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走了吧。”乔松比李千山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背朝着街对面，把头使劲儿往下低着，下巴都戳到了胸口上。
但是他现在还不敢抬头，更不敢转身，生怕一转身就看见那个曾将自己暴揍一顿的年轻人就在跟前站着，见自己转身后，露出一丝狞笑，说一声‘好久不见，冤家路窄’，再朝自己面门轰上那么几拳，这条命就算是交代在这儿了。
“师父。你转头看看呀。”李千山害怕到声音发抖。
“你闭嘴！”乔松骂了一声，无论如何他是提不起勇气转身回头看的，可是一直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他心思一转，自己不是带着表吗，便撸起左手袖子，露出明晃晃的腕表，借着表上玻璃盖的反光，举起来调整角度，看见了街的对面，人来人往间，并没有徐观的身形，他又转下手腕，确定徐观也没有在四周，总算是松了口气。
乔松直起身子，见李千山还在自己怀里，反手一巴掌抽在他后脑勺上：“走了！快起来吧！”
“哎哟。”李千山抱着脑袋，直起身子的第一件事儿就是东张西望，亲眼确认徐观不在附近了，他才长出口气：“好险。那个巫妖小妮儿说的没错，这徐观果然也来帝都了”随后又有一丝疑惑：“可是他在这里瞎转什么？”
“你没看到他是往北走的？”乔松暗骂白痴，平时算计别人满肚坏肠子，到了这关键时候就跟装满大粪似的。“咱们为什么从北面进帝都？还不是因为东南西三面都有高手把守！现在徐观北去，不就正好把北面也守住了吗？”
“可他们把四面都堵死了，咱们怎么出去？”李千山苦着脸。
“只能再想办法了。”乔松也是无计可施，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继续往煤山走，此时他们已经能看到煤山公园内那座高高的煤山了。
因为这对师徒修为低微，完全不够级别引起结界的示警，所以帝都的守卫者并没有察觉他两个靠近煤山。
又走了十几分钟，李千山和乔松来到了煤山公园的门口，买了两张门票后，便随着其他寻常的游人一同走进去。
冬季的公园里并没什么值得观赏的景色，即便是下了雪，要赏雪景，人们绝大多数也会选择去距离这里不远的紫禁城。那鹅毛簌簌飘落，白雪盖顶的绝美，仿佛将时间逆推几百年，带着人们回到那莺歌燕舞的王朝时代，那时的紫禁城还叫紫禁城，那时的城内还有妙手琴女，还有蛇腰舞姬。
这对师徒在游人稀稀落落的公园里步履匆匆地走着，几个转弯后就到了煤山的脚下。
他俩并没有急着上山，而是绕着山转了一圈，仔细地查看山脚下有没有暗道的痕迹。在山脚下没有发现异常后，才缓缓上山，在山道上又来回转了好几遍，就连道路不通的，长着杂草乔木的山体上，也想方设法地跳进去溜了几圈。最后才来到了山顶上。
煤山的山顶是一个仿古的斜顶楼阁建造的建筑，红柱黄瓦，极具古代气息，在这栋建筑周围，是四条宽约两丈，石板铺就的宽道，四周都竖着石砌的不透缝栏杆围着。
立身在南面的那条石板道，可以将整个紫禁城收进眼底。也正是在这一边的石板道中间位置，有一块跟下水道盖子差不多大的圆饼铁盖，其上画着一幅简略的地图，地图下方写着五个字——帝都中心点。
这里就是整个帝都的正中心，同时也是阵眼所在。
李千山站在圆饼铁盖跟前，低头瞅了好几眼，问旁边的乔松：“师父，你说这里会不会就是阵眼的入口，掀开它就能进去了。”
乔松没有回答他，实际上也这会儿的乔松也回答不了，因为正忙着喘大气呢。爬山搜山对于瘸了一条腿的乔松来说是个累活，还是个能要半条命的累活，他好不容易到这里停下来，双手叠在一起拄着拐杖站定，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他好半晌才缓过来，说道：“也许吧。等到晚上，人散了之后，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这盖子掀开。”
“我？”
“难道是我？”乔松瞪眼。
李千山瞬间就又怂了，只好低低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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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观发着呆，没有任何反常地走过去，离他两个越来越远。
李千山的脑袋几乎要扎在师父的怀里，足足十分钟后，他才敢悄声问师父：“他走了吗？”
