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皇帝也有为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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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皇帝喝得酒醉醺醺的,胡乱睡下。次日皇帝没去南书房早读,连早朝也迟了半个时辰,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使得朝野议论。

    临上朝时,皇帝面无表情道:“赐黄酒罢。”吴书来不知所言,道:“请皇上明示...”皇帝看了没看他,径自上轿去了。吴书来到底伺候皇帝已久,转身便大悟,连忙唤了徒弟预备毒酒,亲自入慎刑司操办。待事毕,吴书来出了牢房,望着朱墙框成四角的蓝天,悄声叹道:“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早些投胎到富贵人家去罢,我也是身不由己,姑娘勿怪。”

    皇帝头痛欲裂,连晚膳也没用,歪在榻上昏睡绵绵。吴书来遣人去翊坤宫与青橙禀告,并未提旁事,只说圣心不悦,让青橙劝解劝解。青橙命尔绮煮了山楂莲子汤,换了穿戴,抿了绢花,坐着凉轿往养心殿。路上撞见舒嫔、王贵人、陈贵人等在宫街闲散,又停轿寒暄了几句。等青橙的轿子走远了,舒嫔收了满脸笑意,道:“真是天下奇闻,大清的后宫,竟让汉女一手遮天了。”

    王贵人道:“上有皇后主子在,怎能说她一手遮天呢。”

    舒嫔轻蔑一笑,道:“皇后主子?”她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生了永琮,皇后的位置保不保得住都两说呢...”众人觉她越说越直白,不愿贪图嘴皮子,都嘘声静默。

    西暖阁里静悄悄的,当值宫婢见青橙来了,屈膝请了安,却并不道福。青橙斜坐在榻旁,见皇帝额上冒汗,便将锦被拂开,只盖住胸口。皇帝却已醒来,睁开眼看着青橙。青橙知他没用晚膳,柔声问:“饿了吗?我去吩咐她们备膳食。”说完,就要起身。皇帝望了眼窗外,暮色降临,廊下已有宫人掌灯。

    他拉住青橙的手,道:“朕不饿。”

    屋中昏暗,微弱的光辉像薄薄一层白雾。外头隐约可闻宫人们掀帘疾步之声,偶有几声蛙叫禅鸣,衬得夜静如水。皇帝甚少表露疲倦之色,今儿懒懒的躺在榻上,竟半会都不起身。青橙莞尔道:“我带了醒酒汤,让尔绮热一热端上来。”皇帝勉强有了笑容,道:“朕今儿又没喝酒,吃什么醒酒汤?”

    青橙耸鼻在他脖颈间嗅了两下,道:“酒味还在...”她欺身太近,幽幽散着熟悉的香味儿,皇帝忍不住将她抱住。青橙止了话,他轻轻道:“别动,让朕抱一会。”青橙半坐着侧躺在他胸口,姿势虽难受,但她静静的,没有聒噪。

    皇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皇帝待她骤然疏远了。就算来长春宫,也是看一看永琮,连茶都不喝就走。她送圣驾至长春门,皇帝忽道:“娴妃病好了,她闲着也是闲着,朕想让她帮你处置六宫事务。”皇后心尖一滞,笑道:“纯妃得力,臣妾用着很上手,并未觉忙碌。臣妾与娴妃素有纠葛,再说高皇贵妃丧期没满一年,尸骨未寒...”

    皇帝语气越发不露声色,道:“高皇贵妃之事,真与娴妃有牵扯?”他目光凛冽,直直横视皇后,唬得皇后面容僵直,一边揣摩皇帝话里的意思,一边牵强笑道:“娴妃当日落的是办事不利之罪,臣妾...”皇帝已不想听她再说,袖子一甩,道:“算了,过去的事谁都不要再提,于你于她都好。”说罢,绝尘而去。

