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千里落花风 第十六章 柳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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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这位姑娘伤势如何?”

    “伤得不轻……右肋被箭刺穿,伤口很深又被撕裂,别处也有许多伤口;加上她身体虚弱,受了惊吓。”陈和光心中并没有把握,犹豫了一会道,“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挺过来……”

    “连老哥也不确定?”池南皱眉道。

    “汭屿说她身上有很多伤痕,恐有内伤,所以我也只能一点点来试。”陈和光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了老弟,我这里人多没有空房,明日先把她留在你那里养伤吧,我和汭屿每天会过去看。”他怜悯地长叹一声,“哎,真是可怜人,一定是家里遭了难啊。”

    “我看她不像是本地人,要不要再跟官府说一声?”

    “先不要了吧。”陈和光短暂思索了一下,“一个女孩子家,伤得又那么重,我怕腾挪着反倒不利于调养。反正你那里清净,等她醒过来问问再说吧。”

    池南点点头,这才到后厢仔细看了看上官湄。她躺在榻上,脉象不稳,气息微弱,全不似往日那般光彩照人。此时已是腊月,上官湄却还只穿着残破不堪的粗布单衣,汭屿见了实在不忍,便取了一些其他百姓赠来闲置的衣服给她换上。池南端详着她苍白的脸,上面没有一丝血色。

    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让一个弱女子受此折磨?

    池南暗自思忖着,不多时便回到草庐将里间的空房收拾干净,又托汭屿到集市上置办了新的被褥和纱帐。不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陈和光时不时将病人塞到他家里,让他代为照顾。沂州风俗开明,没那么多繁文缛节,池南代陈和光收过不少女病人,自然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翌日,陈和光便把上官湄送到池南的草屋里,把药交给他,切切地嘱咐了用法用量,并让汭屿每日来给上官湄的伤口换药。

    冬天原是过得很快的,池南家中没有婢仆,向来是独自一人。年关将近,今日这家百姓为报恩设宴邀请,明天那家熟稔的兄弟相约杯酒言欢,再有和陈和光雷打不动的上山采药,日子也就这么过去了。然而这一年,他以感染风寒为由推掉了所有的聚会,每天守在草庐中悉心照顾昏迷不醒的上官湄,实在无聊了就摆一壶酒,拿出父亲留给他的琴抚上一曲,略慰寂寥。众人深知池南来去自由的古怪脾性,也知道他家里有病人,所以并不多想。

    上官湄伤势反复了多次,严重时发着高热气喘不定,池南便整夜守在她床边,寸步不离。按照陈和光的交代,池南偶尔也会帮她按摩手掌上的穴位,暂缓病痛。他看着上官湄的手心,虽然有些粗糙,但大部分伤疤和老茧形成的时间并不长,并不像一般民间女子的手。池南不由得开始思考她是何方神圣,又为何来到沂州。

    日子久了,好像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有时候池南就坐在窗边,安静地看着昏睡的上官湄,心中也能掠过一丝异样。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你甚至连她是谁、什么性情都不清楚,动什么怜香惜玉之心?

    可有些莫名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好像生了根一样,再不能逐出。

    大约所有的无厘头,都是为了遇见命中注定的悸动吧。

    “是。”池南点点头,“想必金大人那边大人知道该如何回话,草民一介布衣就不多置喙了。哦对了,那名受伤的女子已经被陈和光带回去治疗了,请大人允许草民先告退。”

    池南赶回仁鹤堂时,陈和光已经让徒弟处理好了上官湄的伤口,正忙着抓药。

    白衣男子并不恋战,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立即向上官湄跑来,扫了一眼她身上的伤。此时上官湄的神志已经不甚清醒,她捂着伤口看了二人一眼,连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却说陈和光与池南同为沂州人氏,二人每月初二和十六日都会相约到城外山上采药。陈和光是沂州最有名的药铺仁鹤堂的掌柜,医术高明,为人慷慨,而立之年才从父亲手中接过药铺这个祖业,渐渐把这里经营成了一个医馆。池南也同为一介平民,尚未弱冠,但心地纯善,武艺高强。二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多,但性情相投,皆是厌恶仕途恣意潇洒之人,经常有难必帮,施惠乡里,所以在沂州名望很高,甚至连官府都对他们青眼有加。

    几个幸存的士兵逃走后,陈和光简单固定了一下上官湄的伤口,迅速将她带回仁鹤堂治伤,池南则留在林子里守着几具遗体。由于他们来时已经吹了哨子放了烟火,沂州刺史府的侍卫们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领头的是沂州长史魏先。

    魏先蹙眉道:“是何处败类如此大胆,竟对弱女子痛下杀手?”

