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犹堪恨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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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径直走到垂头负手立在一边的苏灿面前停下。苏灿看了他一眼,刚要开口,赵佶便开口道:“苏侍卫也知道这件事吧?所以我也好奇,你说啊——”他转过身去,苏灿方抬起头,他已自顾自地,带着哀怜似的口吻说起来,“……你说,无常是活不到成年的,如果哥哥当时就会死,那么吃下双生丸以后,也就只能撑个一年半载,甚至更短。太后是不是,根本就是知道哥哥命不久了,也根本不想让他活更久?”

    苏灿道:“太后是顾全大局的人,她所发布的一切指令,都是经过了深谋远虑的。”

    “啊,这样吗。”赵佶道,“好。”

    ——御前侍卫是保卫皇帝安危的。如今皇帝朝不保夕,也失去了发号施令的能力,他们自然就隶属于天下第二大的太后了。从护卫,一直到思想上的朝向,一切都以太后为准。他们是一群忠诚的犬,好在还未丧家,他们可以立刻掉转脑袋,朝着另一个主人摇头摆尾。

    啊,或者换句话来说——太后从来都是天下第一大。无常就是她安插在皇帝身边的,即使是皇帝也无法叫他滚蛋,更别提杀死他——无常是杀不死的。

    ——无常。赵佶心想,平时神出鬼没的无常,此时大概要在处在层层保护之中,才能够保全哥哥的最后一点生命了。那么,无常也快要死了。

    无常在的地方,也就是太后在的地方。

    “无常……”赵佶道,“无常在哪?太后在哪?”

    苏灿露出苦恼而为难的表情:“端王殿下想去找太后?”

    赵佶挑眉道:“很为难吗?”

    苏灿忙道:“既然是端王殿下的要求,我一定尽力做到。”

    “好,谢谢你,麻烦了。”赵佶苦涩地笑着,慢慢地说,“我平时即使是翻墙出去玩一晚上,早上回来,都重新翻墙进去,穿过层层叠叠的几层侍卫去向太后请安,你不会没有见过我。太后从来就没有怪罪过我,只要我向她按时请安,她都会笑,都会原谅我。”

    “端王殿下,端王殿下?”刘安世见到赵佶神色有异,想是他心里难受,因此陷入了想象的沉溺当中无法自拔,于是好心提醒起来,“端王殿下,如今时局如此,也不能按照从前的一贯规律来行事——”

    赵佶没有理会,眼神茫然空洞地,兀自说道:“……太后很喜欢我,即使我是个废物,一无是处,可是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为了让自己活得开心些。可是即使这样的愿望我都不能够完成,太后要将我投入牢中,即使不是她下令将我带入天牢,章惇那老家伙一撺掇,她一气之下也随他处置,章惇,他只要有一点点的机会,就会去做他预谋已久的事情。比如,杀掉我。”

    赵佶闭上眼。他的眼里是盈盈泪水,厚厚地覆盖上了一层,一闭眼就会碎,就会滚落下来滚了一路。他坐回去,捧起杯子猛喝水,又拿起茶壶往里面倒,又喝。

    “杀了我,就能够确保哥哥当上皇帝。可是哥哥本身就是长子,若是要他做皇帝,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我也不想争,不想抢,我没有任何意图。可是也不知道是章惇的想法,还是哥哥的想法,非要将一切有可能的人都赶尽杀绝,一个一个,直到哥哥顺利登基为止。除非是——我我知道了。”

    “端王殿下知道了什么?”邵伯温淡淡地问道。

    “如果当初抓不到飞魍,那么谋害圣上的罪名就会在当晚落到你头上,邵大人。”

    邵伯温笑道:“你很聪明,端王殿下。”

    “如果——我是说如果,章惇当时就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么你来的当日,父皇就会中毒身亡,这样的话,邵大人就怎么也逃不掉这个罪名,当日唯一确定进入了皇宫的人,应该只有邵大人你吧。可是邵大人大概也想到了应对的方法,在这个方面,你快了他一步。快他一步的方法,就是抓住飞魍。抓不住他,邵大人也不会死——

    “前几个人都没有死。师父告诉我,除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来抓他的侍卫,他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那些人,都是章惇私下杀的,或许他想杀他们很久了,也许是在掩盖什么,也许是在等着邵大人的到来,邵大人的家族显赫,是一个足够有可信度的替罪羊,既承担了罪名,又能够将牵扯到的一批人连根拔起。可是邵大人呢,偏生就抓住了飞魍,而飞魍又恰巧与华阳教相关。章惇心里一定非常恨了——如果不是那一件事,华阳教怎么会这么早就暴露在所有人眼前,成为一个危险的敌人?因为章惇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邵伯温赞许地看着赵佶——可是这样的赞许,似乎不是什么好事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四哥失踪的谜团也可以解开了。当时的章惇,似乎是想要扶持四哥坐上王位。是吧,刘大人,他确乎是有这样的想法吧?”

