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卫成把给相熟的人们带的伴手礼一一分发，和李东一起去泡了个澡，找个饭馆吃饭。
家乡的这口饭菜，才永远是他的心头好。
近中午时分，两人溜达着回家，刚到家门口，就听到门内传来说话声。
“说什么呢，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这是你们舅舅，快叫舅舅！”
说话的女人大概五十来岁，杨卫成一听声音，就认出这是姨妈。
母亲姓赵，排行老四，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六姊妹外带一个兄弟，把那个舅舅宠成个鸟样。
不听这声音，杨卫成还不生气。
他父亲是两兄弟，外加一个姑姑，但是姑姑早逝，伯伯又在外地，照顾不到她们也就算了。
父母去世之后，在本地的外公一家，对她们三兄妹，从来不管不问。
这些年，杨卫成是在邻居们，尤其是李东家的帮衬下，才把弟弟妹妹拉扯起来。
这其中，吃的白眼，遭的磨难，又岂是三言两语说得清？
哪怕那些经历是大伯，而不是他杨冠宁的经历，每每想起，他还是满腹心酸。
听到院子里那盛气凌人的声音，一股怒气从心头蹿起。
杨卫成脸色唰一下铁青，站在一旁的李东，凭空感觉寒意涌来，禁不住暗暗吃惊。
李东觉得，杨卫成这段时间又和以前不同，更成熟，荷包更鼓，也更有气势。
“卫成，谁啊？”
虽说李东和杨卫成家很熟，两家做了近二十年邻居，但外公家基本不上门，所以他并不认识杨卫成外公家的人。
“狼心狗肺的东西呗。”
杨卫成深吸一口气，压住那股火气，故作轻松地笑着走进门。
李东感觉不妙，赶紧跟进去。
堂屋坐着一男一女，女的50来岁，白白胖胖。
她正对着杨卫宁、杨玉娜和林依依三个不停地唠叨，简直说的口吐白沫。
男的30左右，窝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抽烟喝茶看电视，简直不把自己当外人。
电视机是前阵子杨卫成托人买的，李家杨家一家一台。
“哈噗！”那男的看到起兴，张口吐出一坨痰，不偏不倚正中杨卫成鞋尖。
杨卫成低头看看自己鞋子，那黄莹莹的一团让人感到很是恶心。
再抬头看看那个吐痰的男子，对方显然不以为意。
男子目光在杨卫成和李东身上扫来扫去，呵呵一笑：“哟，这是我大外甥吧？”
他们血浓于水的的亲舅舅，赵洪涛。
赵洪涛指缝间夹着烟，那是带过滤嘴的高档烟，这年头，抽得起过滤嘴的课不多。
烟还剩三分之一，一缕白烟冉冉升起。
面对舅舅的笑脸，杨卫成面无表情，阔步走上前，不客气地夺下烟蒂，往院子里狠狠扔去。
“弟弟妹妹还小，家里不许抽烟。”他冷冷地说。
“你！”赵洪涛眉头紧锁，一脸不悦，腾地站起来。
一旁的赵洪梅忙摁住弟弟，笑着对杨卫成说：“卫成啊，你都长这么高，是个大小伙子啦！”
呵呵，这会儿晓得拿出姨妈的范儿来了？早干嘛呢？
杨卫成冷着脸，不予理会。
“依依，你不是说要帮卫宁和玉娜买新衣服吗？去吧，我给你钱。”
林依依愣了一下，旋即意会，起身拉着杨玉娜和杨卫宁往外走。
可两个娃都不肯走，他们担心哥哥会吃亏。
毕竟舅舅的德行，两人也早有耳闻。
“我不要什么新衣服，前阵子不是刚买过么？”杨卫宁傻乎乎地说。
他一脸郁闷，本来大哥今天打算带他去球场玩篮球，现在可好，计划泡汤。
杨玉娜比二哥心思更细腻一些，她操心哥哥会吃亏。毕竟那可是他们的姨妈、舅舅，在舟市，从来有着娘舅如天的风俗。
舅舅的位置，几乎跟父亲同样重要。
她走到大哥跟前，抱着他胳膊，仰头看着那张严肃的面庞。
“哥，让我留下吧。”
“你们不是要买校服嘛，今天去吧。”杨卫成摸摸她的头发，转身进屋，从钱包里拿出十张大团结，走回客厅塞给林依依。
“我有……”林依依道。
大团结又被塞回杨卫成手里。
“拿着，买完衣服，再带他们在外面吃个饭，逛一逛，不用急着回来。”杨卫成说。
林依依迟疑着，总算点头接过钱。
从始至终，赵洪涛的目光就黏在那一沓钞票上。
好多钱啊，刚好前阵子欠了点赌债，如果有这些钱，燃眉之急可就解决了。
