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灵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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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苏潋秋只着里衣里裤,披着头发坐在床上,见到顾恒舟,素手一抬,手里的翠笛如烟消散。

    她歪着脑袋,风情万种的抛了个媚眼,笑着问顾恒舟:“既然进来了,怎么不直接告诉她真相?”

    顾恒舟不答反问:“你想对她做什么?”

    苏潋秋呵呵的笑出声,无辜道:“什么叫我想对她做什么,灵梦可是她独有的天赋,只有她自己能发动,若她不想入梦,谁也不能让她入梦。”

    顾恒舟抿唇,手腕一转,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剑,寒气逼人。

    苏潋秋一点也不害怕,反而露出嘲讽之意,幽幽地说:“你不带她出去,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化解灵梦吧?你要是杀了我,她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梦里,再也无法解脱,你可想好了。”

    苏潋秋无所畏惧,光明正大的威胁,顾恒舟不为所动,提剑走到床边,苏潋秋继续说:“其实她如果一直留在这里也有好处,这样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一直陪在她身边,不是吗?”

    顾恒舟不说话,抬手将剑横在苏潋秋脖子上,剑刃极锋锐,他还没有用力,苏潋秋的脖子上便出现一道艳丽的血痕,闻到血腥味,他脸上的悲喜面立刻发出尖叫和狂笑,那声音尖锐刺耳,饶是苏潋秋也被吵得皱了眉。

    她伸手抵着顾恒舟的胸膛,轻声说:“灵梦会将人心底的执念放大,有的人贪慕虚荣繁华,在梦里就能左右逢源,醉生梦死,有的人喜欢功名权势,在梦里就能建功立业,扬名立万,你猜,沈柏的执念是什么?”

    沈柏的执念是嫁给顾恒舟,给他生儿育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但这里面不应该出现苏潋秋。

    顾恒舟手上用力,剑刃切入苏潋秋脖子两寸,伤口已经有些深了,若是有其他人在肯定会惊愕,因为苏潋秋脖子上只有一道红痕,并没有流血出来。

    苏潋秋好不害怕,也感受不到痛,她的眉眼慢慢变换,很快变成东方梦晚的样子,东方梦晚勾唇笑得冷艳,意味深长的说:“你应该听说过,灵梦会让人梦想成真,你想在这里杀我很容易,但你难道不好奇她腹中怀的是什么吗?”

    顾恒舟危险的眯起眼睛,终于开口,冷冷的问:“你对她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极了,这会儿却夹杂着关心和怒气。

    都变成这样了,他还是这么爱她呢。

    进来之前和尚难道没有告诉他,心中执念越强,受灵梦的控制就会越大吗?

    苏潋秋弯眸笑得更欢,在顾恒舟说话的瞬间,她眸底溢出一缕黑丝,笔直的钻入悲喜面中,顾恒舟浑身一僵,苏潋秋推开脖子上的剑,神态自若的在脖子上抹了一下,脖子上的伤痕立刻消失不见。

    她倾身凑到顾恒舟面前,蛇一般舔了下他的脖子,蛊惑道:“顾兄,我不要你变成这样,你回来好不好?”

    顾恒舟抓紧手里的剑,试图抵抗,神智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许多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汹涌而来。

    他想起活着的时候在太学院看着沈柏总是跟人打架,还瞒着夫子他们逃学,她的武修在太学院总是排在中下,连太学院的墙都翻不过去,有好多次都是他帮忙掩护才没有被夫子发现。

    他是太学院最循规蹈矩的人,谁也想不到他会在暗中帮沈柏打掩护让她逃学,不过沈柏很聪明,过了几次便回过味来,不过她也不敢真的来问,只是每次逃学出去看见什么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就会多买一些偷偷放进他的课桌里。

    这种互动别人都不知道,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让他有种隐秘的占有感,就像只有他知道她的秘密一样。

    他知道沈柏的秘密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那个时候他已经提前学完太学院的学业,准备提前休学去灵州赴任,那天午后,他找夫子谈完话回家,半路发现沈柏又从太学院偷溜出来,偷偷摸摸进了赌坊。