    刘安世道:“……是。当时他极力夸赞四皇子为人有谋略,必成大器,甚至在先皇面前都这样说。可是——”

    “可是四哥的精神是不正常的。我记得他是不正常的,而且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适合做皇帝?”赵佶笑起来,“他不是适合做皇帝,他只是好控制罢了,如果当时父皇就驾崩了,那么四哥就可以立刻即位登基,章惇就可以控制住他——皇帝身边的亲信大臣,实际上行使着皇帝的生杀予夺的大权,是不是很刺激?可惜,可惜,可惜这个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作为当权者和作为傀儡,发号施令的僵硬程度并不相同。自己说话,要考虑自己的形象;可让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思来,就要怎么清楚怎么说,怎么强硬怎么来。因此,赵伸如果当了皇帝,是注定要在骂名和唾弃中度过一生的。这一切归因于他的精神状态欠佳,爱好也有些变态,大概等到生个几个孩子,他这辈子的使命也就差不离了,就该死了,再由长子继承皇位,那时候,章惇就差不多已经能做到宰相了吧——一个幼小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只是,这精心企划好的一切,因为邵大人的到来而被迫改变了。我想,章惇之所以那么震惊,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信心满满地给父皇下了毒,本来已经想好了栽赃的人,结果飞魍在被审问时的第一句就告知所有人,他是来自华阳教。如果真正坐实了谋害父王的罪名,华阳教也是个死——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于是只能跑回去尝试解毒,可惜为时已晚,毒已深入骨髓,只能维持几个月不让毒发作而已。只是,最可怜的,怕是赵伸了——”

    赵佶转头看着刘安世,道:“唉!赵伸当时在干什么呢?刘大人,你知道吗?哦,刘大人当然不知道。那么邵大人当时也在,可曾听过什么小道消息吗?”

    邵伯温道:“端王殿下认对人了。我当时在宫殿里一个偏僻的小角落待着,那地方有多偏僻呢?偏僻到成为后宫里争宠时暗下里杀人,总领太监教训小跟班,或者是什么大臣处死惹事的人的场所。就是这样一个阴气极重的地方,一个转眼就能看得见来来往往车水马龙一般的鬼魂在漂浮,阴间的道路是这样拥挤,然而人间却空空荡荡仿佛无事发生无人经过一般。好巧不巧,我那时正住在那个地方,没有人发现我,也没有人想找我麻烦。这是一件很好的事。”他用指肚摩挲过杯口的边缘,道,“那么我看见了什么呢?——既然我之前这样信心满满地回答了端王殿下了,那我必然是看见四皇子赵伸了。”

    “太好了。”赵佶的表情慢慢地松弛下一些,道,“邵大人,四哥他干了什么吗?或者他有被别人做了什么吗?”

    “端王殿下是想听我目之所见,还是听我的推测?”

    赵佶耸肩笑道:“我都要听。”

    “当时我看见,四皇子被人一路拖过来,口里还嘟嚷着‘我自己做的衣服,为什么不能穿’……得亏他的声音很小,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做错事了而不满,而是直到被教训了,才感到害怕。

    “他虽是被这样带过来,然而也并不反抗,直到那几个黑衣人要将他丢到水里,他才突然瑟瑟发抖起来,说自己怕水。那时候他的声音比之前大了些,总的来说并不很大,但是在深夜里也算是有些聒噪了。于是那几个侍卫,就按住他的脑袋和脖子,把他往旁边的池塘里按下去,一下子就只剩下咕噜噜的气泡声,又是哗啦一下把他拉起来,他口鼻喷水,大声喊叫,失魂落魄。我看了一眼,他的魂魄在被四处的鬼魂拉扯,他的灵魂是清醒的,看着自己疯癫的样子在哭呢。

