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顾兄有几分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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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柏分析得头头是道,顾恒舟眼底闪过阴霾,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这么明目张胆构陷肱骨之臣?

    沈柏知道顾恒舟在想什么,没有多言,继续道:“周校尉不是掉以轻心之人,对方定是拿了什么信物骗了他,要找周校尉,还得从周珏入手。”

    顾恒舟唤来顾三,看见沈柏也在屋里,顾三一脸惊愕,却听顾恒舟沉声问:“周珏今日可有来参加二婶的生辰宴?”

    周家没有女儿,但和国公府的关系极好,周珏又最是喜欢凑热闹,今天的宴会断然不会少了他。

    顾恒舟神色冷肃,顾三敏锐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细细思索了一番回答:“二夫人给周少爷下了请帖,周少爷今日一早让人把贺礼抬到府上来了,但周少爷这会儿还没到府上。”

    马上就到午时,周珏就是用脚走也该走到国公府了。

    顾恒舟思忖片刻做出决断:“你把顾家的烽烟给我,我马上出府一趟,若我放出烽烟,你立刻带一队顾家亲兵赶来,若遇歹人。”

    说到这里,顾恒舟停下,片刻后才冷声说:“格杀勿论!”

    顾三止不住的惊诧,沈柏却没怎么意外,熟稔的撞了撞顾恒舟的胳膊:“顾兄,时间紧迫,我们赶紧走吧。”

    顾恒舟不理会沈柏,眸色冷沉的看着顾三:“让顾四看着沈少爷,若出了什么事,我拿他是问!”

    竟是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沈柏哪里甘心就这么被丢下?幽幽的开口:“顾兄,今日国公府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我可是为了周校尉冒着灭门的风险出来的,要是在府上被人发现告到御前,顾兄你难道就不会于心不安吗?”

    知道顾恒舟不会轻易改变主意,沈柏眉眼下垂,一脸忧伤:“罢了,谁让我倾慕顾兄呢,这些都是我自愿为顾兄做的,若真出了什么事,我倒是更希望顾兄尽快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沈柏越说越来劲,眼尾发红,染上湿意。

    顾三听得眼角直抽搐,顾恒舟一脸寒霜,拎起沈柏的裤腰把人带到马厩。

    沈柏乐滋滋的想着能和顾恒舟共骑一马,却被顾恒舟直接打横丢到马背上。

    “顾兄……”

    沈柏还想讨价还价,顾恒舟夹了马腹,狠狠一鞭抽到马屁股上。

    猎云嘶鸣一声狂奔而出,沈柏立刻抱紧马脖子,不敢再多废话。

    顾恒舟策马先去了周府,周府的门守说周珏一早就坐上马车去国公府赴宴了。

    问了马车样式和周珏今日穿的衣服,顾恒舟调转马头一路问过去。

    马车离了周府两条街偏离了路线,没去国公府,而是朝着出城的方向去了。

    沈柏被颠得吐了一回,顾恒舟黑着脸把她拎到后面。

    胃里还翻涌得厉害,怕被顾恒舟再掀回去,沈柏只抓了一点顾恒舟的衣摆,丝毫邪念都不敢有。

    守城的官兵说周珏的马车确实在辰时初出了城,朝着城北的方向进发,若是一直急行,只怕已经到了漳县。

    漳县离京有近十里地,顾家的烽烟便是放出来,顾三只怕也看不见,顾恒舟凛然。

    沈柏解下腰间的白玉丢给守城官兵:“我是太傅独子沈柏,有劳你拿着此玉前往大理寺找郑越大人,就说周校尉独子被歹人掳劫,生死未卜,请郑大人派兵援救!”