    殿中空旷,金砖光鉴照人。皇后跌坐在椅中,悻悻道:“你说皇上是不是知道了?”善柔立在她身后不轻不重的锤着肩膀,道:“主子多虑了,皇上若真知道什么,宫里能这样安静么?还不闹得天翻地覆!”皇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道:“可为何他又说娴妃无辜,还要让她协理后宫呢?”善柔道:“奴婢听说,皇上最近时常去景仁宫,又赏了娴主子好些东西,但并不留宿。想必是太后有懿旨,皇上碍着面子罢。”

    皇后吁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家里来了信,舅母气势汹汹的向青橙提及简玉衡成婚一事。青橙得宠,舅母脸上亦有荣光,觉得城中小家碧玉已然配不上简玉衡,非得娶个大家闺秀、重臣之女不可。提亲的媒婆无数,舅母挑三拣四,使得简玉衡二十五六了,还未成亲。青橙将此事转诉皇帝,惹得皇帝嘲弄,道:“上回朕说要指他蒙古公主,偏你还嫌弃人家地位尊贵。”

    青橙挽着他在御花园闲散,曲径小路,绿荫繁花,正是夏日盛景。她道:“公主不行,择一品二品大臣之女,赏为格格,也算门当户对。”皇帝道:“那可不好办了,一品二品大臣之女大多为秀女,依大清律例,必须落了选才能嫁人。已落选的定然早早指了人家,还未择选的,名档还在内务府,总要等选秀后才可指配。”

    往年选秀一般从六七月开始,也有提前或推后之情形。眼下因高皇贵妃丧期未满一年,皇帝已下旨将选秀日期延至明年春。青橙一笑,道:“过些天不是七夕么?不如请王公大臣之女入宫乞巧,瞧着模样品行儿好的,封了格格,再透点风声给她家里留人,明年选秀一过,就赐婚便是。”顿了顿,又道:“聘礼都不用你管,我来操办。”

    反正库房里随随便便就能理出几马车东西。

    皇帝抿着唇,半响没说话。青橙用手肘抵了抵他的腰,笑眼睨着他,道:“怎么,舍不得了?看见模样品行儿好的,就想自己留着?”皇帝停下脚步,食指戳在她额上,咬牙切齿道:“胆大妄为的小东西!”

    曾有大臣之女未经选秀而请旨嫁人,可被皇帝千里迢迢召到上京面斥了半日。

    尔绮一日里都失魂落魄,黄二问她今儿备什么晚膳,她也是浑浑沌沌的,说了几样冬天才有的果蔬。到了傍晚时分,简玉衡给青橙请了平安脉,至廊下,忽而问门前侍立的宫人,道:“请问尔绮姑娘在何处?”尔绮知道他要来,一直注意他的行迹,只是未在他跟前露面而已。他不过问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的脸就羞得通红,胸腔里扑通扑通直跳。

    有主子在屋里,宫人不敢大声喧闹,手上一指,轻声道:“尔绮在那儿。”

    简玉衡一回身,果然看见尔绮迎面而立。他不禁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抱拳道:“尔绮姑娘。”尔绮看也不敢看他,耳中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是恍惚的望着他的衣领,墨黑的底色上绣着繁复花纹,也瞧不出什么。当然,她根本不知自己望的是衣领。

    她道:“可是纯主子膳食上有什么要注意的?”

    简玉衡从未与姑娘打过交道,见她脖子都红透了,便问:“姑娘可是发烧了?”尔绮怔了怔,脸上越发红了,道:“没有啊。”简玉衡道:“我看你双颊通红,额上冒着虚汗...”尔绮急急道:“没事,我刚才搬了东西,累的...”