    那个时候他和沈柏的关系一般,甚至有点讨厌沈柏咋咋呼呼的模样,他本来不想管的,但想到那种地方龙蛇混杂,沈柏这小身板儿说不定会出什么事,鬼使神差的便跟了去。

    沈柏跑得快,他又对那种地方不熟,找到沈柏的时候,沈柏已经因为出老千被人逮住了。

    赌坊的人要宰了她的手以示惩戒,他远远看着,打算先吓她一番,免得她总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沈柏巧舌如簧,为了保住自己的手,爷爷都叫了,对方被说动,要她喝一坛酒赔罪。

    沈柏立刻点头答应,等她喝完一坛,那群人却反悔了,沈柏那时喝得醉醺醺的,无力反抗,眼看要吃亏,他才动手把人解救出来。

    他本来是想直接把她送回太傅府,让沈太傅好好把她教训一顿的,但沈柏趴在他背上哭得稀里哗啦,他心一软,还是把人背回国公府,嫌弃她那一身酒味,直接丢给顾三顾四把她洗干净,她却像待宰的猪一样拼命挣扎,他被气得不行,黑着脸把人丢进浴桶,强行脱了她的衣服,碰到一手绵软后,如遭雷击。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先皇后寝殿出生的太傅嫡子,竟然是个女子。

    难怪她慢慢的就不长个儿了,比一般男子要矮许多,难怪她手上力道不足,学起武修总是灵活有余,力量欠缺,难怪她不管什么时候生病都要坚持回家,决不让别的大夫为她诊脉。

    可她藏着这么大个秘密,怎么还能做到那样没心没肺?

    他惊得魂不附体,这人却借着酒劲儿趴在浴桶里睡着了。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进宫向陛下揭发此事,查清背后的缘由,可这人睡得毫无防备,眼睛还哭得红扑扑的可怜极了,他怎么也没迈出那一步。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把人剥干净裹上被子丢到床上,再让人把衣服洗了烤干给她穿上,趁她酒还没醒,把人送回太傅府,顺道告了一状。

    第二天沈柏没来太学院,因为逛赌坊被太傅狠狠教训了一番,正在祠堂罚跪。

    顾恒舟又去见夫子,撤回了自己之前的说法,他没有提前进营,还是和之前一样上下学,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

    谁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一个怎样惊人的秘密,更不知道他最后留在太学院那一年,不过是为了护一人周全。

    他在感情方面太迟钝了,从来没人教过他分辨喜欢,更没人教过他如何爱人,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都是要奉献在疆场上的,也以为那个叫沈柏的姑娘,会一直没心没肺的在瀚京等着他,只要他回京,她总是能叫上一桌好酒好菜,准备一箩筐的新鲜趣事说给他听。

    直到赵稠造反,他带兵杀回,亲眼看见那个姑娘被人一剑捅穿心脏,才猛然惊觉,她早就长成他心底最柔软不可触碰的逆鳞。

    比起家国天下,他更想护她一世无忧。

    顾恒舟踉跄着后退两步,苏潋秋继续蛊惑:“顾大统领,你其实也很想知道她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吧?就算这一世她爱的人也是你,但两者的记忆经历都截然不同,明明是你为她付出得更多,你难道就甘心让这一世的你坐享其成吗?”

    这是个悖论。

    顾恒舟呼吸有点急,喘着气说:“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呵呵……”苏潋秋轻蔑的冷笑,“如果你们真的是一体的,同一个空间就不会同时存在你们两个人了,就像沈柏,你要让上一世的她活下来,那这一世的她便早就死了,从你戴上悲喜面的那一刻起,你就和人换了命,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你和他又怎么会是一体的呢?”

    顾恒舟说不出反驳的话,苏潋秋抚上他的脸,眸子猩红的和他对视,一字一句的说:“这场梦马上就要结束了,等知道结果以后再杀我也不迟,你难道连这点时间都不敢等吗?”