    沈柏动作太突然,顾恒舟根本来不及阻止,不赞同的回头,沈柏却一把搂住他的腰严严实实的贴上来:“顾兄,人命关天,这种时候就不要再瞻前顾后了。”

    身子微僵,片刻后放松下来,顾恒舟策马朝城北方向疾驰而去。

    已是正午时分,宽阔的官道连人影都看不到几个,畅通无阻。

    马跑得快,顾恒舟身子下压,沈柏也跟着靠在他背上,灼人的烈日将两人完全笼罩,沈柏很快感受到顾恒舟后背冒出来的热湿汗意,空气是暖的,还隐隐带了点咸湿,沈柏一点没有生厌,反而觉得很安心。

    她想一直坐在顾恒舟身后,不管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至少背后的冷箭和阴谋诡计她都能替他挡下。

    疾行了一炷香左右,一个人跑上官道,远远认出那人穿着周府的家丁服,顾恒舟勒了马缰绳。

    猎云嘶鸣一声,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停下,那人冲上前来,正是周珏的贴身小厮周五。

    周五脸上有伤,不知道在烈日下曝晒了多久,整个人狼狈极了,看见顾恒舟和沈柏,难以置信的给了自己一巴掌,确定不是幻觉之后,嗷嗷一嗓子嚎出声来:“世子殿下、沈少爷,快救救我们少爷吧!”

    周五带着顾恒舟和沈柏下了官道,往前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在草丛里看到了周珏侧翻的马车。

    周珏运气不好,一条腿被马车压住没办法爬出来,见周五带了顾恒舟和沈柏来,和周五一样嚎出来:“顾兄,小爷快被那些匪徒弄死了!”

    你这哭声可是中气十足,一点看不出要死了。

    沈柏暗暗翻了个白眼,顾恒舟抽剑砍了车篷将周珏解救出来。

    周珏左腿被压得紫红紫红的,站立不得,可能骨折了,周五弯腰想把他背起来,被顾恒舟阻止,沈柏捡了几根木块,利落的撕下衣摆布条,蹲下来先帮周珏把腿固定着。

    腿碰一下都很疼,周珏疼得嗷嗷直叫唤,沈柏听得好笑,迅速绑好布条,轻轻在周珏腿上拍了一下,戏谑的问:“这点疼都忍不了,还敢说我是小白脸?”

    沈柏穿着粗布麻衣,刚刚又一直没说话,周珏还以为他是阿柴,这会儿被沈柏嘲弄才认出他是谁,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又羞又恼,片刻后大声质问:“你小子不是在校尉营受训吗?谁让你出来的?你信不信小爷让我爹去御前参你一本?”

    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顾恒舟不动声色的挡在两人中间,看着周珏问:“你刚刚说的匪徒是怎么回事?”

    周珏愣了一下,随后热泪盈眶:“顾兄,平日看着你冷心绝情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重视我,看到我没有及时赶来赴宴,便猜到我出事了,还丢下那么多人来救我,呜呜呜,我太感动了。”

    周珏说着要抱顾恒舟,被顾恒舟一指头摁开:“我不想听废话!”

    顾恒舟的脸色有些凝重,周五反倒比周珏更先察觉不对,连忙开口:“回世子,小的今天一早和少爷一起出门准备去国公府赴宴,没想到刚过了两条街,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壮汉便冲上车来将小的和少爷打晕,小的醒来后,马车就已经被丢弃在荒郊野岭,少爷随身的玉佩钱袋都被洗劫一空,瀚京可是天子脚下,这些贼人实在是太猖狂了。”

    沈柏认真听完,幽幽的问:“你的意思是,贼人是为劫财?”

    周五不假思索的点头,周珏痛心的捶胸:“那块玉佩可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我从小就戴着,那玉都有灵气了,这贼人只怕早就盯上我了。”

    这样的周珏和多年后在朝堂上和沈柏针锋相对的模样相差甚远,沈柏忍不住轻笑出声:“周少爷的玉佩我也见过,虽然是祖上传下来的,但成色并不好,你头上的玉冠是顾兄送你的十六岁生辰礼物,就算那贼人不识好赖,看不出玉冠更贵重,也该一并顺走,为何还要留给你?”

    周珏被沈柏问得语塞,却不想就此认输,嗫嚅着唇说:“若不是为了劫财,还有可能为了什么?”

