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楠被萧途的这一长串言辞里的信息量惊得呆坐在了原地：“萧老师，你，你说的都是真的？”
萧途点点头道：“三位老师都很认可你的配音实力，只不过何欣然比你的经验更丰富一些，综合打分她略高你一分，否则我也不会来这里当说客。”
石楠苍白的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她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将脸埋进了掌心之中。
萧途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石楠柔软的发顶，只听石楠带着哭腔开了口。
“萧老师，谢谢你特意帮我打听这些消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真的特别感谢你，能够得到‘兔子先生’的认可，也算完成了我的一个小小心愿，谢谢你……”
萧途听了石楠的这番话后手顿了顿，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退出配音圈了？”
“嗯，我决定了。”石楠点了点头，“这些年来，我一直任性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妈胃病再犯我竟然都没发觉，萧老师，我真的是一个特别差劲的女儿。她牺牲了她的青春年华，拖垮了身体，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可是我却一直让她伤心和失望，我真的不能够再让她为我操心难过了……”
这才是石楠退圈的真相，萧途在这一瞬间明白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再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
“楠楠！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你好半天了！”任博凡手里提着早饭小跑过来，他看了一眼萧途又将视线转向石楠，“你怎么哭了？有人欺负你了？”
石楠摸了把脸，勉强扯起嘴角：“没人欺负我，谁敢欺负我？”
“我给你买了早餐，我猜一会儿伯母也要醒了，我们一起回去吧。”任博凡说道。
石楠点点头，转身对萧途鞠了一躬：“谢谢你，萧老师，对不起我食言了……”然后跟着任博凡一起离开了。
石楠走得有些快，任博凡跟在她的身后，他听见石楠在吸鼻子，心有不忍地叫住了她：“楠楠，你如果想哭的话，我……”
石楠闻声放慢了脚步，声音清凄又带了几分强颜欢笑：“安东尼说过，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晨醒来这个城市依然车水马龙。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没事，放心吧……”
而萧途望着石楠的背影，脚下意识地跨出了半步。
感性让他上前去追上石楠，理性却让他做回过去那个界限分明的萧途，最终还是常胜将军“理性”再一次打赢了这场战役，他没有再继续往前，而是渐渐收紧了手掌，心里像是灌满了柠檬汽水，不断冒着酸泡儿。
萧途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
两天后，霍一鸣主动约了萧途在咖啡店见面，而且态度坚决。
萧途到达咖啡店门口的时候，引擎声低沉，一辆熟悉的宝蓝色敞篷车在他跟前停了下来，率先出来的却是身背旅行包，头戴鸭舌帽的杨雨诗。
“杨大小姐，你慢点，等等我！”随后霍一鸣才从另一边钻了出来。
“你们怎么在一起？”萧途双眉一挑。
“我给你搬救兵啊！”霍一鸣拍拍胸脯，“老萧，兄弟我够意思吧，特地从深山里给你把救兵请来了。”
“救兵？……”萧途看了一眼杨雨诗，将目光一横落在了霍一鸣身上。。
“你干嘛这么看我啊……”霍一鸣撇了撇嘴，“难道你不需要救兵吗？还是说你已经把楠楠给劝回来了？”
萧途：……
霍一鸣得意洋洋，转头对杨雨诗道：“杨大小姐，拜托了啊！”
杨雨诗也横了霍一鸣一眼：“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楠楠。”然后上前一步，仰头露出她被鸭舌帽遮住的半张冷漠的脸，“萧途，我们聊聊？”
露天咖啡店外，萧途和杨雨诗面对面坐了下来，霍一鸣在一旁异常活跃，又是问吃什么又是纠结喝什么，直到杨雨诗和萧途同时递给他一把眼刀，他才默默一个人去了前台点餐。
“我跟楠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谁都清楚，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配音演员,并且一直在为之付出努力，她不怕吃苦，也不怕困难，更不是个会半途而废的人。但在这个世界上，她只会因为一个原因放弃自己梦想。”杨雨诗直接切入了话题。
“……是她的母亲吗？”萧途道。
杨雨诗摘下了鸭舌帽，对上了萧途如墨的双眸，她点了点头：“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她。”
