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裁翦冰绡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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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你的身份是假的,可是你的弱是真的。我说你反应慢,又不是说你反应过来了,又或者先发制人了,情况就会有所改善的。”苏灿淘气地冲他笑道,“你以为我是随便说说吗?你看着啊,你使出一刀的功夫,我足够使出七刀了,每一刀都是我刚才告诉过你的,而你现在中刀的位置,也是我告诉过你的。还有……我自己就是脸盲,不认的脸,一直用这种方式记人,也不至于记不住,尤其是一个长得这么英俊潇洒的顶头上司。”

    侍卫低头,看见自己胸口破开的血洞。因为那第一刀太快,快到他的身体都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血还未喷出。

    不对,不止一个洞。一刀一刀下去,从骨骼坚硬的胸口一直到柔软腹部,苏灿一连刺了他五刀。这些伤口是夺过他左手上的短刀尔后造成的,夺刀算是一刀,最后挡住他的长刀算是一刀。

    “果然是七刀。”侍卫道,“你没有说大话,果然是又厉害,又聪明。”

    他倾翻下去,像是崩溃的倒塌的山。

    苏灿回过头,看着起初的第一个侍卫,温柔地笑起来。

    “当侍卫可是不能走神的哦。你的伙伴被我发现了呢。”他慢慢道,“你们的实力就只有这些吗?这样要刺杀皇上,可不够格哦。”

    杀手紧张地看着他,眼神凶狠又恐惧。他被苏灿毫无攻击力的眼神吓到,不知道他的温言笑语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他究竟看破了多少。真正的宫中的侍卫渐渐围上来,武器叮当作响发出撞击之声。

    他忽然冷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抓到我?”

    他大喝一声,手往上伸,嘭地一下,自袖中机关里飞出一只钢爪来,朝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飞过去,牢牢抓握住最高处的树枝。绳又一收,他整个人便朝着树枝无限地靠近,瞬间脱离了包围圈。

    为首的侍卫大喊一声:“拉弓!”然而杀手的速度也很快,弓才刚刚拉起,他已经消失在了树荫之中。

    “太慢了!”为首的侍卫咬牙道,“都给我追过去!”

    苏灿叹了口气,道:“慢。”

    他这一叹气,所有的侍卫都朝他看过来,不知所措的样子。为首的侍卫道:“苏大人,您有何吩咐?”

    “我哪有什么吩咐?我只是叹你们脑子笨。”苏灿道,“认不出人也就罢了,你们要是追出去,这里岂不是无人看守了?乘虚而入不要太容易,皇上、太后、端王殿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一个个免不了掉脑袋。”

    侍卫忙跪下道:“苏大人所言极是,小的有所疏忽。那,苏大人——”他仰头看着苏灿,道,“现在该,怎么做?”

    “你们先在这里待着,用最高警戒的防备姿态。我没开玩笑哦。”

    苏灿说罢,环臂看着他们既困惑又慌乱的,突然之间大门打开,苏灿回头看见赵佶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垂头丧气的,失魂落魄的,长睫毛往下垂,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猎犬。

    苏灿走上前到赵佶身边,低头开玩笑道:“喂,你受什么打击了,走起来像个奴才似的。”他猛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道,“把背挺起来,端王殿下,现在是特殊时期,萎靡不振的人很容易被杀哦。”

    他们之间互相不明所以,但是好在很快适应。赵佶勉强抬起头,异常虚弱地问了句:“怎么了?”

    “也没有什么大事。”苏灿笑了笑,转过头去,眼神认真地看着远处渐起的飞尘,道,“只不过是刺客罢了。”

    苏灿话音刚落,天色突然大变。

    他抬头望天,一大片的阴鹜暗沉沉地压下来,狂风开始嘶吼,呜呜嘤嘤之中带着一两声惊呼,雪雾飞扬弥漫至整片天空,树枝呻吟嘎啦作响,突然之间被撕裂,被卷入苍穹之中翻滚又破碎,甚至在疾风之下,连细小石块都在空中打圈,落到人格挡的刀上发出当当的响声。下午的明亮闪烁的太阳在苍白雪色之中勉力挣扎,忽而被退走,忽而又挤进视野,在雪白天空中盘旋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光斑。

    无处可藏,无法可想,唯有在暴雪之中经受这一切,此刻天下公平之至。

    苏灿回头道:“你还好吗?”

    赵佶没有理会他的发问。他怔怔地看着远处,声音破碎沙哑,近乎呢喃一般说道:“我不会……到现在都没有醒吧?”

    苏灿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也顺着这里的侍卫的眼神看过去。他看见天边一条抖动的银线向前滚动,愈来愈宽,愈来愈高,在临近他们的时候势如巨浪,高如小山,蔚为壮观。

    苏灿立刻将赵佶往怀里一搂,往银线的边缘处跑过去,在银线袭来的一瞬间向地下一扑,在赵佶的口鼻处隔开一点缝隙,以防止他被雪堵住口鼻不能呼吸;现在他有点不能自理的样子,什么事情能这么伤心?