    沈柏坦白说:“那玉佩是你从不离身之物,只怕那人拿此物是想以此为饵,引周校尉出校尉营,设计陷害于他。”

    “你放屁!”周珏怒骂,一张脸红了又白,心底浮起慌乱,“我爹那么正直,谁吃饱了没事干敢陷害他?”

    “是不是放屁,等事情结束自有定论,现在周少爷最好仔细回忆一下,最近几日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那贼人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不能尽快找到周校尉,谁也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沈柏声音发沉,周珏见惯了她在太学院嘻嘻哈哈的样子,猛然这样,心里有点发怵,偷偷抬眼去看顾恒舟,发现他也是一脸冷煞,心底漏了一拍,无措的问:“顾……顾兄,当真有人要害我爹吗?”

    周珏没有习武的天赋,自小把顾恒舟当亲大哥一样崇拜,顾恒舟不想吓他,冷声道:“我不会让周叔叔出事的。”

    那就是真的出事了。

    周珏脑袋耷拉下去,心底一片慌乱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忍不住气恼的跺脚,钻心的疼痛和灵光一起挤进脑袋,周珏兴奋地大叫:“我想起来了!”

    周五被吓了一跳,紧张的问:“少爷你想起什么了?”

    周珏说:“那个人身上有胭脂味儿,里面掺了红花,我听李旭说过,只有下九流的窑子,不把里面的姑娘当人,用这种法子让她们不要受孕。”

    在太学院,周珏的鼻子是出了名的狗鼻子,他说闻到了红花味儿那就是真的有那个味道。

    沈柏眼皮一跳,上一世,周德山就是因为牵连到一个离奇死亡的窑妓被赵定远一本参到御前的。

    赵定远、李贺还有兵部那几个人都被禁了足,沈柏便以为上一世的轨迹已经被改变,没想到一时掉以轻心,竟让背后的人钻了空子。

    心底暗恼,沈柏对顾恒舟说:“顾兄,去城南!”

    顾恒舟没动,周珏一把抓住沈柏,狐疑的看着她:“瀚京下九流的窑子不少,你怎么知道我爹在城南?”

    顾恒舟没有制止周珏,眉眼冷幽的站在旁边,无声的审视,显然也有同样的疑虑。

    沈柏心中焦急,一时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用拖延之计:“顾兄,这事说来话长,但请顾兄相信,我绝对不会害周校尉,等事情结束,我再慢慢跟顾兄解释行吗?”

    “不行!”周珏大声反驳,他不知道沈柏在校尉营里做过什么,只知道在太学院跟沈柏一直不大对付,皱眉道,“有什么话你现在就给我说清楚,不然我……”

    周珏话没说完,顾恒舟翻身上马,将沈柏也拎了上去。

    沈柏抱住顾恒舟的腰,拿出腰间的匕首丢给周珏:“马车虽然坏了,但马还能用,周少爷若不想周校尉出事,最好马上回城到大理寺击鼓鸣冤,状告有歹人掳劫你欲图胁迫周校尉行不轨之事。”

    沈柏说完,顾恒舟便挥鞭策马疾行,扬了周珏一脸尘。

    接收了太多信息,周五脑子转不过来,讷讷的看着周珏:“少爷,现在咱们怎么办啊?”

    周珏吐了一嘴的沙,捡起匕首恶狠狠的说:“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去哭天抢地、喊冤叫苦啊,让小爷查到是谁在背后捣鬼陷害我爹,小爷非生吃了他不可!”

    下九流的窑子,没有揽月阁那么雅致,这里的姑娘不会什么才艺,干的都是皮肉生意,接待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窑子里的人对官家的人有很深的敌意,有时候背后还会和朝中的人有很多牵连,顾恒舟亮出世子身份反而会带来很多阻碍。

    到了窑子外面,沈柏让顾恒舟脱了那身华服换上粗布短打,又往他脸上抹了些锅底灰简单伪装了一下。

    两人跟着送木柴的人从后门进去,分头找人。

    沈柏动作快,贴在门口听一耳便将房里的情况摸了个大概,很快找了五六个房间,绕过转角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进转角处的房间,沈柏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推门进去,一股甜腻的味道涌入肺腑。

    沈柏暗道不好,立刻屏住呼吸,却已经来不及。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柏退出房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对顾恒舟说:“有人发现我们了,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手,顾兄一人有几分胜算?”