    这样近的距离,顾恒舟看清她眸底翻涌的东西,那是无数挣扎绝望的魂灵,像极了当初高高垒在他面前的尸堆。

    顾恒舟一怔,不由自主的答道:“好。”

    苏潋秋退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肆意狂放,等着自己期待许久的好戏开场。

    沈柏一直待在自己院子里没再出去,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自己翻不了身,腰背总是感觉酸胀还很痛,手脚也都浮肿得厉害,叶嬷嬷和绿尖每天都要费很大一番功夫才能把她扶起来,让她在屋子里走几圈。

    她睡得不好,眼看顾恒舟回来的日子越来越近,心底也越来越不安。

    镇痛来得比大夫预料的要早两天,那天沈柏精神不错,吃过晚饭以后还到院子里逛了一圈,天气有点冷了,怕她着凉,绿尖去帮她拿披风,刚离开沈柏就感觉肚子开始绞痛,她向来是能忍疼的,却也是极怕疼的人。

    她慌了神,叫绿尖回来,绿尖没应,叶嬷嬷也不在身边,叫顾三顾四也没反应,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像大海里遇到风暴的小舟,孤立无援。

    腿间涌出热流,地上很快积了一滩殷红的血,她慌得不行,艰难的扶着肚子坐下,眼泪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哭得停不下来。

    她想顾兄了,特别希望现在他能陪在她身边,但事实是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该怎么办啊?

    沈柏无助极了,突然想起上一世顾兄在太学院总是帮她打掩护,后来从了军,每次回京述职都会给她带东西,还会趁夜翻墙进太傅府教她各种各样的本领,这一世就不一样了,她费尽心思想帮他,一开始他老是怀疑她居心不良,害她吃了好多苦头,如今她嫁给他,他不仅娶了别的女人,明知道她怀了身孕也不早点赶回来陪着她。

    这一世的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是她爱的那个人。

    沈柏生了怨念,肚子痛得更厉害,无措的抓住自己的衣摆,指甲嵌进掌心,之前那个穿黑袍戴悲喜面的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抓住她的手沉声说:“别害怕,深呼吸。”

    沈柏立刻握紧他的手,额头痛得青筋暴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呼吸。

    随着痛意加深,脑海里突然涌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她看见戴着悲喜面的人拿着刀在杀人,看见有人背对着她坐在高高的尸堆面前,一下又一下执着的凿磨着头骨,还有人在她耳边坚定不移的说:“他要解脱,我要你。”

    是谁?

    沈柏神智溃散,腹中再度传来剧痛,她痛得后仰,眼角溢出泪来,突然想起全部因果。

    现在握着她的手,陪在她身边的,是上一世的顾兄啊。

    正想着,绿尖冲到她身边,叶嬷嬷也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欢喜的说:“夫人,再坚持一下,大统领回来啦,你马上就能见到大统领了!”

    顾恒舟……回来了?

    沈柏松了口气,而后心脏一痛,绿尖跪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叶嬷嬷也来扶着她,戴着悲喜面的顾恒舟被挤到一边。

    他戴上悲喜面换她重生,给她想要的圆满,自己却像局外人一样看着她成亲、生子,她嫁的是他,却又分明不是他。

    她是圆满了,那他呢?他要承受着悲喜面的诅咒到什么时候?

    沈柏心痛到难以呼吸,穿着银甲的顾恒舟大步跨进院子,毫不费力的将她抱起来,见她满脸泪痕,立刻歉疚的说:“对不起,我回来得太晚了。”

    沈柏抱住他的脖子,听见悲喜面发出尖锐的声音,突然感觉他身上的银甲冷寒如冰,让她不敢靠近。

    抱着她的顾恒舟,和她喜欢的顾恒舟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如果不是,她现在算什么?将自己的幸福圆满建立在顾兄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上?

    沈柏想不明白,腹中再度传来剧痛,顾恒舟把她抱回屋里放到床上。

    顾三顾四很快请了稳婆来,沈柏难产,从白天生到晚上都没把孩子生出来。

    叶嬷嬷到底有经验,还能冷静的在旁边帮忙,中途给沈柏喂了好几次参汤让她积蓄力量。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婴孩儿的啼哭声终于打破院子里的沉闷,沈柏听到哭声周身的力气就被抽走,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子和屋里都已经被清理干净,在她身边安安静静躺着一个婴孩儿,那孩子皮肤白嫩,只是刚出生没多久,看上去还有些皱巴巴的,不是特别好看。

    “是位小姐。”叶嬷嬷在床边说,用热帕子帮沈柏擦手,沈柏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偏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顾恒舟,有点失落,叶嬷嬷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连忙宽慰,“大统领一直守着夫人,方才东院来人,说老爷有事要找大统领,大统领这才走的。”

    原是她醒来的不是时候。

    沈柏暗忖,看着身侧的小孩儿问:“夫君看过女儿了吗?他开心吗?”