    侍卫们可没有苏灿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要不是苏灿也有点慌,他早就把他们嘲讽一顿了。但是还没等他们产生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白雪一扫而过,轰然如山倒,他们惊呼起来,就在身边的同伴只是一瞬间就如同变戏法般消失。

    “……在皇宫里都能这样?”苏灿抬起头来,看着远处,懒懒道,“别说你了,我也怀疑自己还没醒呢。”

    只见远方一只小山般大小的白色巨兽昂头高鸣,声若洪钟,白雪在它的足下滚动。一眼望去,它状如雄狮,浑身覆盖厚重的灰白毛发,龙头马身麟脚;再仔细看过去,它头生巨大独角如刀,突眼尖獠牙,鬃须与前胸连成一片,长长的尾巴一卷一扫,白雪纷纷扬扬,遮天蔽日。

    “你活着吗,端王?”苏灿问身下的赵佶。

    赵佶幽幽道:“活着呢,直接给我冻清醒了。”

    苏灿笑道:“这样啊?那太好了。麻烦你抬头看一看,这个是个什么东西?我常年待在宫里,没什么见识,从没见过这个东西。”

    “这叫貔貅,又名天禄、辟邪,是山海经里才有的一种怪兽。它习性凶猛,在天上负责巡视工作,阻止妖魔鬼怪扰乱天宫秩序。这些是我从书上看的。”赵佶抬头,用手支棱着下巴,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真的。你确定自己活着吗,苏灿?我怎么觉得,这些东西只有等我死了,才会看得见啊?”

    苏灿道:“你怎么想得这么轻松啊?碰到点什么不可解决的事,就想一死了之。死要是能减轻痛苦的话,我早就去死了。”

    赵佶嗤了一声道:“你能有多惨?能比得上我吗?”

    “可能比不上吧,看你都被打击成这样了。”苏灿道,“现在精神好些了吗?我要站起来了哦。”

    “有刺客啊啊啊——”

    此话一出,如同惊雷跌落大海,迅速蔓延到整个水面上下,电光翻涌,鱼群惊颤。宫中进入警戒状态,侍卫大量地聚集至此,仿佛是迁徙至目的地的候鸟群,展开翅膀落地,聚在一起共享新一轮的迷惘,这是藏匿于他们骨子当中的使命,不知从何而起,但大都会以死亡告终。

    侍卫是以命相搏的职业,死亡的镰刀不知何时会割过来,一旦挥舞就不可逆转。他们大多数时候还是不爱追根揭底,给来访者一点退后的空间,双方还能互不伤害,然而这只限于不够坚定的刺杀者。像今天这样来的刺客,是趁虚而入,是叫你害怕,让你在绝望恐惧之下卑躬屈膝臣服,然后一刀杀死你。

    “外面好吵。”太后轻柔地抚摸着皇帝的脸,凝声道,“就连在皇上面前都没规没矩的。”

    童贯自然早已经听到外面的动静。他起身道:“太后娘娘您别急,待奴才去瞧瞧,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太后接过雪蚕递过来的一碗鸡丝海参粥,舀起一勺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满意地微点了点头,脸上表情端然不动,慢慢地喂到皇帝的嘴里,道,“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该惊扰了皇上。皇上是九五之尊,若是他的梦境被破坏了,任谁的脑袋都不可弥补。”

    皇上还在昏迷着,根本张不开嘴,太后强行喂进去的这一勺滋补养生粥从他的牙缝进去,又从他的嘴角淌下来,要流到他下颌的棱角的时候,太后拿过旁边的一块丝巾来替他擦去。

    童贯一边低头后退,一边说道:“奴才这就叫人将闹事的人抓来认罪。”

    太后秀眉微挑,缓缓道:“认什么罪?你是觉得还有什么辩驳的余地,还是皇宫内的侍卫惹不起?”

    “奴才不敢,奴才明白。”童贯忙低声快速道,“奴才派人将他就地正法就是。”他转过头,朝远处的走廊上唤了一声道:“银风!”

    “啊……?”他听到苏灿困惑不解的声音,“在挥刀的时候还有空说话,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他微微一惊,突然之间胸腔一凉,这种凉意密密麻麻下坠,从胸腔凉到腹部。与此同时,整个人的动作还未停止,长刀继续劈砍过去,又听得“叮”的一声,右手微震,伴随着麻木感一阵一阵地闪烁上来,他的右手在下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苏灿嗤了一声,道:“记性不好还当侍卫,皇宫里什么时候允许这样低能的人进来了?”这么说着,他自己却有些心虚。

    “我……我有脸盲症,不记得别人的脸。看见一个人,只能通过细节辨认,比如他的头发是卷的,或者鼻头和嘴上有痣,或者是穿了特殊的衣服。要是远一些,我就认不出来。”那侍卫低着头低声道,“请苏大人恕罪。”

    “这样吗……”苏灿懒懒道,“只记得细节的话,倒也不是坏事,坏人往往会易容,而身上的小细节依旧是不会改变的。你现在好好看着我,记一记我的样子,下次见面的时候,可别忘记了。”