    “他的哭声让侍卫更烦躁了,可能是怕他叫得更响,侍卫干脆将刀子丢到一边,又按着他的脑袋把他的头按下去,他开始挣扎,可是四肢挣扎,总比喊叫声的动静小些。过了一会,也听不见人的声音了,只有扑通的一声。又过了一会,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在商量什么事情。声音很轻,很小,小到听不清,但我知道那是章惇。果然没过一会,他就来找我了。见了我,他先是一惊,说:啊,伯温居然住在这个地方?真是太委屈了,下次来一定让你住得好些。然后他笑起来,感谢我终于捉住了凶手。

    “这样笑眯眯地送走了我,让我当晚就回了蜀地。他大概也不想造成更多的麻烦吧。我的车队路上遇到了一群山贼,全都死了。好在我提前下了车,走到城中喊了马车一路换马坐到了蜀地,折腾了小半个月,但毕竟安全。”

    刘安世吃惊地摸了摸后脑勺,道:“啊,邵大人真的见到了四皇子赵伸?嘿!看来我这人真是粗枝大叶,这么大的一件事,竟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

    “这件事情本身也是我碰巧所见,毕竟章惇隐瞒的事情,是不会成为平时的谈资的。”邵伯温说完这些,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忙笑道:“哎呀,抱歉!一不小心说多了。”

    赵佶道:“邵大人但说无妨,说得越细越好。”

    “好,那我就继续了——在章惇到来之前,我听到他们在将四皇子丢进水里之后的聊天,大概就是,大家为了抓住飞魍而四处搜查,竟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了一件新制的龙袍。”

    “啊?”赵佶道,“提前赶制龙袍,这也太着急了,章惇怎么会做出这么欠考虑的事情,被抓到了岂不是死罪?而且看当时的情况,四哥竟是真的穿了以后四处招摇了。”

    “端王殿下,您想到了,章惇怎么会想不到呢?他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顶多只是暗示,最多叫他在某个方面守口如瓶。”

    “啊,是呢……”赵佶凝眉叹道,“我想起来,很小时候玩过家家的游戏,四哥最喜欢当皇帝了。我猜四哥当时的记忆是回到了小时候。没有人可以控制住一个执着的小孩子。”

    因为当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他披着一块窗帘布当龙袍,叫几个弟弟去摘果子给他吃,奖品是花花草草。宋公公路过见了,稍微有些担心,小心翼翼道:“几位小大人,以后尽量不要这么玩,是要杀头的哟。”

    赵伸那时候还正常,有着奇异的自信和幼年人的气场:“是何人干政?将他拿下去掌嘴!”

    宋公公一听这话突然笑了:他们从小耳濡目染的一些刑法,原来只有这些后宫里面不痛不痒的招数,说明他们的世界还是非常单纯的,他们对于权威的理解只是“有好处”,而没有更深的野心。宋公公放心了。小孩子都还小,也没人当一回事,没人听得进去。

    如果想当的是这样的皇帝,似乎也无可厚非。

    可是长大到了明事理的时候,再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就不合适了。

    邵伯温道:“章惇可以掩藏自己的野心,可是四皇子不会。怪也怪四皇子当时的脑子已经糊涂,竟如同小孩子一般娇憨天真,觉得当皇帝是必定要实现的事情,干脆叫人赶制了一件合身龙袍。这可是极大的罪过啊。可是谁敢拦他,拦住一个思想是小孩,身子又是成年人的疯子?他虽然任性犯傻,但毕竟是皇子,拥有很大的权力,叫手下去做什么,手下也不敢拒绝,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傻子叫你去死,你也不得不含冤而死啊。只能恨自己跟错了人,但是人本身也正常,谁知道竟发疯了呢?”

    赵佶勉力笑道:“可不是吗,谁知道呢。可是就这样,章惇还幻想着能控制住他?”

    “是。这件事章惇应该并不清楚,但他应该看见了,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震动,仅仅是易栓建,也能够暂时改变他的想法。所以,端王殿下,也许你刚才的推理,出了一点点的问题在‘目的’上——”

    “哦?”赵佶抬了抬眉毛,“您说说——”

    “也许章惇并不想让四皇子赵伸长久地当皇帝。疯子不是傻子,傻子可以全盘听话,可是疯子是要跳起来反抗的,而且他最后会做出什么,是完全意想不到的。”

    “是啊。比如,四哥的这件衣服连穿了十几年都一直没有脱下,它就算是被血染透了染黑了又溅出血,也一直穿着,穿成了他本身的皮肤。这件衣服既是他的罪状,又是他活过的痕迹。”赵佶低头笑了笑,“我明白了。章惇一开始的估算是错的。四哥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控制,此后想要除掉他,也变得更难。我是说——如果章惇一开始想辅佐的就是赵佖的话。”

