快些！我娘一大早还没用饭呢！”
“珠儿。”三夫人丁氏嗔怪的看她一眼。
沈念真站在当地，看到沈老太太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嘴唇张张和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苦笑着上前：“祖母，现在已经不是你撵不撵二堂哥他们了，这上京的老百姓，恐怕就容不得他们……”
沈老太太如何不知道沈云琦是个败家子，留在上京里对沈家有百害而无一利。可是那毕竟是亲孙子，她实在是舍不得。
“说的好！”丁氏闻言当即点头：“真儿，伯母跟你一起去。”
关键时刻，终于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了。
沈念真看了一眼，见她身后无人，便问道：“二伯母呢？”
“老太太！”丁氏张了张嘴，正要开口，有下人匆匆奔过来禀报道：“不好了！二夫人带着二小姐，从后门偷偷溜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只是，他的脸色很难看，看到沈念真进来，有些生气的道：“你们请我来，原来是给那个妓院里打死人命的纨绔子瞧病！若是早知道是他，老朽绝不会来！”
说完，冲沈老太太作了一个揖，随后甩袖而去。
“来人，扶我出去，会会那些人！”
沈老太太扶着周嬷嬷的手，站起身来道：“咱们沈家的门楣！还容不得别人污蔑！”
“老太太。”三夫人丁氏带着人匆匆赶了过来。
舍不得也没办法。
现在，沈云琦已经是危害到沈家安危的一颗毒瘤了，到了必须要舍弃的时候。
“走，去看看。”沈念真沉声道。
如画点点头，主仆俩出了屋子，看到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目露惊慌之色。她没理会他们，而是匆匆走到春晖院的上房去。
一进屋，她惊讶的看到刘太医居然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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