    她动静太大,一抬眼,就撞上简玉衡的视线。

    简玉衡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忙抱拳道:“在下失礼,姑娘勿怪。”尔绮脸颊打颤,哆嗦道:“没事没事。”实不知能说什么,就静了下来。

    夏日夕阳如血,晚霞的光辉透过廊下垂的湘帘,丝丝缕缕的镂在两人周身,晃花了人的眼,犹如失神落魄。还是简玉衡打破尬尴,他从药箱取出一包东西,笑道:“去年在咸福宫碰见落雨,你命人送了雨靴给我,后来你跟着去了行宫,我也忘了此事,前头才想起来,还未当面谢你。这双雨靴想来是你借了哪位公公的,这么久不还,实在不好。”

    靴子并不是借的,是专门给你做的。尔绮很想和他说清楚,可是,竟没开口。她心有悸动,傻了似的接过包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简玉衡觉她怔忡无常,还以为自己令人生了厌,越发不知如何开口了。两人僵持片刻,简玉衡抱拳道:“多谢姑娘了,在下告辞。”

    尔绮哦了一声,再无别话。

    夏天潮湿,太后腿疾复发,众妃嫔往寿康宫侍疾探望。娴妃重得协理之权,与皇后一同伺候左右。大家瞧着,深知太后此次“生疾”之意,显然是要昭告后宫,娴妃不再受皇帝冷落。太后笑道:“前几日才贡上春茶,你们就来讨吃了。”

    舒嫔侧了侧身,扬眉欢喜道:“是太后慈悲为怀,见咱们都来了,就忍不住想赏咱们吃罢。”太后信佛,喜欢“慈悲为怀”这样的话头,遂笑道:“舒嫔的小嘴巴子,真叫哀家又爱又恨。”又扬了扬手,舒嫔忙起身上前,半跪在踏板边。

    太后仔细抹了抹她的脸颊,道:“好好的脸蛋,怎么长了痘疮?”

    舒嫔回道:“昨儿贪嘴,大热天涮了羊肉吃,早上就生了两颗痘疮。”她苦恼的在脸上摸着,道:“怎么,我已经扑了一层粉,还能看出来吗?皇上瞧见可要嫌弃臣妾了。”太后板了脸,顿时又笑,撇嘴道:“该!”

    一语毕,惹得众人都笑了。

    过了片刻,有嬷嬷捧上春茗,嘉妃因四阿哥喜欢去翊坤宫,便与青橙低声细语,向她道谢。两人正是客气,身侧忽而传来咣当一响。青橙回头一看,有嬷嬷摔倒在地,茶杯摔成四五瓣,茶末绿汁全洒在愉嫔手臂。而愉嫔颤抖着手举在青橙面前,显然是替青橙挡了一碗滚水。夏装极薄,火燎似的贴在手臂,钻心的疼,

    青橙还没反应过来,太后先问:“快去宣太医。”

    愉嫔却微笑道:“谢太后关心,臣妾无碍,不必宣太医了。”嬷嬷跪在地上求饶,叩首道:“奴婢该死,请太后、愉主子恕罪。”太后火冒三丈,道:“你也是经年的老嬷嬷了,行事怎能如此鲁莽,幸而是泼愉嫔手臂,若是泼在纯妃脸上,看你死几回都不够。”愉嫔听得出太后话里的褒贬,想想自己在皇帝面前说不上话,比起纯妃,活该受罪。她笑道:“这茶水并不太烫,又隔了层衣裳,并没什么,太后也不必责罚谁。”

    别瞧是个嬷嬷,都是太后跟前伺候十几年的,比一般的主子还要受尊重些。

    太后果然道:“没事就好。”又朝跪地的嬷嬷道:“还跪着做什么,赶紧收拾了,再给纯妃泡一壶来。”嬷嬷应了是,起身告退。

    从寿康宫出来,青橙拦住愉嫔,道:“翊坤宫有各种烫伤膏,你同我一齐去取。”愉嫔正苦于没法顺其自然的与青橙亲近,听她开口,应承道:“多谢纯主子了。”

    青橙笑道:“是我该多谢你,不然受伤的就是我了。”

    两人坐凉轿回到翊坤宫,正巧皇帝过来午歇,看见愉嫔,很觉讶异。青橙将来龙去脉说了,又摆开各色各样的烫伤膏,朝愉嫔道:“你爱哪一种,只管多挑两盒拿回去。谁没有个小磕小碰的,总有用得着的时候。”愉嫔也不推迟,仔细挑了两盒让宫婢收好。她知道皇帝不喜旁人到翊坤宫叨扰,拿了东西,欲要起身告辞。

    皇帝盘膝坐着,突然道:“听宫人说,皇后不许你与五阿哥单独见面?”