    顾恒舟到嘴边的斥责生生咽下,冷声问:“他是何时离营的?”

    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沈柏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回答:“我猜是和顾兄前后脚离营的,瞎猴子帮周校尉喂的马,背后之人应该是用周珏为饵。”

    语气仍然十分冷硬,没有半点好好道歉的诚意,眼看佳人要被气急了,沈柏连忙开口:“二位姐姐误会顾兄了,他并无丝毫怠慢之意,只是他常年在校尉营,接触的都是些大老粗,乍然见了二位姐姐的天人之姿,被姐姐们的美貌震慑,怕言多必失,越发唐突了佳人。”

    沈柏嘴甜,什么东西到了她嘴里都能被夸出花来。

    听她说话,吕青青和姜琴瑟才仔细打量她,发现她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容貌却十分清俊,尤其是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澄澈透亮。

    两人这姿势不大雅观,吕青青别开脸不敢直视,沈柏趁机说:“校尉营突然有事,需要顾兄立刻赶回去处理,不能亲自作陪,还请二位姐姐宽宏大量,万莫见怪!”

    说完,沈柏挤眉弄眼的给顾恒舟使眼色,顾恒舟垂眸,带着沈柏离开。

    过了二门,没了那些注视的目光,不等顾恒舟动手,沈柏麻利的从他身上跳下来,抢先开口:“顾兄,周校尉被人设计擅自离营,眼下不知人在何处,我怕他有危险!”

    顾恒舟面沉如水,不悦到了极点,若不是手里这个祸害太聒噪,他怎么会察觉不到这里有人?

    顾恒舟浑身散发出冷煞的寒气,两位佳人吓得后退两步,沈柏本能的怜香惜玉,连忙开口:“二位姐姐莫要害怕,是我不小心惹恼了顾兄,顾兄脾气其实很好的!”

    这二位不是别人,正是叶晚玉特别看好的太尉嫡女姜琴瑟和太后嫡亲侄女吕青青。

    被这样好看的小郎君夸了,吕青青的怒火消了一半,但见顾恒舟眉头紧锁,还是有些怀疑:“世子当真是这么想的?”

    顾恒舟刚想说话,沈柏壮着胆子,八爪鱼一样扒在顾恒舟身上,用手捂了顾恒舟的嘴,扭头冲吕青青笑得谄媚:“当然是真的,比真金还真!”

    顾恒舟拧眉,他已经跟二人道歉,哪里高高在上了?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念在对方是柔弱女子,顾恒舟还是压着脾气问:“你想如何?”

    为首的两位姑娘,一个穿着淡紫鎏金留仙裙,淡雅高贵,一个穿着胭脂红绣金丝海棠裙,明艳动人。

    二人站在一处,原本正咬耳说着私房话,猛然闯入一个封神俊朗的少年郎,俱是一惊,然而再一看,这少年郎手里还拎着一人,神色冷淡,眼眉锋锐,并不像是好相处的人。

    顾恒舟停下,扭头看向吕青青。

    他在校尉营呆惯了,这会儿又压着气恼,眼神冷厉如刀,剜得人皮肉生疼。

    吕青青被他看得心底一慌,而后也涌上怒火,咬咬牙不满的质问:“明知府上有女眷在,世子殿下行事还如此莽撞,如今做错了事,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这难道就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顾恒舟并不认识两人,听沈柏一说,大概猜到了她们的身份,绷着脸颔首道:“无意冲撞,抱歉!”

    说完转身就走,吕青青先一步反应过来,脱口而出:“慢着!”

    “哎哎!顾兄,我自己能走,你先放下我,我有正事要说!”

    沈柏软着声哀求,被顾恒舟揪着裤腰,王八一样扑腾着手脚。

    顾恒舟薄唇抿成薄刃,毫不理会,绕过长廊穿过雕花拱门,不期然和一群俏生生的姑娘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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