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回 只欠清宵几韵钟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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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珑摇了摇头,无声地对他道: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你。

    边驿笑了笑,发出嘻的一声响,吓得林珑赶紧伸手要捂他嘴,然而边驿只是轻轻推开她就要往上走。在他推开她的时候,牵动了某一处的伤口,以至于他一下子没能缓过来,血液染红包扎的布条,他整个人如山崩一般垮塌下去。林珑脸色发白地勉强扶住他,此刻她听见了赵佖幽幽的,绵长的一声:“二——”

    边驿的伤势太严重了。林珑心酸心痛又恐惧,捂着嘴无声地哭起来,一边将他藏到床底下,从自己身上摸出所有的药,以让他在醒来之后可以自己给自己治疗。希望他可以醒。在他醒的时候,她应该已经出去了,他可以得救。他实在是命悬一线了,他绝对不可以去面对赵佖了。但王初梨受到的折磨也绝对不会比边驿少,她听见王初梨痛苦的喘息,王初梨已经没有力气继续惨叫了。边驿数到了三。

    林珑在将边驿藏到床底的一瞬间,听到了赵佖的声音。

    他的声音突然靠近,是居高临下,对准了地面,朝着她所在的位置。

    一瞬间,林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初梨妹妹,你也没有想到吧?”赵佖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笑意,“你比我早来一步,却也始终不知道林姑娘和小捕快藏身之处,直到现在,我终于比你先一步想到,听到,找到了她,就是这里——”

    赵佖的声音出现在头顶。林珑捂住嘴,屏住呼吸。

    “……咦?”赵佖似乎在自言自语。

    林珑胆战心惊地想,感受不到人的呼吸,听不见喘气的声音,所以又一次怀疑起自己,而不能确定是不是这里了?既然如此,就等他走远了再出去。拜托了,拜托了。

    ——他在哪里?他在干什么?

    林珑正想着,突然之间脊背发毛,有如千万只蚂蚁在她背上游走,一根根细小的针刺着她的神经。

    “……我看见这里的灯亮着呢。”赵佖一字一顿道,“好亮好亮,像是中秋时候的满月的光。原来里面灯火通明,自有一番天地,林姑娘在里面玩什么有意思的游戏呢,我可以加入吗?”

    林珑顿时魂飞魄散,她紧紧捂着口鼻不让自己呼吸,转身转头看见床头点着的灯。她想起刚才边驿来的时候,她为了自证身份而燃起了这一盏小小的灯。灯光如豆,小而幽微,若隐若现。一般来说不会被人发现才对。没有想到赵佖根本就不是一般人。

    ——又或者只是骗她出来也说不定呢?

    她听到了暗门被拉扯的声音,赵佖道:“这里还真的有一扇门呢,林姑娘,你出来,我不会伤害你。”赵佖换了极其温柔的语调,这温柔的程度像是她在丰乐楼吃饭的时候,他和她聊天时所表现出的儒雅可亲,“林姑娘,出来。林姑娘。你不出来,我杀了她哦。林姑娘,林姑娘,我知道是你,我知道是你。”

    “你别胡思乱想了。”王初梨这一次是真的气息奄奄了,但是她的态度极其强硬,她冷笑道,“她早就带着边驿跑掉了,只有你这个疯子,在这里自以为是地找人哦。”

    赵佖温柔的语气不变,他揉着王初梨的头发,对着林珑的位置,轻轻道:“四。”

    这一声惨叫无比清晰,林珑颤抖得几乎连跪在地上都跪不住。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瞬间,从门口传来了一个新的脚步声。

    她听见了王烈枫惊怒的吼声:“初梨——!”

    ——不可以。不要这样对她。林珑惊恐地听着,几乎就要冲上去以自己的身体置换了,可是边驿身受重伤,如果被赵佖抓到,只要轻轻一捏,他的生命也会烟消云散的。边驿此刻真的太容易丢掉性命了。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转眼就听见王初梨的第一声惨叫。这声惨叫听得她血液冰凉四肢僵硬大脑一片混乱。

    林珑回过头的时候却看见边驿坚决的眼神。他看着她,一只眼睛空洞着,他用唇语对她说道:我上去救她,你留在这里。

    王初梨觉得他是在虚张声势吓她,管他说了什么,她这支箭是一定要放出去射他。她一出手,弓不虚发,敌人也会应声而倒,不争气的只会是她的箭不够坚硬,但准星绝对没有问题。嗖的一声,虽无弓开如秋月行天,但箭去确实似流星落地,一道寒光朝着赵佖激射,赵佖微微勾起嘴角,从腰侧拿出一支深灰色短笛,轻轻朝着箭飞来的方向一旋,叹道:“你还真动手了啊。”

