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问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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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先生,今天的事确实麻烦你了,你很热心,我全都看在眼里了,我也非常谢谢你,但我希望,我的家事您最好不要太多过问,不是说我夏梦不识抬举,我家的事不易解决,实在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懂吗?”

    章澄走上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在背后的夕阳映射之下,看起来英俊且又温暖:“夏小姐,我想任何事情任何问题都有解决的方式,不能因为你逃避或者忍让退缩,每一次都这样算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你的事情,我也听舒曼说了,我是舒曼的朋友,也就是你的朋友,我希望能够帮到你,算是为舒曼做些事情……”

    “那我谢谢你了!这事,舒曼帮不了我,你更帮不了我!”夏梦不想和章澄继续纠缠下去,反正此刻也收拾了心情,转过身就要走了。

    “夏小姐,你如果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开心,为什么不要去解决掉呢?一味的逃避,可让你不开心的事,一直存在着啊!”章澄冲着夏梦的背影高声的叫着。

    章澄所说事情,夏梦实际上也不知道所指的是什么。可夏梦此刻却想到了宋怀书,无论是谁,身边最亲近的还是陌生人,一旦质问自己宋怀书是否是自己所需要的那个爱人,夏梦一定会给予否定的回答。但为什么却要和宋怀书相处,相恋,甚至结婚。真的是因为宋怀书有钱吗?还是说自己的父亲逼迫之下,让夏梦彻底的就范了?

    夏梦实在不清楚,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龄,所考虑的不过是找一个优秀的男人能够让自己的生活富足,无忧无虑,夏梦也应该觉得满足了,可身边的那个宋怀书真的能让自己未来的生活得到满足吗?她不知道,甚至她连想都不敢想。

    夏梦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彻底的忘记脑子里的复杂想法,一旦想的多了就会浮现出那个碧海蓝天,金黄色的沙滩。那是她内心的禁区,是自己最为后悔的旅程。

    夏梦继续往前走着,直到抵达急诊室的观察病房,夏建刚已经收拾好了衣物病例与片子,满脸的不高兴且又有一丝丝惧怕的神情,而身边的舒曼靠在墙边,一脸的冷笑,好像在舒曼的手下,夏建刚已经被收服的服服帖帖,具体用了什么法子,谁也不清楚。

    夏建刚抬眼看到了夏梦,一脸闷着的神情,半天也说不出来话。只是低着头翻看着手里的袋子。

    “爸……”夏梦走到夏建刚的面前,她看得出来夏建刚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老实,难道酒醒了。

    “还啰嗦什么呀,回家去了!”夏建刚看袋子里没拉下什么,也不抬眼,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虽说不利索,但也行动不拖泥带水,能多快就多快的往前走着。

    夏梦看着身旁的舒曼,自己一脸迷茫的神情。舒曼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哼的一声往前走,在夏梦的耳边轻声的说着:“对付男人,姐姐我还没失过手!”然后,走到不远处的章澄面前,挽起章澄的胳膊,消失在远处。

    只留下夏梦一个人一脸茫然。迟疑了一下之后,夏梦摇头笑了一声:“你不说,我还不问呢!”

    当四个人一同上了车之后,这次是章澄开着车,舒曼坐在副驾,后座是夏梦和夏建刚。当车子出了医院之后,舒曼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姐姐,你这几天跑哪去了,公司也不来,电话也不接!谈个恋爱怎么跟被绑架似的?”

    电话的那头是个男人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舒曼公司的人来催促自己上班了。

    舒曼手捂着头,呵呵的干笑一声:“我不是请了假嘛?”

    “哎哟,您还请假,我可告诉你,这次公司可是动真格了,第三季度要是销售名额最后一名的可都要卷铺盖卷滚蛋了!您可得悠着点!”

    舒曼被电话里的男人说的话逗得笑出了声,她笑道:“小石头,你是不是早晨起来又练酒了?这两个季度,我们组可都是第一名,那个姓张的白痴一直都没撵上我!怎么可能最后一名?”

    “姐,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张哥那边可是拉到了一个大客户,你知道咱们市最大的酒厂老板宋总吧?就是那个宋怀书,被张哥拿下了!第三季度只怕您这个金牌销售的职称要易主喽!”

