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抬眼看一眼宁玉。
自从上次，宁玉为了赵清安，不顾病体，奔波去往边关，又与靖太子商议联姻，单枪匹马奔赴大燕，她就已经知道，她比不上她。
她远没有王姬有魄力，她也不会因为心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奔往一个个陌生的地方。
她会因为赵清安的死，心死、神灭，毫无求生意识……
而她，卢陵春，口口声声说着心悦赵清安，看到他的尸体，也仅仅是难过、悲伤。
赵清安对宁安和痴心一片，也不是没有理由。
这个女子值得啊。
纵然她名声不堪，纵然她嫁与别人为妻……
……
翌日，宁玉下令赶往边关大营。
如卢陵春所说，大姜将士不能群龙无首，任人拨使。
还有毒害赵平的凶手，可也在军营呢。
沐左的动作也快，得了宁玉的令不过半个多时辰，五千人的队伍已经整合完毕。
靖禁卫军那边，得到消息，也已经整合好队伍，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然主帐，宁玉还坐在妆台前。
卢陵春执着梳子，立于她身后，将满瀑青丝高高拢在头顶，用发冠固定住，簪上那根白玉簪。
她看一眼镜子，镜中少女端端坐着，半垂着眼眸，不知想些什么。
王姬比她还小两岁呢。
发根处却隐隐发白。
卢陵春将眼眶里腾然涌起的热气逼回去，朝着镜子微微一笑，“王姬，发绾好了。”
宁玉抬眼，看一眼镜子。31
镜中女子依旧美丽，只是过于苍白，像一只随时可能碎掉的瓷娃娃。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
“卢陵春，你有胭脂吗？”
卢陵春愣了愣，随后点了下头，转身出了营帐，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三四个小盒子。
“这个是眉黛，这个是口脂，这个是水粉……”
宁玉并未动别的，拿起那盒口脂，用手指蘸了些，在嘴唇上点开，轻轻一抿。
将手指上剩余的蹭抹在双颊上。
卢陵春打开粉盒，蘸了些粉将宁玉脸上的胭脂晕染的自然。
略施粉黛之后，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不错。
宁玉对着镜子，牵了牵嘴角，做出一个笑的动作。
卢陵春扶着她起身。
两人从帐中出来，宁玉当先，卢陵春跟随在侧。
大军集合等在主帐之外。
宁玉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宁玉朝着乌泱泱的卫士们一笑，“本宫这几天……让诸位担心了。”
说着弯腰躬身一礼。
众卫士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护卫王姬，乃属下之责，万死不辞！”
自从他们做了嫁妆军跟随王姬来到大靖，他们的命便是王姬的了。
他们，誓死效忠王姬！
“诸位免礼。”
宁玉抬手，气度从容与以往一般无二。
卫士们都松下一口气。
起身，声音高昂如雷声哄哄：“谢王姬！”
靖宫跟随而来的禁卫军看着眼眶微微发红，群情激昂的姜军，有些不太明白。
当然，此刻大姜卫士所有的心思都在宁玉身上，没人会注意靖禁卫军在想什么。
宁玉侧目看向沐左，“将军呢？”
沐左微顿片刻，转身招手，一名侍卫从阴影里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楠木盒子。
黑漆雕花，大气优雅又沉闷。
宁玉双手举起。
侍卫愣了愣，将骨灰盒递给宁玉。
宁玉捧着盒子，手指轻轻抚过盒面上的纹路，轻轻一笑，“赵平，我们去边关军营吧，大姜将士还等着我们。”
没有人回应她。
只有一缕北风吹来，扬起了她的发丝。
宁玉抬头，看向乌泱泱的卫士，声音沉沉冷冷如霜：“出发吧。”
车马早已经准备妥当，就停在路边。
宁玉缓步朝马车走去，手里捧着骨灰盒。
白衣黑袍被风吹得烈烈飞舞。
宁玉上车，将盒子小心翼翼放在小桌上。
卢陵春上车与宁玉同乘。
她得照看着她。
宁玉虽然今天看起来有些精神，可她身体如何虚弱，她还是清楚的。
宁玉出了营帐，便有人前去拆卸帐篷，重要的轻便的卢陵春已经收拾了，拿不上的，直接弃掉。
沐左看一眼马车，抬手，道：“出发！”
一时马蹄声哒哒。
一行人策马奔腾再次朝边关大营赶去。
她拿着信，走到床前，将信装进桌边一个小屉子里。
宁玉在处理信件，卢陵春也不打扰她，拿了本军策论，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席地坐下，看起书来。
“若是我的推断研究没错，赵将军许是在来狮图岭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此毒发作的慢。最开始，只是让人觉得有些许胸闷不适。随着时间加长，慢慢加重。尤其是将军还疾驰赶路动武杀人，剧烈运动会加速这种毒的发作。”
“等到发现时，已经毒入骨髓，神仙难救。”
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她握着信，枯坐良久，将信叠起来随手递给卢陵春，“收起来吧。”
卢陵春照顾宁玉也不止这一次，宁玉也从未避过她，卢陵春早已经摸透了宁玉的许多习性。
此刻看到宁玉手里的信纸，才记起来。
卢陵春从怀里取出那封信，双手呈给宁玉，道：“王姬，这是风先生给您的信。”
风莲亦……
“王姬不妨查查军营中人……”
看完信，宁玉眼底也没有大的波动。
信上内容不多，除了告诉她，他要同师兄离开，让她勿念勿忧，他有机会的话会来看望她之外，还有一点，关于赵平身上的毒。
风莲亦说，据他检查研究推断，赵平身上中奇毒，那毒……他也未曾见过，这是第一次见。
只是偶然抬眼时，目光沉沉冷冷如三冬寒雪，冰冷空洞，而不是光华流转，莹莹含笑。
这一天宁玉昏昏醒醒昏昏，卢陵春都忘了风莲亦交代给她的事。
信封上只有几个大字——王姬亲启。
并没有署名。
宁玉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
哦，他已经离开了。
宁玉手里握着朱笔，看着呈到她面前的信件片刻，才放下笔，接过那封信。
宁玉回到营帐就没再出去。
她坐在案前，拆看边关大营那边送来的信件，偶尔朱笔勾勒。
看起来与以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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