若不是这里有太多双眼睛，他可就真忍不住要扑上去抢过来。
林依依领着弟弟妹妹，不情不愿地离开，屋内就只剩下四个人。
“那个，要么我也回避一下？你有事喊我。”李东感觉，这种场合自己在不太合适，怕杨卫成磨不开面子。
家丑不外传，杨卫成又是自尊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但李东也下决心，就算自己不在这屋里，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一定冲进来跟杨卫成并肩作战。
“不用，我们之间不存在秘密。”杨卫成淡淡地说。
这句话，令李东心里十分温暖。
两人搬椅子，在姨妈和舅舅对面坐下。面对面，大家都有些尴尬。
看着这两位血亲，杨卫成心情复杂。
杨卫成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父亲丧礼上，这位舅舅是怎么做的。
那天赵洪涛拎着一把斧子，气势汹汹闯进院子，打着为姐夫讨公道的名头，从杨家拿走五十元钱，又从工厂讹走一百多抚恤金。
那是当时家里仅有的钱。
那天的小院里，充满着三姐弟的哭声，谁管过？
赵洪涛的举动，令杨卫成三兄妹的生活雪上加霜。
而在那之后，外公一家就一直躲着他们，直到现在。
这个从小被父母和姐姐们娇生惯养长大的男人，28岁了，却仍旧像个巨婴，趴在亲人的身上吸血。
上一次杨卫成从蜀州回来，就听说他来‘造访’过，相信这位亲娘舅，一定是听闻外甥发达了，才会凑上前。
“说吧，来干嘛？”杨卫成冷冷地问。
“你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赵洪涛不爽，瞪眼道。
杨卫成笑：“瞧你那点出息，还怎么花？这点钱就把你难住啦？”
李东又是一番感慨，两人喝酒到半夜，他在杨卫成家赖了一晚上。
“哎，你呢？”他端起酒杯，咪溜着。
“我这里……大概有400多万。”杨卫成算了算，报出数字。
啪嗒！
好半天李东才回过神来，又捶他一拳：“行啊你！厉害，厉害！”
这下是彻底服了。
“妈呀，这些钱，我们该怎么花？”李东掰着手指头，发现自己已经数不过来几个零。
“副本儿？”杨卫成提醒他。
“对对，副本！”李东猛点头，带着微醺醉意，感慨万千地拍着腿，“哎，卫成，你的确牛，厉害啊！我这辈子跟定你了，咱哥俩一起闯天下！”
“嘿，只要你愿意，有我一口肉就有你一口骨头。”杨卫成嘿嘿一笑。
小酒杯摔地上，咕噜噜滚到墙角。它倒是比李东磁实，此刻这家伙感觉全身都炸裂了，吓得。
“东子，怎么了？”杨卫成笑嘻嘻地问。
可没想到，他抛除成本，竟然有这么多收益，实在是令人惊喜。
李东也很是洋洋得意，尤其是被杨卫成夸赞之后。
“你看，这是我帐本，依依那里也有一份，我这是副啥来着。”
灯下，李东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咋也想不起那个词儿。
“我看看，哟，这几个月，也有50多万利润呢？”杨卫成大喜过望。
其实让李东在中海、舟市这边跑来跑去，杨卫成一则是让他手里那些钱活动起来，二则是锻炼他的能力。
原本杨卫成觉得，李东能赚个十万八万他都很高兴。毕竟这是月均收入几十元的时代，十万八万已经是超级巨款。
“嗯！哎，去去去，我特么又不是狗子……”
捶杨卫成一拳，杨卫成还回去，俩人好像小时候一样打闹起来。
一大家子好久没团聚，林依依又临时加了个菜，大家围坐一起，吃的很欢快。
饭后聊天嬉闹，听杨卫成将在南岛的见闻，一直到九点多，林依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杨卫成送林依依回家，又回来安顿好弟弟妹妹，便拽着李东一起喝小酒，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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