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横蹲在旁边，脸色感伤。
巫厉略作犹豫，还是决定用那个法子。他伸出朝旁边的那堆千年不息的篝火勾动手指，从其中飞出一缕橘红色火苗，落在他的指尖，然后他将手指点在巫纵的眉心，火苗瞬间钻了进去。
“背上他，随我来。”巫厉说着，起身走上石砌台阶，往上面的山洞里去了。
巫横当即应了一声，拉起巫纵正逐渐冰冷的手臂，把他拽起来，扛在肩上，跟在巫厉的身后。
洞府内有巫夷和巫冉两个护法正在谈论着什么，巫厉向他俩打了个招呼，将这个洞府借来用用，巫夷巫冉二人便走出来。巫横放下巫纵的尸体后也被打发出来。
巫厉向身后挥手，一道无形的屏障封住了洞府出口，随后盘膝坐下，隔空托起巫纵的尸体……
待巫纵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了洞府内冰凉的地上，他猛地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还遍布着密密麻麻的孔洞，只是不再泛着青黑，看来应该是毒素都排出去了。
正在巫纵庆幸自己没死的时候，巫厉的声音一侧传来，听着有些疲惫。
“你运气不好。本来再有个四百来年的时间，你是有可能达到巫彦护法那种境界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巫纵转头，看见了盘膝坐在那里的师父。赶忙谢过了师父的救命之恩，又问起了巫厉刚刚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你先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巫厉这样说道。
巫纵便起身活动了几下，感觉身体状况很好，精神也够充沛，这实在不像是重伤濒死刚刚被救回的状态，他又运转了一下巫力，吓了自己一大跳，体内的巫力竟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强盛了，现在的自己绝对达到了大巫的境界。
“你现在的境界比寻常大巫还要高上一层。”巫厉苍老的声音传来。
巫纵欣喜之极，扑在师父跟前连连叩头，感激地连连道谢。
“你先别急着高兴。”巫厉抬手止住了猛磕头的巫纵，说道：“这是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巫纵不解，自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啊。
“代价就是你以后都只能永远停留在这个境界，并且不老不死。”
这是代价？巫纵不知道师父这笔账是怎么算的，他修为从三品巫士巅峰，一下提升到了超越寻常大巫一层的境界，还永远不老不死，这怎么看都是占了极大的便宜啊。
“寻常修炼者只知巫道一途的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巫童，一品巫士，二品巫士，三品巫士，大巫。都以为大巫就是九州之中的一流高手，已经是巫道的最高境界，却不知道巫道修行至大巫境界，才只是个入门。”巫厉看见巫纵目光中露着惊骇，就盯着他的眼神，重复了一遍：“你没有听错，大巫只是巫道的入门。”
“巫道的入门不是巫童吗？”
“巫童之于巫道一途，如同识字之于读书一途。如果连巫童都成不了，那跟废物没什么两样。”巫厉解释道：“巫士修行至大巫，就如同书生通过了院试。往后的路程还长着呢。”
“弟子不懂。”巫纵静待巫厉讲解。
“以前你境界不到，我没有给你提过。”巫厉看着修为止步于此的徒弟，说道：“突破三品巫士后，便达到了一鼎大巫的境界，再突破便是二鼎大巫，以此类推，直至九鼎。这些境界的巫修，都可以称为大巫。”
“以鼎数多少来排列级别。这九鼎莫非就是传说中大禹治水定九州的九鼎？”
“没错。”巫厉回答道。
巫纵想起刚刚师父说自己现在高出寻常大巫一层，问道：“弟子现在是越过了一鼎大巫，从三品巫士，直接跳到了二鼎大巫？”
“是。”巫厉回答。
“那巫彦护法呢？她是几鼎？”巫纵不禁问道，想知道二鼎大巫距离自己所能达到的境界差多远。
“她在五十年前初晋四鼎。”
整整差了两鼎啊。巫纵这样想着，又带着些许侥幸，问道：“二鼎大巫跟四鼎大巫的差距不是太大吧？”
巫厉听徒弟这样说，抬起眼皮瞥他一下：“她一只手能打你两个。”
“差这么多！？”巫纵瞪大了眼睛，心里那个悔，亏了，亏了啊！
巫厉恨铁不成钢地怨徒弟，好好的功不练，到处乱跑，结果挨了一顿青蝠咬，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好不容易碰到这么个天资绝佳到足以与巫彦相媲美的一个后辈，还想为族里培养一个超级高手的，不成想大好前途就这么废了。
“师父，那您是几鼎啊？”巫纵后悔无用，调整心态后就想知道师父的境界。