“萧老师别逗我开心了，他们选择的人是何欣然，就连‘兔子先生’都钦点她去配‘艾艾’这个角色。”绿茶在石楠掌心里转了一圈后顿了顿，尔后苦笑起来，“是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认清自己，也许我真的没有什么配音天赋吧，我辜负了萧老师的一片苦心，让你在我身上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真的非常对不起……”
“石楠，我非常不认同你刚刚说的话。”萧途摇摇头打断了石楠，“首先，‘兔子先生’不可能钦点何欣然给‘艾艾’这个角色配音，‘易途工作室’的配音选拔是由三位老师共同打分决定的，不可能出现一言堂的状况；其次，我收你为徒并不是盲目的，正是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你在配音方面的天赋，才会花时间和精力去教你；最后，我说‘易途工作室’想要招你去当实习生并没有在逗你，这是事实！”
“抱歉，昨晚太乱了，而且我手机没电了……”石楠尴尬地挠了挠头。
“你母亲她没事吧？”萧途问道。
石楠点点头：“上消化道出血，现在已经控制住了，剩下的还在等检查结果。”
萧途略略皱起眉头：“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无论配音的路上有多困难，你都会继续走下去。”
“但是我落选了，我应该履行自己的诺言……”石楠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像虚无缥缈的青烟，飘着飘着便消失了踪影。
萧途皱着眉头：“如果我告诉你，‘易途工作室’对你的配音也很满意，愿意招你入工作室实习，虽然无法参加这次《团圆》广播剧的制作，但是你还是会有参加工作室动画、电视剧还有其他的配音演出机会呢？”
石楠站在一侧有些无措，她半仰着头去看萧途，今天的萧途不像平日那样精神得一丝不苟，T恤牛仔，一身休闲打扮，神情带着几分慵懒的倦意，毛茸茸的短发闲散地落在额头上，鼻梁坚挺、鼻翼轻轻翕动着，石楠就这么近距离静静看着他，这一刻，她希望这暖水瓶永远不要有灌满的时候。
声音渐小，最终戛然而止，萧途拿起暖水瓶对着石楠偏头一笑：“回去吧。”医院的长廊走到一半，他又开了口，“有空我们可以聊聊吗？”
石楠犹豫了片刻，点点头：“好，请等我一下。”说着将暖水瓶送进屋内，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石女士吃了药睡着了，我们去外面聊吧。”
萧途也沉默了，半晌之后继续说道：“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了你和你母亲立下军令状的事情。”
石楠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萧途，她不知道萧途是怎么知道军令状的事情，然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在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于是点了点头：“嗯，这是我跟石女士的约定，我会听她的话退出配音圈，回去学着打理家里的餐馆，如果石女士想让我出国继续学习，我也会听她的。”
这回轮到石楠说谢谢了，她红着脸想，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人替她拧瓶盖。
“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但是没有人接，所以今天冒昧打扰了。”萧途开口说道。
“萧老师，我自己来就行了……”半晌后石楠回过神来，小跑着追去了茶水间。
“咚隆隆——”水流撞击着暖水瓶的底部发出不容忽视的声响，像是在擂鼓，掩饰着她的心跳声。
“都可以。”
石楠往自动贩卖机里投了几枚硬币，滚出两瓶绿茶，一瓶递给了萧途：“没有什么糖分和添加剂，比较健康，萧老师尝尝。”
“谢谢。”萧途接了过去，余光瞥见石楠正咬牙切齿地拧瓶盖，默默拧开自己的那瓶绿茶，然后递了过去。
“好。”萧途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过石楠迈开步子的时候，他立刻紧紧跟了上去。
“萧老师想喝点什么吗？”
萧途到达病房门口的时候，石楠正拿着暖水瓶正从里面出来，看见毫无征兆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石楠惊讶地怔在了原地：“萧老师？”
“我帮你。”萧途微微笑着接过石楠手里的暖水瓶，往隔壁的茶水间走。
石楠定定站在了原地，她隐约觉得萧途的这个笑容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但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似乎有点忧伤？可这明明就是个任谁见了都会觉得动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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