    舒曼的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城市平常大的没边,可真要是出了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都能凑在一起。

    “这个老张,地里的鬼都能叫出来吓唬人……”舒曼低声说着。顺手挂断了电话。

    宋怀书的名头,舒曼在熟悉不过了,她抬眼看着后视镜之中的夏梦,还在一脸迷茫之中,舒曼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连面对章澄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件事情说出来,索性微闭着双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刻夏梦是紧张的,当推开门之后的心情却稍稍平复,她没有看着章澄,只是抬眼看着面前的楼梯,还有几个人在楼梯口的吸烟区抽着烟,方才章澄说的那些话估计抽烟的那几个人也都听到了,心底下更是生出了一阵羞涩的感觉,夏梦抬眼看着章澄一眼,冷声道:“你很吵哎!”

    夏梦说完,往前没目的地走着,她能听出身后章澄一直在跟着自己,但夏梦没有说破,也没有驱赶,只是一个人走在前面,信步前行。直到夏梦确定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地方相对隐蔽,也不怕被别人看到听到,夏梦转过身,神情依旧是出奇的冷淡。

    此刻躲在储物房的夏梦想到了这里,身子不由得打了寒颤。每个人都有最恐惧的东西,对于夏梦来说,最恐惧的就是此刻还悬挂在堂屋里,那一把早已破旧不堪、锈迹斑斑的镰刀。她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个早已经没了实际用处的农具还是留恋不舍,包括家里的一切破旧的家具,难道说还是对自己早已离开的妻子怀有深沉的依恋?夏梦不相信,包括所有知道夏建刚为人的任何一人都不会相信。

    “我知道你在这里!别躲了,出来吧!”

    储物房的外面传来一声男人颇为磁性的声音,那种声音在夏梦听起来像是有魔力一样极具穿透力。可能任何的女人在最脆弱的时候,只要身边有一声关怀,对于自己都是有如良药一样,让自己得到一丝丝的慰籍与依赖。

    夏梦擦干净脸上方才留下的泪痕,一向不怎么化妆的夏梦素面朝天,也不在意是否花了妆扮,她一向会自我修复自我安慰,重整心情,当手放在门的扶手之上,却又紧张了,顺着门缝,所看去的那个男人,竟是舒曼的男友,章澄。

    本来应该是章澄负责看着病房里的夏建刚,而舒曼来找夏梦,找了几圈没找到,舒曼回到病房里,夏建刚借着章澄是第一次认识的机会,各种的无理取闹与撒泼打诨。舒曼把章澄拉出去,让章澄去找夏梦,自己在病房里跟夏建刚好好折腾。

    夏梦对于章澄没有过多的感觉,只知道是舒曼的男友,也有可能是舒曼男友之一。因为舒曼太过善变,换过来换过去的男友让她都觉得眼花缭乱的,但每一次分手都让舒曼难受了好多天,也有可能舒曼真的是对每一段感情投入了真心。

    实在是不忍心细说他们之间是怎么沟通的,简而化之的说,夏建刚没有看到他未来的女婿对自己大献殷勤,只是派了个代表过来对自己官方似的嘘寒问暖,夏建刚很是不满意,而这种不满意显然没有脾气发泄在自己未来女婿身上,只能对着自己的女儿夏梦用世上最严厉的父亲口吻训斥着、埋怨着、怒骂着。

    夏建刚对于自己女儿的闷葫芦一样的态度,半晌不说一句话的样子很是不悦,夏梦的脾气让夏建刚想起了从前的妻子,也就是夏梦的母亲,那种对于眼前男人从生理上的排斥到心理上的失望,连多说一句话都像是一种对自己的一种侮辱的情绪此刻跃然于脸上。

    夏梦实在是和她的母亲太像了,无论是音容面貌还是脾性如出一辙。无怪夏建刚这么对夏梦咬牙切齿,如果不是顾及到此刻打着吊瓶,镰刀不在身边,非得撑起自己不太利索的腿脚,殴打自己的女儿泄气。