    愉嫔猜不出是何意味,不敢妄言,恭谨道:“也并不全然是。”只说一句,也不往下解释。皇帝道:“长春宫住着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实在逼仄。再有皇后要照料永琮,还要统摄六宫,也分不出心顾着五阿哥。”

    青橙顺口道:“既然这样,不如让五阿哥跟着生母住。”她说得轻而易举,可对愉嫔来说,却是心惊肉跳,是不敢祈求的奢望。

    皇帝接着道:“钟粹宫地方宽敞,朕也是此意。”

    养心殿臂粗的烛灯燃得通亮,皇帝自饮自酌,一杯接着一杯,眼圈儿都喝红了。李玉端着绿头签站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几十遍,也不敢进殿呈禀。吴书来心如明镜,知道皇帝是烦忧皇后谋害高皇贵妃之事。以往前朝后宫有什么事,皇帝还能找纯妃诉诉苦,此事却是什么也不能说,要么烂在肚里,要么掀起腥风血雨。

    皇帝也有为难的时候。

    正说了,远处有靴声传来,两人忙闪身走到角门后,等人过了,方走回原地。没得多久,永琪独自一人来到宫街,行至近处,才规规矩矩喊了一声:“额娘。”愉嫔拉住他问长问短,又从荷包里取了两块西洋糖,道:“别让底下嬷嬷瞧见了。”

    永琪懂事的嗯了一声,将西洋糖放入随身的荷包,道:“额娘不必预备糖果,纯主子每日都会叫人给南书房送点心。”说罢却又道:“永琪知道额娘心意,纯主子的点心自然比不过额娘做的。但额娘总在这儿等我,要是皇额娘知道了,只怕要教训额娘,永琪实有不忍。”

    他这一番话,如针刺火烧,疼得愉嫔几欲落泪。但她强忍着,她不想给永琪留下哭哭啼啼的印象,叫他为难。她笑道:“额娘知道了,永琪放心,皇额娘不会知道。”

    青橙管教三阿哥素来宽松,他爱吃什么,就让厨房做,他爱玩什么,就让他玩,从不重言责骂。不仅是大阿哥、五阿哥,就连四阿哥都觉纯主子实在太温柔了。嘉妃虽疼爱四阿哥,但规矩抓得极严,生怕旁人笑话她是李朝人,不懂礼仪。

    玩到夜幕时分,长春宫遣了人来接,众人方散。

    永璋热得满身臭汗,青橙命厨房烧了金银花水,伺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又留他用了点心,才让他回道德堂。皇帝前朝有事,遣了人通传说今儿宿在养心殿。青橙也未等他,在灯下绣了半会荷包,翻了两页书,早早熄灯就睡了。

    小姑娘踌躇片刻,才以赴死之心禀道:“奴婢姐姐是被皇后娘娘害死的,皇后娘娘并不是因为撞鬼而杀死姐姐,是怕旁人知道七皇子病薨之事才...”

    皇帝眉头竖起,喝道:“真是胡言乱语,永琮好端端在长春宫里,何来病薨之说。你竟敢咒骂皇子,朕绝不能饶你!来人...”小姑娘连连叩首道:“奴婢失言,请皇上恕罪。奴婢说的七皇子,是高皇贵妃的孩子。”皇帝一怔,道:“接着说。”

    小姑娘得了皇帝鼓励,越发添油加醋道:“奴婢的姐姐叫银铃,是奴婢入宫后认的干姐姐。银铃原是咸福宫廊房上的扫洒宫婢,因恼了高皇贵妃,被贬入辛者库为贱婢。后来...后来...银铃的亲姐姐叫金玲,是高皇贵妃的贴身侍婢。”

    永琪点点头,道:“永璋他们还在等我一起去翊坤宫看兔宝宝,永琪先行告退。”