    叶嬷嬷惊讶沈柏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连忙说:“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可是大统领的第一个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沈柏点头,莫名的提不起劲儿来。

    没多久顾恒舟就回来了,他让叶嬷嬷退下,亲自照料沈柏,跟沈柏说他又去向陛下求了不少封赏,都送到主院来了,他也知道沈柏这些日子在院子里闷得慌了,等沈柏身子好点,出了月子,他也会陪沈柏去各处游玩。

    他的动作轻柔,语气也很温和,沈柏听着听着心又软了,对他生不起气来。

    顾恒舟也知道沈柏临盆那天他回来的有点晚,心里存着歉疚,连着几天都在家陪着沈柏,而且不仅要照顾沈柏,还要照顾孩子,饶是他这样沉稳周到的人,也有点手忙脚乱,沈柏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之前的疑虑又一点点被打消。

    这个人就是顾兄啊,只是他在意的一切都在,没有经历那些痛苦而已,她从他身上看到过的闪光点一直都在,一直都是值得她托付喜欢的。

    在顾恒舟的陪伴下,沈柏慢慢把心态调整过来,过了几天,顾恒舟还是要去营里处理公务,沈柏照顾孩子没经验,难产又亏了很多元气,没什么奶水,为了养身体,顾恒舟让叶嬷嬷帮她找了个信得过的奶娘来帮忙带孩子。

    奶娘是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生得清丽,低眉顺眼一看就是个安分的,沈柏挺喜欢她的,但叶嬷嬷对她的态度并不友好,每次都要限定给孩子喂奶的时间,只要喂完奶立刻就要把孩子抱回沈柏身边,每次都会折腾得孩子哇哇大哭。

    这可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沈柏舍不得让孩子这么哭,不顾叶嬷嬷反对,把奶娘留在自己房中,方便给孩子喂奶,过了没几天,沈柏发现孩子和她一点都不亲了。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奶娘很是惶恐不安,想尽各种办法让孩子和沈柏亲近起来。

    那孩子长开了一些,小脸软嫩嫩红扑扑,眼睛也水汪汪的,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但沈柏越抱她莫名的越是烦躁不喜。

    孩子还没取名字,生下来以后,顾廷戈这个爷爷也从来没来看过孩子,沈柏知道顾家从来都不是重男轻女的,相反,顾廷戈和顾恒舟都是很喜欢女孩儿的。

    就算来主院不方便,顾廷戈也可以让叶嬷嬷把孩子送到东院去看的,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沈柏越想越觉得奇怪,叶嬷嬷和绿尖却有各种理由开导她,还想方设法的劝说她放弃带孩子去见顾廷戈。

    好不容易忍到出了月子,沈柏精神也养好了不少,这天故意把顾三顾四和绿尖他们支走,沈柏直接抱着孩子出了主院。

    她很想知道,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爷爷不见自己的亲孙女。

    从主院到东院的距离不算很远,路上所有的下人看沈柏的眼神都很意外,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养好身体,还亲自带着孩子来看顾廷戈。

    她是自己来的,没人提前通报,很奇怪的是东院门口也没人守着,沈柏刚走到门口便听见苏潋秋柔柔的说:“夫君说了,这件事要先瞒着姐姐,姐姐刚生了孩子,身子还很虚,要是知道我有了身孕,一定会很难过的。”

    沈柏抱着孩子愣在原地,听见顾廷戈叹着气安慰苏潋秋,说她是好孩子,受委屈了,等孩子平安降生顾家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顾廷戈的语气算不上多热切,但相当亲和,好像苏潋秋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顾家的血脉,而沈柏生下来的什么都不算。