    侍卫低下头嗫嚅道:“我又说错了,苏大人……”然而等他慢慢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羞涩胆怯在那个瞬间一扫而空,苏灿看见他邪气四溢的笑,“苏大人,第一次见面,我保证下一次不会忘了,如果你能活到那时候的话。”

    他左手被握着不能移动,然而右手能够正常活动,他将手伸到背后去,噌地一声拔出一把长刀,横着朝着苏灿的腰际抡过去,这刀足有几十斤沉,只消轻轻一碰,人的皮肉骨头分离,完整的一个人瞬间就变作上下两半。

    “苏大人不是嫌我慢吗?”他笑道,“这一刀,苏大人逃不逃得过呢?”

    “嗯?”年轻的侍卫不敢开口,但面前又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大前辈,就发出了这样的应和声,然后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苏灿失望道:“你们这些新人还真的不行。喂,”他又叫了一声旁边的侍卫,问他:“你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那个侍卫正在发呆,甚至连话都没有听见,苏灿走过去,往他身后绕过去,从后往前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个侍卫吓得整个人暴起,噌地一下拔刀朝着苏灿劈来,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喘气——紧张得喘不过气,紧张得头皮发麻。雪亮刀锋锐利,再往前一分就出血。

    苏灿生得实在非常好看,优越的鼻梁和眉骨让他看起来宛如绝美雕塑,深眼窝下的桃花眼里闪烁着微凉的光,说话的间隙薄唇轻抿,俊俏得动人心魄。本是训话的,然而那个侍卫盯着他的脸,脸上有了一丝尴尬的笑意,道:“好,好,苏大人,下一次我一定不会忘了,如果有下一次的话——”

    苏灿歪头道:“你在说什么呢?”

    这是实话。距离上一次对着侍卫训话已经过去两个月,如果是这两个月之内新来的人,倒是有可能不认得他。但是宫中也没有出什么事情而需要新的侍卫补上,至少周期实在很长。然而苏灿居然真的不记得有这个人了,他眉头微蹙。

    “不是。”他一开始搭话的侍卫弱弱道,“他和我一起进来的,但是他就是,记性不太好。”

    他往四周看了看,这些侍卫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或者只是困了而在此站着等人来换班。啊,对,即将换班的时候,人是最松懈的,他们期盼着无事发生,平日足以引起注意的大破绽都会被故意忽视掉。难怪只能做普通侍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最为被动的守卫形式。

    他们不能随意活动,并不意味着苏灿不能走动。苏灿走到一个侍卫身边,问他:“你发现什么不对劲没有?”

    苏灿道:“首先,你速度太慢,破绽太大,如果我也是拿刀子捅你,你现在胸口、腹部已经中了好几刀了。第二,反应也太迟钝,我都对你说出一整句完整的话来了,你还没有收手。若是圣上被推到你面前,你也像这样一刀过去吗?这可是弑君之罪。还不够,还得练。”

    “我记住了。”侍卫眼神慌乱地点了点头,“你是……你就是苏灿大人吗?”

    苏灿微微一怔,以为他是亲眼见到自己而激动万分,导致的语无伦次,轻笑道:“你不认识我?是这几天新来的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然而苏灿冷笑着看他,道:“太慢了吧。”

    苏灿的手捉住侍卫的手腕,用劲不大,却正好抵住他的要穴,让他的手一点都动不了,僵持在半空中颤抖着,侍卫一定神,发现是苏灿,道:“苏……苏大人?”

    在门外等得久了,苏灿呆得有些不耐烦,甚至产生了糟糕的预感,那种仿佛蝙蝠掠过耳畔,蜘蛛爬上心口。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脖子。虽然不害怕虫子,但是他讨厌这种感觉。烦扰的,没完没了的,一点一点毁掉人的精神使人最终发疯发癫。要是有人和虫子打架,那一定是最恐怖的事。

    他也不喜欢自己的预感。他的预感往往是准确的,一旦产生,他就要开始思考下一步要怎么做。“预感”意味着危险的来临,而他就是危险的排除者,是必须要面对这一切的牺牲者——如果失败的话。预感起初都是好事,是使他立于不败之地的大半保障,但是时间一长,预感就仿佛死亡钟声,时刻敲打他的头颅,总是猝不及防出现,长此以往,他的身体在这永无止境的应激之下产生了疲惫与叛逆感:他觉得痛。痛是警醒,痛是反抗,但又是不可逃离的,因此受难的只剩他自己。他从来都不可以放弃的。放弃意味着死亡,意味着他所要保护的人的死亡。

    事实上苏灿已经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又到了原地站着。他仰头看着头顶飞过的寒鸦,迅速地做出判断:它们是因为受惊而飞散,受惊或是因为大风,或是因为有天敌经过。风一直在刮,也没有突然来一阵,人在风中早就耐受了;而在幽深安静的皇宫里,也没有什么人经过,他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匆匆忙忙跑过来说有事禀报——这就非常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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