    池南淡淡一笑,走到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旁,捡起一把弯刀,“大人,您看这个。”

    “这是——”魏先后退了半步,惊讶地看着池南,“难道——”

    上官湄紧张得连气也不敢出,一边轻轻抬起脚,往里挪了挪。

    “出不出来!”

    上官湄还是闭口不言,心里已然惊慌失措。

    “池公子,出什么事了?”

    “魏大人亲自来了,草民惶恐。”池南抱拳行了个礼道,“方才草民与陈和光在林中发现有几个小兵追杀一名女子,出手拦了下来,觉得还是向大人禀报一声为好。”

    上官湄撑在地上,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眼看着士兵们就要追上来,她已经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能看到白刃的寒光从眼前闪过。无路可逃了吧……也罢,反正也是生不如死,上官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阵冷风从鼻子前面嗖地刮过,上官湄没有挨到想象之中寒冷的利刃,反而听到一声奇特尖利的哨响回荡在整个山林。她睁开眼,见一黑一白两个男子从天而降,手中宝剑一挥,三个人应声倒地。二人动作迅速,飞身上前与其余几人扭打在一起,三下两下就挡掉了他们手上的弓箭。领头的看胜算不大,立即转身逃离,消失在山野中。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又过了一些时日。这一日,上官湄实在没有力气爬山了,便趁着人烟稀少,沿着一座山的山脚摸索着走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分,她才找到一个树林隐蔽起来。突然,上官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心里一惊,忙往林中深处走了几步,隐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喂,前面的,看见你了,出来。”

    趁着空当,上官湄只向后扫了一眼,心就凉了半截。后面那六七个人皆是士兵装扮,手里拿着弓箭和一些制式奇奇怪怪的兵器,心知不妙。她的腿在剧烈地颤抖,但还是拼命跑着,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跑过这么快。

    似曾相识地,她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兵变当夜。那被层层镇定的外表包裹住的,是无尽的恐慌。

    突然,上官湄的脚踝被草环绊住,她身子向前一冲,重重地跪在地上,同时右肋上传来一阵钻心般的刺痛。上官湄忍着痛,试图用匕首割开脚上的草环,却发现原来这是那群士兵的绳索陷阱,没有突破口,越挣扎绳索勒得越紧。

    后面的声音渐渐失去了耐心,一个气势像领头一样的男声粗暴地令道:“搜!”

    人群一拥而上,上官湄看准了眼前枯木密集的方向,突然朝那个方向左右迂回着拼命跑去。

    上官湄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远。她晚上凭借月亮的位置辨别方向,白天也不敢打盹,只有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会在山洞周围铺满石子和树枝,用草编成绳子拴在树枝上休息一刻钟。她紧紧握着匕首,这样稍有风吹草动树枝就会嘎吱作响,手里的草绳也会被拉动。

    而就算睡着,上官湄也睡得极浅,总是做着几个重复的梦。一时梦见景舜皇后抱着襁褓中的上官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梦见上官敬尧驾崩之前面色发青双眼红肿手指卷曲的样子,一时梦见衣衫单薄的上官涵跪在宗祠前瑟瑟发抖,一时又梦见一群陌生人在追问她为什么要出卖大鄢……而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逃跑,远离皇宫,远离人群,直到脚下踩空,坠下万丈深渊。

    清醒的时候,上官湄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荒谬的梦。她暗自庆幸,原来在宫中时上官洹经常跟她讲大鄢边境附近的地势地形,探讨退敌之法,让她对这些地方渐渐有了个模糊的印象。然而越到南边,山就越矮。天气逐渐湿冷下来,与京城的感觉截然不同,上官湄想找一个像之前一样相对安全的藏身之所也愈发困难。同时,这边的植物野果也和北边不同,她不敢轻易食用,只能每日饮些露水。山中偶尔出现熟悉的野草野菜,她就多采一些带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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