    愉嫔见他与兄弟们和睦,倒也高兴,笑道:“去吧。”永琪作揖行了礼,就折身去找永璋大阿哥他们。到了翊坤宫,永璋大呼小叫的让太监们将七八只刚生的兔宝宝用笼子装了,放在庭中,让大家喂萝卜玩。

    愉嫔眉眼无神,道:“怎好总是去求纯妃,再说,皇后知道了,只会更加嫌弃我,五阿哥还在她手里呢,我不敢冒险。”稍顿,又道:“上回我瞒着皇后,说金玲的妹妹叫宁儿,皇后没能斩草除根,惹得后来银铃装鬼吓她。皇后面上不明说,背地里怕是早就知道了。我本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不想...”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

    芷烟道:“您都是为着五阿哥罢,并没有错...”

    真要碰上不要命的,吴书来一时倒觉为难。

    皇帝忽道:“你姐姐怎么就死得不明不白了?”小姑娘将信将疑,问:“皇上真想知道吗?”一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皇帝心里对皇后赐死那七名宫人之事一直心有芥蒂,听小姑娘的话里似乎大有文章,遂道:“你仔细说来,不许妄言!”

    她的话乱七八糟,皇帝听得大概,心里有了计较,便道:“今日之事切不可同旁人说起。”见时辰晚了,也不往下吩咐,就提步而去。吴书来进退维谷,琢磨了半天,方命人将小姑娘绑了,先放入慎刑司关着,再候皇帝命令。

    自皇后产下嫡子,愉嫔的日子就越发不好过了。她一直憧憬皇后有了自己的皇子以后,会将五阿哥还给她,不想永琮都快满两个月了,皇后却一点都没松口。傍晚时分,愉嫔知道五阿哥该散学了,依旧在南书房至长春宫之间的僻静处候着。

    芷烟举着一柄黑竹绣花蝶竹柄团扇,替愉嫔挡住绯色霞光,低声道:“依奴婢瞧,皇后娘娘没有半分意思要将五阿哥还给您。主子,不如咱们去求求纯主子罢。五阿哥寻哈哈珠子之事,也是纯主子帮忙...”

    她说得颠三倒四,语序混乱,皇帝不由皱了眉,道:“金玲?怎么又扯上金玲了?”

    小姑娘咽了口水,接着道:“银铃曾偷偷跟奴婢说,她就要和金玲一起出宫了,还说上头有位主子娘娘帮她疏通关系。但没得两天,金玲就死了。慎刑司的人说她是不小心掉进粪坑里淹死的,但是银铃不信,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整日以泪洗面,也没得办法。直到有一天,有太监偷偷摸摸进辛者库抓住一个叫宁儿的宫婢,还问她是不是金玲的妹妹,被银铃碰巧撞见了。那太监银铃认识,正是皇后宫里的掌事太监。宁儿从此以后再没有出现过,辛者库的掌事嬷嬷也不知宁儿去了哪里。银铃觉得宁儿是她的替死鬼,所以...”

    日当正午,太阳如火般炙烤,蝉声嘶哑,犹显燥热灼闷。皇帝背手而立,眄视伏地之人,沉着脸,叫人不敢直视。吴书来上前半步,厉声问:“糊涂东西,可知罪?”小姑娘瑟瑟发抖,脸上泪痕湿湿漉漉,因紧张指尖几乎掐进了掌心。她仰起脸,道:“请问公公,奴婢犯了什么错?”吴书来以为她定要求饶,不想被她反驳一问,竟语塞了。

    小姑娘近乎癫狂,胆大妄为道:“奴婢的姐姐忠心耿耿为主子们做事,却不明不白被皇后赐死了,尸首未敛,今儿是她生忌,奴婢烧点纸钱给她有什么错?!”

    吴书来斥道:“在御驾面前大呼小叫,你不要命了!”小姑娘竟冷眼凝望皇帝,寒声道:“她们都死了,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死了也无妨,要命你就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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