    那短笛看着温润如玉,然而材质是坚硬如铁。它似乎与金钢扇一样,是由钢铁淬炼而成,然而比起金钢扇更为致密牢固,因此击落箭也是轻而易举。箭撞上来时仿佛脆嫩长矛装上坚固盾牌,颤抖着一寸寸地往后碎,变作晶亮的粉尘。王初梨看着箭落地,身子也跟着箭一颤,就好像撞上去的是她自己一般。她虽然刚才没有受伤,可毕竟也是在赵佖手下吃了苦,内伤也在一点一点侵蚀着她。

    赵佖抬头看着她,眼神睥睨冷酷,语气如高高在上的神明,他平淡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在床榻上杀了我?年轻的,年长的,听话的,叛逆的。她们知道在那之后就会被我杀死,因此要抓住这最后的一点机会,要使尽浑身解数杀掉我。就像是暗杀皇帝的一个一个的杀手,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想办成一件大事。但不同的是,她们每一个人都以为我会毫无防备地被杀掉,因此常常是死于自作聪明,匕首尚未出鞘就已经被阻断一切可能,可是她们忘了自己从来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面对暗杀我的经验已经极其丰富,只要观察她们的眼神就知道她们的用意。其中不乏身手极好的女子,闯荡江湖多年的女子,就连她们也无法杀死我,更何况初梨妹妹你呢,你不过是一个武功平常的美丽的女孩子,凭借着智慧侥幸躲过了多少次灾难。你不该这么聪明的,明白吗?”

    说着,赵佖颤抖地笑着流下泪来。他这眼泪流得无声无息猝不及防,是该流泪时不流,不该流泪时候疯狂地往下掉,使人感到又惊又怕,实在异常。他流泪的时候,眼睛是与平时一样睁开的,他在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也是平静的,这样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一尊石像在流泪,也不知是神佛还是鬼狐,反正不会是前者便是了。

    他的情绪是不可控制的,瞬息万变的,在下一刻,他突然之间昂起头来,流着眼泪失魂落魄地道,“没时间了,我没时间了。死了这么多人,我可不能变成和他们一样的废物。初梨妹妹,我可不能再这样惯着你了……”他朝着王初梨走过去,狰狞笑道,“虽然我知道不能杀掉初梨妹妹,但是如果有林姑娘在这里的话,杀掉她也不可惜。我改变主意了。申王殿下改变主意的速度可比春天时候天气的变化更快。我知道你们在这里,出来啊,林姑娘,你的解药味道好香,但可惜不均匀,我知道你在这里,我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时间,就能把你从这里揪出来哦……”

    林珑在这狭窄的地下密室之中听得到外面的一切声响,此刻她掐断了焚烧解药的火苗,幽幽的香气渐渐消散。她听到王初梨沉闷的惊叫,以及赵佖拖着她的身子,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和他对不知身在何处的自己说出的自言自语:“这里的味道好香,林姑娘许是会隐身吧,为什么香味最浓之处是在房间的正中呢?啊,林姑娘,林姑娘,你在吗?你一定在这里,或者在这附近,你刚刚在这里出现过,你听见了,对不对?知道你会治病,但是初梨妹妹的病,只有你爹才能救治,而你是无能为力的。我不为难你。我从一数到十,每数一个数,我就掰折她的一根手指。如果痛死,也不能算是我杀了人吧?林姑娘,你自己选哦。对你,我对比初梨妹妹更宽容。”

    赵佖冷笑一声,又后退两步,道:“能从幻觉之中解脱的你,比我想象的更厉害一些呢,初梨妹妹,好厉害啊。”他真是害怕王初梨再一次给他带来什么疼痛的惊喜。王初梨比他想象的更不好惹些,也更刺激他的神经,他是由衷地觉得她吸引人。

    “多谢你的夸奖,申王殿下。”王初梨冷冰冰地起身道,“但是你这样欺骗我的感情与感觉,这让我比任何时候都讨厌你。”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手臂以及手腕,是完好无损,洁白如玉的。既已确定自己一时半会不会死去,那就比什么都好——赵佖本来就不会杀她,也不会杀她哥哥,哥哥此刻一定在被谁纠缠着,但也不会出太大的事。她希望如此。

    王初梨再次抬手,怒道:“与你无关。”然而她觉得弓处一轻,悄悄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突然大感不妙。

    “你的箭已经用完了哦,不如安安静静听我说话,不要打断我才好。也好,你终于可以听我的话了。”赵佖完全无视王初梨惊怒的眼神,笑着叹道,“但我觉得自己有时候很悲哀,毕竟要杀我的女人这么多,我要是有一天不慎被杀死,是不是也算是死在了温柔乡?这样说出去,我似乎是个沉溺声色的废物,和我可爱的弟弟没有两样。可是弟弟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一无所求,只想过逍遥自在的生活罢了。可能他唯一的过错就是成为了我的弟弟,现在,他的存在本身已经在挡我的路,我是不得不,不得不除掉他啊……就像陆时萩,他也是不得不死的。”

    王初梨噌地一下绷紧了手中箭,道:“别动。”

    “怎么了嘛,你倒是,倒是放箭啊。”赵佖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动不动道,“你要不要再试试,离开我两步远以后,究竟还能不能伤到我一根头发?”