    邵伯温微笑道:“说到重头戏了,端王殿下。”

    赵佶道:“是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赵佖才是最危险的一个对手,最虎视眈眈的继承人,也和章惇能够合得来。虽然他也是个疯子,可他胜在聪明,理性,清醒,冷血,因此战无不胜。先让赵伸即位,过几年,等到华阳教的祭祀仪式开始时候杀了他,赵佖顺理成章地上位,那就太好了。只是可惜,中间还有一个赵煦呢——”

    赵佶抬起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等一等。赵煦……皇上他……如果是章惇的人下的手的话,岂不是有救?”

    邵伯温无奈笑道:“端王殿下!你还是想着怎么救人性命,而不是怎么对付章惇吗?”

    赵佶道:“可皇帝也是我哥哥呀。”

    邵伯温道:“这么说的话,赵佖也是你哥哥啊。”

    这时候,苏灿仰头,似乎在听什么声音。站起身来,无视他们几个地往外走,走三步停一步,又是听——然后他转过头,朝着三人恭谦道:“端王殿下、两位大人,请抓紧时间了。外面有人来了。在下可以稍微撑一会,不让他们进来。如果你们想出去,随时告诉我,我给你们开路就是。”

    “苏灿真是好心肠。”刘安世笑道,“不必这么费心,这屏风之后本就有一条密道,直接通往皇宫的,你忘了吗?它现在依旧能用。你现在可别出去啊,咱们一起走便是。端王殿下还等着你带他去见太后。”

    “啊——”苏灿的语气也舒展开来,轻松道,“好。如此便好。”

    门外似乎有人的声音。这是苏灿率先听见并有所反应的,然而此时在场四人都听见了。连常人都可以听到动静,首先说明非常靠近,其次说明来者甚众,汇合起来变成:情况危急,可以说是危险异常。

    虽是突如其来的袭击,然而赵佶和邵伯温看起来似乎并不非常吃惊,于是这让刘安世有些困惑:“怎么只有我觉得吃惊呢。哦,我明白了!”他忽地笑起来,“邵大人是未卜先知,所以知道他们会来,而我们将平安无事。而端王殿下呢,已经了解了我家的构造,知道了暗道的存在。你们两个瞒着不告诉我,想看我笑话!哈!可我是刘安世呢,我才不怕!”

    他走到屏风最旁边,将支撑屏风的木栏往外一扯一掰——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这样摆弄它,即使是屋里有人闯入,都只是将它一脚踢翻,是往里面收的,因此暗道也不会开启。这一扇屏风被这样一拉,立刻从中间开始往两边刷地展开,真真的如同一把小扇子。

    邵伯温笑道:“原来展开是这个样子,这样精巧的机关,我今天第一次见呢。”

    “是吗?”刘安世做了个手势示意赵佶先下去,“端王殿下,请吧。”

    赵佶突然有些犹疑,道:“刘大人,这是不是不太方便?要不,您先下来?”

    “怎么了,端王殿下?”刘安世眼珠一转,好像明白了什么,刚准备开口又闭上了嘴,用眼神示意了一番邵伯温,邵伯温“啊”了一声,从衣襟中取出一个锦囊,交到刘安世手中,刘安世又将它递给赵佶,道:“拿着它,去见你皇祖母。等了很久了吧,端王殿下?”

    赵佶有些意外,但没有推诿,直接接过道:“多谢。可是——?”

    苏灿立刻道:“既然端王殿下有些担心,那我先下去便是了。”他抓住赵佶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自己先从屏风口轻跳了下去,赵佶正发愣,忽地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大力量从手腕处出现,仿佛是噩梦中前来捉拿自己的鬼使神差。他还没来得及完整地发出哇的一声大叫,整个人就被苏灿一把拉了下去,他的声音消失在深渊里。

    门啪地合上,屏风恢复原状,紧接着他听见有人破门而入的声音,喝道:“别跑!”