    夏梦惊了一下,像是被人看穿了一样,羞涩、谨慎、还又惊慌。一时间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下意识的想再躲起来,一脚提到了脚边防止的簸箕。

    “如果你还想躲着,我一定不会打扰你,我知道你不高兴,很难受,但你要知道,开了门还是要继续面对,躲下去,解决不了问题。”

    在夏梦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外面飘着鹅毛大雪。她和舒曼一同回到家里,为自己庆祝生日。那是她记忆之中度过的最后一个生日。第二天,她的母亲就离开了这个家。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下落。

    夏建刚对于自己妻子的背叛,像很多男人那样,从此熏酒,从此对任何女人都产生了排斥、鄙夷、甚至是憎恨。这样的情绪很自然而然的迁怒在酷似自己妻子的女儿身上。没多久的期末考试,夏梦因为母亲离开的缘故,没有考好,夏建刚在怒骂、责备之下,犹不解恨,顺手抄起身后的镰刀一下就劈在了夏梦的后腰上,从此造成了夏梦一生的伤疤。

    多年来,夏梦的底细舒曼不用多问,都知道一清二楚。来自于一个外表柔弱骨子里还是有一些倔强的夏梦,实在不想让自己最私密的位置里有太多的人践踏,包括自己最好的闺蜜,她把这种感觉当作是自己的领地意识。

    在病房的时候,夏梦和夏建刚第一次聊了起来,与其说是聊,不如说是一种交换意见。他们之间就差了一张谈判桌。因为他们确实没有寻常人家的那种父慈子孝的场景。那一丝丝亲情,早在镰刀与棍棒之下早已经活生生的磨没了。

    她还能回想到自己的童年是有快乐的时光,夏建刚下地干活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自己在绿油油的田地里肆意的撒欢、玩乐与嬉闹,等到绿油油的麦田慢慢变成金黄色的时候,收着麦子,边上贩卖西瓜的老大爷笑起来的褶子,是夏梦儿时最欢快的模样。那是她吃过最甜最甜的西瓜。夏梦享受着世间最美好的甜蜜,回头看着自己父亲在田地里农忙之余还不忘看着自己甜蜜的笑容,然后他也露出世上最和蔼的笑容。

    这种快乐此刻仍旧在夏梦眼前浮现,那时候的父亲,对自己的疼爱绝对是如同掌上明珠一样的供养,在七岁之前,农村的生活里,夏建刚给了夏梦最最完美的童年,直到家里的田地外包出去之后,夏建刚带着夏梦来到了城里,和夏梦的母亲一同生活之后,夏梦快乐的童年像是会员到期了一样,彻底的失去了一切的优待。

    夏梦搬到城里之后的三年里,一切如常,除了时不时听到隔壁屋子里她的父母的争吵,但好在于夏梦的面前两口子表现的还算是合格的夫妻与称职的一家三口。

    在病床前,听自己的父亲数落自己长达半个小时的夏梦实在是无法忍受本该受到自己敬爱的父亲污言秽语脏话连篇的灌输自己耳朵里,委屈的心情像是倒行的酸水涌向自己的泪腺上,她一扭头也顾不得自己的父亲说什么,冲出了病房。

    夏梦躲在杂物房里面,回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历程,恍若是提线木偶一样,枉活了二十八年,她觉得自己很累,很辛苦。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舒曼有好多次跟自己说,要让夏梦和这个不成器而且又有暴力倾向的父亲彻底断绝,可真要是到了这一步,夏梦却怎么也做不到。

    当夏梦从医院病房冲出来之后,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躲在一个没人看到的角落里偷偷的哭了。

    舒曼在整个医院里上下搜寻,看得出来她很着急,也很愤怒,尽管舒曼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也不用细想,单是夏建刚的人品足可以推断出来,这个老头又在给她女儿难题做了。

    夏梦躲在楼梯道中打扫卫生的储物房里,顺着门缝可以看到舒曼上下奔走的样子。她悄悄的合上了门,不想让舒曼迅速的找到自己,然后追问着自己。起码现在还不想,毕竟舒曼是她最好的朋友,自己不堪的样子,舒曼已经见过很多次了,真的不想让她看的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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