    胸口怒气翻涌,沈柏正要进去质问,苏潋秋又说:“姐姐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生下来的是个死胎,夫君为了不让姐姐难过,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和姐姐同一日临盆的产妇骗姐姐,真是用情至深呢。”

    顾廷戈也跟着说:“我虽然不赞同行远这么做,但孩子既然已经进了顾家的大门,以后我必然也会把她当做顾家的血脉来看,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顾廷戈的语气含了警告,苏潋秋立刻应是,沈柏如遭雷击,踉跄着抱着孩子离开。

    这不是她的女儿,她生了个死胎,而且苏潋秋还怀了孩子。

    那个孩子可能是谁的?又还会是谁的?

    沈柏脑子乱成一团,胸口煞气翻涌,已经是冬天了,外面纷纷扬扬开始下雪,这是入冬以后第一场雪,沈柏的心情却比这漫天飞舞的雪花更加凛冽。

    她茫然四顾,路过的下人全都惊惧的看着她,不知是在怕她还是在笑话她,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沈柏待不下去,抱着孩子跑出大统领府,大街上人来人往,所有人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那眼神悲悯,却又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躲瘟疫一样躲开。

    “你们凭什么看我?闭上眼睛!再看信不信我让人挖了你们的眼!”

    沈柏怒吼,失了心智,往前走出去没多久,腿突然被抱住,奶娘跪在她脚边不断哭求着什么,她迷茫的低头,过了好一会儿,婴孩儿痛苦的啼哭声和嘈杂喧闹的声音一下子涌入耳中。

    低头,她看见自己的手掐在孩子脖子上,婴孩儿哭得脸都紫了,奶娘在她脚边一下又一下的磕头,求她放过这个孩子,围观的百姓对着她指指点点,说她生了个小怪物,被小怪物克疯了,这会儿要杀了别人的孩子解愤。

    那些声音不断涌入脑中,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撕成碎片,沈柏放开孩子的脖子,想要为自己辩解,一个影子掠过,顾三抢走她怀里的孩子,奶娘立刻扑过去抱住孩子。

    顾廷戈和苏潋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顾廷戈皱眉看着沈柏,似乎觉得沈柏今日的做法有点给大统领府丢人。

    有苏潋秋在,众人的注意力又转移到她身上。

    沈柏刚出月子,身形臃肿,元气也还没养回来,刚刚又受了打击,憔悴不堪,而苏潋秋和刚嫁进大统领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恬静美好,从容大气,两相对比,众人自是觉得苏潋秋比沈柏强多了,也不知道顾恒舟究竟看上沈柏哪一点,竟然放着这么一个大美人在家里不管不问。

    叶嬷嬷和绿尖也追出来,绿尖唤了一声夫人想冲过来,被叶嬷嬷拉住,叶嬷嬷竟是被沈柏癫狂的神情吓到,不让绿尖靠近。

    沈柏被这一幕刺痛,呵呵的笑出声。

    她现在竟然有这么可怕么?连日夜在她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敢靠近?

    喉咙涌上腥甜,沈柏身子晃了晃,眼看要倒下,街角传来马蹄声,顾恒舟穿着甲衣如同盖世英雄踏马而来。

    沈柏痴痴地望着他,不明白他们最后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盼了两世才盼到自己嫁给他,成为他的妻,怎么他们没有争吵没有疏离,她却堆了满腹的委屈?

    顾兄,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柏在心底问,身体扛到极限,软软的向后倒去,倒下的瞬间,她看见顾恒舟踩着马背腾空而起向她扑来,而她身后出现一双手,抢先一步将她稳稳托住。

    沈柏突然意识到,她一直在追着这一世的顾恒舟跑,而上一世的顾兄一直默默在她身后守着,每次在她撑不下去的时候,都是顾兄在帮她。

    原来,顾恒舟是顾恒舟,顾兄是顾兄……

    不能让旁人看到他的存在,沈柏被护着缓缓落地,顾恒舟也冲到她面前,不由分说的把她抱起来,厉声对围观的人吼:“都给我让开!”

    沈柏无力地靠在顾恒舟胸膛,虚弱的问:“顾恒舟,你是不是骗了我?”