“你又抽什么风！？”乔松骂了他一声。
“嘘！”李千山赶紧让师父噤声，接着伸手指了指路对面，他胳膊伸也不敢伸长了，就伸出半截小臂。
乔松面带怒色地顺着徒弟指的方向看去，不看不要紧，可一旦看见了那人，师父自己也慌了，之前好不容易装出的镇定，这下也绷不住了。
但是实际上，乔松和李千山都多虑了。
徐观先经过陌生又熟悉的紫禁城，后望见崇祯帝自缢的景山，心情低落到了一定程度。此刻的他眼神空洞，似是无神，已经不自觉地隔断了外界的所有动静，将自己封闭起来，仿佛是要借着这段发呆的的时间，将记忆中注入大量的空白，以稀释心中的哀伤。
这种状态下的徐观，才不会注意到躲在街对面的那两个鬼祟的散修。
李千山一路走来连腰都不敢站直，生怕个头太高惹人注意，李牵着师父的衣角壮胆，眼神闪烁个不停，鬼鬼祟祟的，简直是比贼还贼。
“至于怕成这样？”乔松低声喝道。
“师父，万一，万一咱们被客栈的人发现了怎么办？”李千山声音都在颤抖，紧紧贴着师父，不敢离开半步。
街对面那个面露悲伤感怀之色的年轻人，赫然正是他们曾围杀不成的徐观。
“怎么这么巧！”乔松倒吸一口冷气，赶忙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徐观，心里不停地祷告着，可千万不要被他看见。巫妖族的那位大人的话，可还是历历在耳，如今的徐观连巫妖族的护法都奈何不了，自己要是被他看见，还不得被他一根手指头碾死？
李千山也不想想，乔松瘸着腿能走多快？还怕被他甩下不成？他一边紧拽着师父的衣服，一边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猛然间瞥见街的那边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相貌颇为眼熟。
“啊！”李千山惊骇之极，短促的叫了一声，赶忙躲到师父的身后，借着乔松的身体当掩护，眼神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人缝里偷偷观察那位由南向北走去的年轻人。
因为巫妖们也探查到在帝都的东南西三面都有人守着，唯独北面空缺，为了保险起见，便安排这对师徒绕了个远，从北面进城，折返向南走。
且说这俩人一跟护送的巫妖族人分开，胆子瞬间就弱了三分，进城后见谁都像是客栈安排在帝都的守卫暗探。乔松倒是还好，起码面儿上还算镇定，李千山就怂的太多了，这街上别人要是多看他两眼，或者眼神在他身上多停留一小会儿，他就跟做贼的被当场擒获似的，吓到头皮炸起。
“欺软怕硬！”乔松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徒弟，心道当初怎么就瞎眼收了他。想来自己虽然称不上正义凛然，但就算是坏，也是坏的光明磊落，敢作敢当。反观这个徒弟，为人阴险油滑，露脸的事儿不干，败人品的事儿干一大堆。闯了摆不平的大祸，就想法把师父拖下水，逼得自己不得不出手帮他解决，自己接二连三地被他连累，上次是徐观，这次是巫妖。一想到这里，乔松还打着石膏的小腿肚就一阵发疼，他又是冷哼一声。
“师父您走慢点，我好扶着您。”李千山嘴上说的倒是挺漂亮。
“我用得着你扶！？”乔松眉头一挑，我自己走的好好的，有你扯着我走得更费劲儿了。
“我哪里知道怎么办？你站直了，别看起来像个做贼似的！”乔松低声喝道，冷冷地瞥了原本比自己还高半头，此刻却猫着腰变得矮半头的李千山。“以前你仗着我教你的那两下道术，四处欺负那些异类修炼者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在黑市里跟人逞凶斗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我您还不知道嘛。我那是知道它们打不过我才敢动手的，碰到打不过惹不起的，我都是直接认怂开溜。”李千山说起这话也不脸红。
徐观脚下的步子有些沉重，他经过了煤山，来到一条笔直向北的繁华小街上，这条街上很多小店，商店，饭馆，首饰店等等，徐观一边走一边兴致缺缺地逛着，与同在这条街上逛玩的游人错身而过。
徐观从路右侧的人行道向北走，并没有注意到在路左的那侧人行道上迎面过来的两个老朋友。
李千山师徒混在这小街上的鼎沸人群中，正从北向南走来。他两个正是在不久前受了巫彦的指示，进帝都来打探情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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