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通说着话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楚凌珹身上是具有前朝遗臣这个标签的，新君就要立新臣，不会去管前人留的到底是宰辅良臣，还是只知溜须拍马的弄臣。61
如白水笙者，如今已经在极力证明自己是新朝之臣，甚至连洪通亦然如此，放眼天下，或许只有楚凌珹一人，还心心念念着旧日君主。
这样的人，自然是很适合抛出去做为弃子的人。
楚凌珹喃喃道：“话虽如此，但有一日，若有机会报恩，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林玖有些无语地看着楚凌珹：“洪老爷子的意思是让你认清楚自己，认清楚龙椅之上的那位陛下，在都城之前你千里驰援，躲过无数追杀之后，这恩你就已经还清了。”
“活命教养之恩，哪那么容易还清！”楚凌珹摇头一叹道。
看着楚凌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林玖的双拳握得山响，楚凌珹回过头来看向林玖，那双看起来有些秀气，却能够打得甲一求饶的拳头，确实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此处虽是行人不多，但若是这样动粗，总是会被人瞧见的。”
林玖冷笑道：“哟呵，你还知道要面子啊！”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这就是连山野之人都知道的道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林玖笑着朝楚凌珹靠近，楚凌珹皱了皱眉，并没有后退，也没有摆出防御的架势。
当林玖靠近之后，一拳打向了楚凌珹的胸口，这一拳的行进速度极为缓慢，如此脆弱的拳头，以楚凌珹的武功自然能够轻松躲过。
只不过，楚凌珹任由拳头打到了他的胸膛上。
并没有力量的爆发，林玖这一拳就像是小女孩儿在撒娇一般，锤在他的胸口软弱无力。
“我也不求你能够真的忘掉先皇恩德，只是希望你在紧要时候能多珍惜自己性命一些，不要在向送玉玺的时候，将自己的性命都险些搭了上去。”
楚凌珹的面色柔和了不少，缓缓开口道：“那时候若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死了。”
林玖收回了拳头，抬起头来看向楚凌珹：“所以说，你除了欠先皇之外，还欠我，别给我说什么今生之恩来世再报，我给你讲，本店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楚凌珹一脸愕然地看着林玖，这话他似乎无从辩驳，更重要的是，世俗之中通识的一些仁义礼法对于林玖都没有太大的限制力。
其中关于忠君一项，林玖算得上是口出狂言，按照林玖的说法，天地君亲师应当把君去掉才对。对于有些话，楚凌珹虽说不太认同，但去也会去细细琢磨，其中一些话还真是有些道理。
楚凌珹不禁摇了摇头，在很久之前他就打消了和林玖争辩的念头，因为不管谈的是什么，林玖总是能够在一些很神奇的地方出言将他驳倒。
很显然，此时的楚凌珹有些思虑过多，抛出那些恩德忠君，林玖想要的就是楚凌珹为她林玖而活，或者说是为自己而活。
回京车队，白水笙的车辇之中除了白水笙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曽逸仙。
“你已经在林玖那里得了那么多好处，却依旧选择要对付她，你这是否有些忘恩负义？”白水笙语气平淡地看着这位被称为谪仙人曽逸仙。
那一副让女人都有些嫉妒的容貌，让白水笙不禁有些恶意地想到，京城中某些好男风的贵人若是遇到了曽逸仙，一定会将起视为禁物。
大概是被人注视得太多，曽逸仙并没有感觉到白水笙隐藏的恶意，开口说道：“商人动辄言利，若是放着一个赚钱的大好机会，而任其溜走，这对于商人来说是极大的侮辱。”
白水笙冷笑道：“我倒是看不到什么商人的尊严，只看到求而不得的疯狂。”
“你这想法倒也算不错，但面对如今这天子，连话都不想听你的，你虽是能臣干吏又能如何？你可还记得洪老爷子在临走之时对你说的话？”
这事情发生在刚才，楚凌珹自然不可能不记得，所谓此非彼，一朝天子一朝臣。
话到此处，楚凌珹停顿了片刻，望向驿道。此时车队已然离开，路上也只有零星的行人，看上去异常寂寥。
“他是唐王，但在这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先帝的儿子，让我杀恩人之子，做不到。”楚凌珹接着说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先帝将你放在门下省那个接连上下的要紧处，就是希望你能以自己的才能让大周走向兴盛稳定，除唐王若是其中一环，你当如何选择？”
本来以为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楚凌珹会斥责她，却没想到楚凌珹居然点头说道：“你说着话也没错，陛下常说，他应当适合像他弟弟恭亲王一样做个富家翁。”
“恭亲王啊，那的确是一个自在人，只是一国帝王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随口说说还好，若是真的做了，大周之民就倒霉了。”
楚凌珹神色肃然道：“皇帝代天牧人，有天子之称，但治理万民，却并非一人能为。天下不会因一人而乱，若真的乱了，那也就是说我们这些臣子太过无能。”
就已经温了三次，该离开的人总是要离开，楚凌珹也并非是一直讲情绪表露于脸上的人，道了一声珍重之后，便目送洪公公离开好。
看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真应了那句话，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
“你也洪老爷子作别，就不去送送那个从小和你一起玩到大的朋友？”林玖适时开口，倒是让这离愁别绪消减了几分。
听了林玖的话，楚凌珹忽然一笑道：“先皇不会去想那么多，在他看来，家人的和睦稳定就是放在皇家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那他还只能算不得一个好皇帝！”林玖开口说道，历史上的一些明君都一个个的杀伐果决，一出手必定是风云变色。
“若真有那种力量，当初你为何不将起杀掉，难道是怕被别人的唾沫淹死？”林玖一脸好奇地问道。
楚凌珹摇头道：“哪有那么多计较，要说来我如今的名声已经够坏了。”
而不喜先皇之人，总是会说因为其活着的时候，坚持奉行长幼有序，立了一个生性懦弱的雍王为太子，偏生这太子的身体和性格一样孱弱，这才有了后来二王于皇城兴兵的悲剧。
但无论别人如何说，在楚凌珹心中，这就是他愿意躬身侍奉的君王。
以藩王力压君主的例子并非没有，但那些人有一个很大的前提就是掌控着自己的属地，还有足够数量的精锐军队。
但唐王却不同，即使是最巅峰时候，也只有依靠裕王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如今更是连自己都被圈禁在了都城之内，怎么看都只能做一条翻不起浪的咸鱼，而非是什么混江龙。
楚凌珹开口说道：“你应当是小看了唐王在士林中的声望，这样说吧，如今的唐王若是放出城去，只要他能登高一呼，说当今天子得位不正，便立马会有无数人跟在他身后响应。”
“他现在应当是要与我彻底划清界限的。”楚凌珹开口说道。
“我不明白，那唐王到底也只是个王爷，为何连皇帝都要看他的脸色？”林玖这个问题在心中憋了很久。
回忆起往事，两人都不胜唏嘘。
对于前朝皇帝，市井之中好大都褒贬不一，从其谥号“康”这个平谥便能够见些端倪。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所有人的共识，那就是先皇是一位仁义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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