    赵佶愣住。他自己的记忆不会出错。当今圣上,他的哥哥中毒的情状,在场只有他一人看见,至多两位——还有一位是苏灿。可是同样的场景,竟已经在十几年前,在自己的父皇身上发生过一次;前几日所见的皇帝中毒吐血的情景,若是换成自己来描述,应该也会与邵伯温所描述的如出一辙。因为邵伯温说得太过生动,他已经懒得自己组织语言,觉得就应该是如此了。

    他立直了身子,经过他身边,道:“柳大人,您知道吗,我哥哥他中的毒,或许与十几年前我父皇所中的毒是一样的。而我父皇起初毫无症状,直到最后才毒发身亡。可是我哥哥,他从一开始就是病危的样子,他也许快要死了。”

    “我——”刘安世凡是也要讲个证据,邵伯温这一说,他反倒犹豫起来,道,“那邵大人有什么理由呢?”

    邵伯温道,“因为后来所有人都说先帝是死于风寒,是过于勤政,而死于抵抗力差造成的风寒,既可信,又好听。刘大人看见了先帝古怪的遗容。而相信了;可是我在宫外,没有看见,而不相信。百姓也不相信,好好的陛下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可是他们的忘性又极大,才十几年,所有没有经历过此事的人,也都相信了先帝是因病离世。刘大人——”邵伯温微笑起来,“我回去的那天,远远地看见先帝的车马经过。我这双眼睛看见了他以后的样子。”

    刘安世冷笑一声。

    邵伯温起身,低着头,抬起眼,道:“是的——端王殿下。”他的眼里仿佛闪着幽幽的光。

    ——什么?赵佶的杯子敲在桌上,他半立起身,圆溜溜的眼睛瞪得硕大,他颤巍巍地重复了一遍,“——是的?邵大人,这是真的吗——父皇他是,这样死的?”

    邵伯温不动声色道:“端王殿下若是不相信我所看见的,可以问一问刘大人,他记忆中的场景是不是这个样子?”

    赵佶抢先道:“是怀疑他带走了我四哥,还造成了宫中的混乱。”

    邵伯温道:“不止这些。”

    赵佶苦笑着,低声喃喃:“他怎么会做这些事呢。”

    邵伯温一听这冷笑,忽笑道:“行了,我知道刘大人不相信。我的能力是装神弄鬼,到关键时刻,没有人相信。。”

    “等一下,等一下。”赵佶突然面色苍白地开口道,“邵大人,您刚才说什么——父皇他死的时候,七窍流血?”

    刘安世争辩道:“一场病到了最后,都是大同小异,先帝可能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到最后这样也不奇怪啊。”

    “‘可能’……你听听,刘大人,你不能确定,连你也只是猜测。”

    赵佶听懂了。

    他的心一下子凉下来,怒火又冒上去。他不愿继续纠缠在这个问题上,又气得一时不能说话,氛围稍微僵硬了一下,幸亏刘安世还记得这岔开的话题,赶紧将话头调转到之前,问邵伯温道:“所以那一天,在飞魍身上,在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邵伯温微笑:“刘大人为何那么确定呢?”

    刘安世道:“我记得先帝于当年的深冬时候驾崩,在此之前一切行径都极其正常,只是偶尔伤风感冒,太医劝他不必过于勤政,他没有理。谁料这感冒的症状竟持续了几个月都没有好。到了最后几天,突然就恶化了——先帝爷一病不起,高烧不退,再去看已经晚了,他滴水不进,呼吸困难……”

    邵伯温道:“最终呕血不止。对不对?先帝先是吐血,再是七窍流血,血流不止,太医去止血,但是全都失败,堪比宫中的妃嫔娘娘大出血——虽然这个比喻不雅观,可是,现实就是如此,您想起来了吗?刘大人,您看看,您想想——这是伤寒的症状吗?”

    邵伯温道:“端王殿下,那日发生的,不仅仅是四皇子失踪,还有先帝爷,也就是端王殿下的父皇,被人投毒了。”

    “你记错了,邵大人。”倒是刘安世道,“先帝是得了风寒而死。”

    赵佶道:“折寿?”

    “练这一样武功的人,大多数一成年就死了。我从未见过有活过三十岁的。也许有,但是非常稀少。他体内一切精气神的顺序,都被打乱了,无法逆转了,每一次使用武功都是不可逆转的损害。但是太后非常喜欢,因为等不到可以背叛的年纪,就会死掉,不用考虑后续的处理,何况——”苏灿一字一顿道,“这样培养一个御前侍卫,效率非常高,也非常忠诚。”

    言外之意是,连御前侍卫都不过是个用了就丢的东西,过了三十岁逐渐衰弱,地位生命都不保,你又替一个犯人瞎操什么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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