巫厉不想回答他，目光平静的望着他，把徒弟看的不敢跟自己对视，低下头的时候，开口换了个话题：“所以说你付出了代价。至于不老不死，也是真的。我传渡进你身体里的叫做不死诀，也是巫道的秘术之一。好处就是你确实可以不死了，坏处是你活得再久，实力也不会再有寸进，只能眼巴巴看着后来者超越你。”
“师父，能不能想想办法，提升一下？”巫纵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办法可想，这是不死的代价。”巫厉摇头，肯定的断绝了巫纵的希望。事实上他刚刚在为巫纵传渡不死诀复生的时候，已经最大限度的往巫纵的身体里灌输功力了，只可惜徒弟现阶段的身体只能承受这么多的功力，也就只能这个状态复活，只能停留在这个境界。
接着他就被巫横背回这座最高大的山上，被放在半山腰宽阔的平台上，旁边是千年不息的篝火，他的头无力地歪着，脸朝的方向是那炊烟升起的村舍。
“失血太多了，青蝠的毒早就流遍他的全身，他仅剩不多的血液里也掺满了毒。”巫厉叹息着，巫纵是个天资相当不错的年轻人，巫厉还想把他教导成巫彦那般的超一流高手，可惜了。
青蝠被巫纵从睡眠中惊醒，嗅到了巫纵身上的生人味，群涌而来，巫纵转身便逃，但是青蝠飞速极快，嗜血凶猛，而且数量也极多。眨眼的时间巫纵身后就被咬了无数个血洞。
他感觉到身后巨痛，下意识地运转巫力，附着在他身后的数十只青蝠瞬间就被蹦飞出去，弹撞在石壁上溅出好几块血迹死掉了。
但是青蝠数量实在太多，巫纵的仅仅停了这半步时间，就被一群吸血蝙蝠围住，全身上下趴满了青蝠，一个个用爪子勾破他的衣服，张嘴露出尖牙便咬上去。
他的修为处于三品巫士的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够晋升成大巫了。却没有想到这次进山修炼竟然碰到这种险境。
他身上被青蝠尖牙刺出的孔洞开始泛起青黑，正朝着周围的皮肤蔓延，而且体内的血液流失过多，这些不利情况导致他越跑越乏力，精神也越来越弱。
渐渐地，他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头栽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听到有人喊他师兄，费劲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见了巫横那张熟悉的脸。
赤红凤鸟化作一团巨大火球，以搏命的姿态冲向黑猫！
百年前。蜀地小洞天内。
巫纵的面貌与百年后的他一般无二，仿若岁月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
巫纵又惊又惧，痛喊一声，疯狂地运转巫力，将那些青蝠再次弹飞。但是他身上已经被咬出了无数个孔洞，再加上那般汹涌地使用巫力，加速了血液的流动，使得浑身喷射出百来道血泉，巫纵一阵眩晕，赶忙用巫力在身体表面制出一层淡红色的防护罩，终于是拦下了那些吸血青蝠。头也不回地冲出洞口，往来时的方向逃回。
吸血青蝠有毒，被咬上一口就能毒发身死，更何况巫纵闯进了青蝠窝，被咬了不下百口，就算他巫力深厚也撑不住啊。
巫厉弯着腰，检查着大徒弟还留有余温的尸体。
在三日前，巫纵在深山里练功的时候，无意间转进了一个深邃漆黑的山洞里，洞内腥臭熏天，空气污浊，他好奇心起，往里多走了几步，没想到惊动了倒挂在洞顶的，密密麻麻地吸血青蝠。
“麻烦了。”黑猫眉头大皱，从未想过世界上竟然会有这么逆天的秘术，如果他要是眼前这个有着不死之身的家伙的师父，就是前些日子在申城被他和柳南生联手击退的巫妖族大护法巫厉的话，恐怕会更加吃惊。
巫纵重生之后，感觉自己在方才的搏斗中损耗掉的体力和巫力又再次充盈，精神状态也非常饱满，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体验。
巫纵歪着头遥望去，将那些炊烟定格在眼底，双眼没有聚焦似的呆滞。那村舍炊烟图成为他活着的时候所见到了最后一幅画面。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一块完整的地儿，身体上布满了自黑色的孔洞，体内血液失尽。
“师父。师兄他还有救吗？”巫横蹲在旁边，看着生机散尽的师兄。他看起来倒是比百年后年轻不少，还只是个青少年的模样。
他躺在大山的半山腰上，周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目力所能望见的极远处，隐约能看到屋舍俨然的村落。
虽然不见夕阳，但是感觉时间像是黄昏了，村落里升起了一柱柱炊烟。
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不死之身这么霸道，那么——
“再来过！”
巫纵视胸口的血洞于无物，巫力涌动，再次催生出一那只巨大的凤鸟图腾，浑身红色羽毛缭乱地舞动着，仿佛是浴火重生的凤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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