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是找到了，可工作没完成。”安德烈道，“求货无门。”
杨卫成问：“你具体都采购点什么？”他想，哪是求货无门？是你压根就没找到门，现在华国大地上，许多物资都逐渐过剩呢，比如琼城蔗糖厂的蔗糖。
“布匹、酵母粉、白砂糖、灯泡……”安德烈掰着手指头给他数。
有些词他不会英文表达，便用俄文来表述。比比画画，杨卫成搞了好久才明白，他是来采购500吨棉纺布、五百吨白砂糖、三百吨酵母粉、一万只灯泡。
这些轻工业产品、副食品，说多不多，说少可也是鸡零狗碎。
偌大的中海城，自然少不了生产这些产品的厂家。但这城市实在是大，就算杨卫成在这里混了小半年，很多地方也都未曾涉足，难怪安德烈要愁眉苦脸了。
“你就没找个本地贸易公司合作么？”杨卫成问。
中海的经济活动，一直都领先全国，虽说眼下是80年代末期，可分布在城市各处的大小公司，或明或暗，还是有一些的。
其实说完这话，杨卫成就后悔了，恨不得给自己俩耳光。
你怎么这么蠢呢？一直说想要跟北苏做贸易做贸易，那边可是急缺各种物资，尤其是轻工产品。现在倒好，给人点灯笼指路，送别家去？
好在安德烈摇了摇头：“找到过两家，都不靠谱。”
“你看我怎么样？”杨卫成道。
“你？”安德烈惊喜地看着他，仔细打量，“可以，如果你能帮我弄到这些货的话。”
“好，如果你可以，当然很好！”过了几秒钟，他又补充道。
杨卫成点头：“OK，这事儿交给我。来，不提工作，咱们喝酒，你尝尝江南的老酒，比你们的伏特加可有意思多了。”
铿！
两只小酒杯，在桌面上空轻轻碰撞，响声清脆。
吃喝完毕，两人互相留下联系方式，原来安德烈就住在离他不远的一家宾馆里。
回酒店之后，杨卫成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
和柳若凡、王密之间的合作，眼看就要展开，在三剑正式运营之前，自己独做一把倒也无可厚非。
可是，事儿要是传到那两位耳朵里，他们会怎么想？往后的信任合作，开展起来会不会很尬？
当然，杨卫成主要不是怕什么尬不尬，主要是心里那杆秤摆着，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他翻个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做了个梦，梦见林溪姐姐，她从一个小女孩，飞快地长大成人。
她穿着红嫁衣，披着红纱巾，羞涩地低下头，等待新郎官儿来揭盖头。
杨卫成激动极了，上前握住她的手：“林溪姐姐，不容易呀，我两世为人，这才娶到你……”
越想越美，他甚至还唱起歌儿来。
“掀起你滴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滴嘴……”
叮铃铃！
床头座机急响，将杨卫成从美梦中惊醒，懊丧极了。
抠掉眼角的眼屎，杨卫成抓起话筒：“喂，哪位？”
“杨先生是吗？楼下大堂，有位李先生找您。”听筒里，传来前台小姐姐甜腻的声音。
“李先生？李什么？”杨卫成一愣。
“他说他叫李浩剑。”
“李浩剑？”杨卫成更愣了，这货怎么找这里来了？
前台等了片刻，问：“杨先生，请问您要见他吗？”
“哦，见吧，麻烦小姐姐你让他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杨卫成道。
“好的。”
挂断电话，杨卫成穿好衣服下楼去。
李浩剑正坐在会客区喝茶呢，边四处张望，活脱脱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杨卫成走过去坐下。
李浩剑却忙站起来：“杨哥，你好，打搅了。”倒是挺懂礼貌的。
“回答我啊，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又是来干嘛的？”杨卫成没客气。
李浩剑脸一红，窘迫地回答：“我、我自己打听出来的，来找您，想……想往后跟着您混。”
“啊？！”杨卫成挺吃惊。
这厮居然能一路打听到这里来，着实不容易。
虽说杨卫成把自己的电话、住址都跟吕星说了，但他相信吕星不会告诉别人。
那意味着，李浩剑纯凭本事找来的。
再说他的诉求，想跟着自己混，这又是几个意思？
李浩剑很自觉，而且还有点拘束。
“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他暗道，“虽然我跟姐姐住，吃喝不愁，姐夫也待我不错，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男子汉要创一番事业，这位杨哥能行！”
他认定杨卫成是伯乐，也相信自己是那匹千里马。
杨卫成揉揉鼻子：“坐吧，我年纪比你还小呢，不用叫什么哥，叫我杨卫成吧。”
“哎好，我们以本事论长幼，你就是哥。”
李浩剑坐下。
杨卫成笑了：“行吧，你愿意做弟弟，我也不拦着。你倒是说说看，想跟着我混，你知道我是干嘛的？”
“干大事的。”李浩剑笃定道。
“哈哈。嘴挺油。”杨卫成笑道，“那你又能干嘛呢？”
“我……我能跑腿，能打架……”李浩剑想得脑门直冒汗，才憋出这么两句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匹千里马，腿儿有点短呐！
他没说出来，杨卫成却想到了。
李浩剑虽然挺贱的，但他是本地人，又在中海纺织厂工作，人肯定是认识一些的。
安德烈不是需要一些布匹吗？这个差事，就交给他去办，一则考验他的本事，二则算是纳个投名状。
他将外套一脱，往椅背上一搭，深深地叹口气：“我这一次来华国，真是太失败了。”
“怎么呢？包还没找着？”杨卫成问。
两人声音都很洪亮，又说外语，顿时成为餐厅焦点。
“到这边来坐，一起喝酒啊！”杨卫成热情招呼。
安德烈倒是实诚，一请就来，大步流星走到杨卫成桌旁坐下。
又添了俩菜，两人喝起。
虽说安德烈的英文水准极差，说话基本单个词儿往外蹦，但两人交流起来到也无碍。
吃着喝着，安德烈酒上头，原本雪白的脸孔变得绯红。
这天，李东得到个消息，说苏江市有人要卖一批国库券。和杨卫成合计了一下，他便赶过去看究竟。
杨卫成则先跑去工地盘查一番，又去了趟交易所，下午三点过，他离开交易所，一个人找了个地方，吃点东西填肚皮。
这家老字号，国营食堂，大师傅手艺不错，杨卫成点了小炒，买了瓶老酒，怡然自得地吃喝。
“杨，你倒是很有兴致，怎么这个时候才吃饭？”他问。
杨卫成冲他笑了笑：“忙的呗，你呢？怎么这个点来吃饭？服务员，麻烦给我们添副碗筷、酒杯，哦对了，酱鸭来半只，咸鸡也是……”
杨卫成抬手和他打招呼：“哈罗安德烈！”
“哈罗杨！”
但是，钱永远赚不完，难道自己真的就做个投机倒把的倒爷？
思考不停歇，赚钱也不停歇，时光悄然流逝，不知不觉一礼拜过去。
这个好习惯，是和看报纸新闻同时养起来的，讲究的就是第一手资讯。
那人进来时，杨卫成看了一眼，正好那人也在看他，俩人目光交接，都笑起来。
原来这位金发碧眼大鼻子的，正是那天被杨卫成帮过的北苏人安德烈先生。
沉重的老式玻璃门背推开，有人走进来。
杨卫成不管在什么店铺里，都喜欢面朝着门口。
偶遇吕星这件事，在杨卫成的生活中，掀起一片暗潮。
既然是暗潮，当然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思考未来该怎么办。
投资势在必行，赚钱是永远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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