    她鲜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顾恒舟停下脚步,有些慌乱的看着沈柏,沈柏直勾勾的看着他,眼角不断涌出泪来,她红着眼抚上他的脸,像是要把他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顾恒舟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她,哑着声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等你养好身子,我什么都告诉你。”

    沈柏无力地收回手,低低的说:“顾恒舟,怎么办,我好像后悔了。”

    顾恒舟停下,眼神锐利的看着沈柏,问:“你后悔什么?”

    沈柏的眼泪流得停不下来,哽咽着说:“我选错了,我不该重生的,我喜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柏和顾恒舟身上,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潋秋眸子瞬间变红,眸底百鬼翻涌,哭嚎如殇。

    气氛正微妙着,一串空灵清脆的笛声传来,沈柏来不及说话便陷入沉睡,黑袍男人眼睛一眯,扭头奔向雅芝院。

    还是白日,雅芝院外守着侍卫,里面还有丫鬟婆子在说话,男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进了苏潋秋的房间。

    沈柏放松身体躺下,对叶嬷嬷和绿尖说:“你们放心吧,这些时日我不会再出院子的,外面不管发生什么都和我没关系,我会好好养着这个孩子,让他健健康康的降生,等夫君回来的。”

    听沈柏这么说,叶嬷嬷和绿尖就放心多了。

    两人又说了许多宽慰沈柏的话,伺候沈柏吃完东西,又帮她按摩了一会儿,见她困了才离开。

    沈柏觉得这面具很眼熟,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沈柏没有从男人身上感受到敌意,却还是本能的托住肚子,警惕的看着男人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大统领府?你想要什么?”

    男人没回答,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沈柏分辨不出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都受了责罚?

    为什么要罚他们呢?她身子重,没办法操持宴席,苏潋秋不仅帮忙做了,还做得很好,她不是应该感谢这个好妹妹吗?这要是传出去像什么话?

    沈柏想坐起来,叶嬷嬷和绿尖都把她按住,绿尖哭着哀求:“夫人,你千万别乱动啊,那些贱人做的好事,等大统领回来一定会查清楚的,夫人先养好腹中的孩儿才是。”

    沈柏打着哈欠睡下,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看自己,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是昏迷前接住自己那个黑袍男人。

    这次她看清楚了,男人脸上戴着一个很奇怪的面具,那面具像长在他脸上的,一半笑着,一半悲苦。

    沈柏心头大震,突然意识到动了胎气的意思是,她差点失去这个孩子。

    这可是她十月怀胎的骨肉啊,她怎么能因为别的什么人失去这个孩子呢?

    叶嬷嬷冲进来,隔着屏风,沈柏听见顾廷戈沉沉的说:“醒了就好,这些时日柏儿好好在屋里将养身子,其他事我会替她做主的。”

    顾廷戈说完便走了,叶嬷嬷的眼眶也是红的,站在床边安慰沈柏说:“夫人别生气,老爷是站在夫人这边的,雅芝院的人都受了责罚,以后再没有人敢在夫人面前耍心机了。”

    绿尖哭得说不出话,叶嬷嬷叹了口气说:“夫人郁结在心,受了刺激,昨日呕了血,连带着腹中胎儿也动了胎气,大夫说了,夫人这些时日一定要放宽心,养好胎才行。”

    动了胎气?

    沈柏伸手抚上肚皮,似是为了回应,腹中胎儿踢了她一脚,隔着肚皮,那一脚稳稳落在她掌心,有点痒。

    叶嬷嬷比绿尖冷静,温和的说:“大统领宠爱夫人,对夫人腹中的孩子也充满期待,夫人万不可因小失大。”

    两人平日也很关心沈柏的身体,却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沈柏敏锐的问:“孩子怎么了?”

    “夫人!”

    叶嬷嬷和绿尖冲过来扶住沈柏,沈柏紧紧抓住那个黑袍男子,张嘴想说话,意识却陷入无尽的暗黑深渊。

    再度醒来,沈柏躺在床上,绿尖跪在床边,眼睛哭得像两个核桃,见沈柏醒来,立刻大喊:“醒了醒了!夫人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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