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
黎宁一开口，声音嘶哑，而且嗓子像是被尖利的东西划过一样的疼。
“夜里发烧了，本想送你去医院，刚好赵医生在家里，所以让他过来给你检查了一下，见不是很严重，就让他给你打了点滴。刚才量过体温，烧已经退了很多，你再好好的休息一下，睡一觉醒了，就都好了。”
黎宁看着沈慕止，发现不过一夜不见，他的脸颊都长满了青色的胡渣，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了许多。
沈慕止向来最注重仪表，即便在家中也从来不见半分邋遢，黎宁与他结婚这么多年，印象中也没见他露出过这样憔悴的样子。
想着她忽然又想起，之前倒也见过一次，那是上次她在生日宴中被黎染加害后身体不适，那时候的沈慕止，也是这样憔悴的模样。
黎宁忽然笑了一下，她也算是有幸，唯独两次稍稍失态的样子，却也都是为了她。
“让你担心了”
沈慕止轻柔的摸了摸黎宁的脸颊，“又说胡话了。“要不要喝水？饿不饿？”
“想喝水。”黎宁声音沙哑的说。
沈慕止立时拿过水杯，然后扶着黎宁起身，让她靠在他的怀里，亲手喂她一点点的喝了小半杯的温水。
“厨房一直温着粥，要不要喝一点，或者想吃什么，让人给你准备。”沈慕止放下了水杯，柔声问。
“我不饿，就想你陪着我。”
黎宁说着，侧身靠在了沈慕止的怀里。
“我一直都陪着你，哪都不去。”沈慕止环抱着黎宁，在她额头清浅一吻。
二人沉默许久，久到沈慕止以为黎宁又睡着了的时候，她才开了口。
“现在几点了？”
“十点多。”
“那孩子们都已经起来了。”
沈慕止无奈一笑，“都生病了，还惦记着孩子。他们早晨过来看过你了，两个孩子一直趴在床边不肯走，倒是奶奶想法子给叫了出去。”
“不肯走？”
“许是第一次见你生病的样子，所以担心了。”
黎宁听着，不由得微微牵了牵唇角，“我这病的突然，吓着了孩子。”
“其他的都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黎宁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夫妻二人似乎有一种默契，谁也不想提起那件事。
但是沈慕止很清楚，那件事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谈，总是要面对的，一直压抑着去提起，反而会将这些负面的情绪越积越多，待到临界点时爆发，后果更加难以控制。
“岳父的事情……事发突然。”
沈慕止试探着提起，顿了顿，见黎宁没有过激的反应，方才继续说下去。
“我已经给他的助理打电话问过了，岳父应该早就了解了自己的情况，所有的事情在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病发突然所以没有受苦，走的也算安详。”
“嗯。”黎宁闷闷的应了一声。
“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祭拜一下。”
“嗯。”
黎宁又应了一声，这次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鼻音。
沈慕止将怀抱紧了紧，“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坚强。”
“醒了，别动。”
沈慕止扶着黎宁的手放了回去，又为她拉了拉被子。
原本淡定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黎宁，在感受到双肩传来的温热时，忽然变得有些哽咽，双眼也渐渐模糊起来。
沈慕止感受到是黎宁肩膀的微微颤抖，他走到黎宁面前，将她揽进了怀中，轻轻拍抚着她的背，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种静默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酝酿着，而这种东西，正在一点点融化掉黎宁极力伪装的坚强。
沈慕止沉叹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将黎宁抱起，放到了床上，一整夜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黎宁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双眼中有些肿痛，头也闷闷的发胀，浑身上下似乎就没有一点舒服的地方，一种从骨子里偷出来的酸痛，让她意识到，自己应该生病了。
黎宁自己抬手想要去摸一摸自己的额头，一抬手才发现，手背上竟然扎着点滴。
“那他还有留下其他的话吗？”沉默了半晌的黎宁，问沈老夫人。
“助理只说将这些东西交给你，其他的，也就没有说什么了。”
黎宁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出，以此心情稍稍平复了些许。
这样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怀中的黎宁从最初的僵硬到全然放松的靠在了他的身上，沈慕止轻轻扶起黎宁的肩，这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黎宁双眸和脸颊都红红的，下唇被咬出了一个血点，而他衣襟也已经湿了大片。
她没有哭也没有表现的很难过，反而像是在处理公务一样，一张张的看着文件内容。
沈慕止将一杯温水递到了她的手边，而后双手轻轻按着她的肩膀，也没有开口。
“他为什么不让人及时通知我们？”沈慕止问沈老夫人。
“事发突然，他说这辈子没有做一个好父亲，没有为小宁做什么，所以想着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离开。他知道你们在度假，所以也让助理转达，不要提前告知你们。我想这既然是他的遗愿，也就答应了。”
沈老夫人无奈又心疼的一声长叹，对沈慕止道：“你快去，陪陪小宁，安慰安慰她。”
“奶奶您也不要太担心。”沈慕止说着，也起身跟了出去。
卧房中，黎宁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中依旧拿着那些文件。
“奶奶，我有点累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黎宁说完，也没等沈老夫人开口，便径自起身向外走去，那动作有些机械，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你们走后的第五天，他的助理送来了这些东西。我本想要让你们立刻回来，但是他的助理说，他已经在前一天下葬了，是他不准人通知你，吩咐助理等到所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再将这些东西交给你。”
沈老夫人语声沉重，缓缓说着这一切。
黎宁的咬着嘴唇，捏着文件一声未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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