    “……你真是好聪明啊。”冷汗从他额头处沁出,赵佖的手捉住箭矢,自嘲似地笑道,“还好我穿了软甲,否则差一点就被死在你手上了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正因为你这样胸有成竹,才会让我发现破绽啊。”王初梨的声音冷静清晰而坚决,她的眼睛从刚才的灰暗无光变作雪亮,是摆脱了幻觉的重生,她缓缓道:“正因为你再疯,都不会失掉你最后的原则,你要的东西,我们都是知道的。滴答,滴答,我不是没有听过流血的声音,我知道自己的血与别人的不同,可这怎么会与我平时来这里时候听到的房屋漏水声完全一样?我的血,又怎么会稀薄至此?可惜申王殿下的洞察力还是不够,你靠得离我还不够近。而且,没有我自己的允许——你永远也别想再靠近我。”

    一瞬间就抓住机会的赵佖微微笑着,眼睛温柔地看着王初梨,口中道:“没错,我要找的并不是你,而是那位林姑娘。我需要她。可是初梨妹妹,你在说什么笑话啊?我要做的事情,就凭你也能挡住我吗?凭你玻璃一样脆弱的身子,能挡住我几次?要是刚才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你现在连和我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虽然不会杀了你,可是我要制止你,也有千百种的办法。而且,你这么慌张,是不是因为……”他的笑容扬起得更甚了,他笑得咧开了嘴,手远远地挡住半张脸,道,“你从幻觉之中挣脱,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觉悟,更有她的帮忙啊?”

    王初梨咬牙看着他不答,然而这个答案几乎是昭然若揭了。赵佖的觉察力与感受力也是非常恐怖的,他认定的事情总是不会有太大差池。一个疯子发现真相,那得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啊,看来正是如此了。你闻到了吗,初梨妹妹?这个隐隐约约的味道又出现了,要是我不注意些,还真的毫无察觉,就好像它生来就应该存在于这里的,太和谐,太幽微,太美妙了。”赵佖深吸一口气,轻嗅这房内空幽淡雅的香气,复又慢慢道,“我喜欢它。我也喜欢制造它的人。这个味道,能够将大多数的幻觉拆开揉碎,百炼钢变为绕指柔,真厉害。但是,用香气作为破解的方式,也是有一定的破绽的哟。比如说,就在……”

    但是她所担心的是,她此刻是具有必定存活的优势的,但是另外两个人就不一定了。边驿伤得很重,即便是不懂医术如她,都知道满地鲜血绝非吉兆,并且危险系数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步提升。要是他倒在了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即使不被赵佖发现,但若是也不被别人发现救治的话,也是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的。除非他在林珑旁边,而林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林珑是根本就不会武功的——等一等,如果是林玲的话……

    王初梨和赵佖同时抬起头来,两道目光闪电般交错,在这一瞬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拉开帷幕。王初梨更灵活些,率先抬手用袖箭对准赵佖,厉声道:“你来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我吧?但我劝你放弃,我不会让你得逞。”

    “你想干什……”赵佖话没说完,王初梨手一松,断箭猝然朝他直射,赵佖赶忙将力道集中于脊背处,想要在躲无可躲的情况之下挡住这一击,可是这支箭越是朝他飞得靠近了,他就越是捉摸不透它的位置,它似乎变得越是模糊不清,以至于它触碰到他的身体的时候,竟完全消散不见了。赵佖迟疑了一瞬间,终于幡然醒悟,又是转头,说时迟那时快,王初梨抬起手臂来,对准他的心脏位置猝然射出箭矢。

    赵佖大叫一声,尽管在箭矢往心脏内部刺射的一瞬间,他将集中在脊背的巨大力量转移到胸前,让自己的这一处身体发肤变得坚不可摧——至少不要被一击杀死。他想象过自己会被近身攻击,但没想到是在此时此刻被王初梨这样攻击。

    王初梨抬头道:“申王愿意为了这一瞬间放弃一切,听起来很不可信呢。为了看到我濒死的一刻,不惜放弃我作为一个人质的身份,放弃我作为我哥哥的威胁这样一个大好的时机。为了女人而放弃自己的野心大业,这可根本就不会是申王的作风,除非申王殿下只是想看到我恐惧的神情,而要达到这样的目的并不难,只要能够制造幻觉,让我在心理上,误以为自己快要死了。是不是这样啊,申王殿下?你用幻觉来牵制我,却没有想到我会率先自我发觉,反过来再利用你吧?”她说着,笑起来,又道,“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为什么会以为我不会再接着对你用这一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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