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求纯主子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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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橙道:“为何迟了?”那太监道:“奴才是二院专司扫洒的掌事,适才看天象,怕是要有雨,就盯着宫人将摆在外头的花盆搬至廊下,便耽搁了时辰。”

    厅中寂静,看青橙不说话,其他人越发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张得贵脑门上的汗沿着鬓角流到脸上,再钻入脖颈里,整个衣领都湿透了,却动也不敢一动。

    半响,青橙才不咸不淡道:“是搬花盆紧要,还是受主子召见紧要?今儿为着搬花盆可以迟了我召见,明儿是不是为了搬花盆,耽误旁的什么?”二院住着永璋和六阿哥,连倒洗脚水的丫头青橙都预备着亲自面见,更别说有机会日日在二院指手画脚的掌事公公。

    那太监额头碰地,他本想落个尽职守责的好名头,万万没想到会因着迟到而受训斥,顿时慌了神,支支吾吾求饶道:“奴才...奴才知罪,请...请纯主子责罚。”

    青橙道:“罚是肯定要罚的,不然还有什么规矩!”又望了海安一眼,道:“蔑视主子是什么罪?”海安想了想,大约知道青橙的意思,便道:“处以杖刑三十。”青橙想了想,到底心有不忍,遂道:“看你做的事情也不算错事,便免你一半的刑罚,自己去领十五杖罢。”

    那太监是雍正朝时就被遣入行宫的老人,平素没得主子在,仗着自己的资历,趾高气扬惯了,忽而受罚,犹是如鲠在喉,失了极大的面子。张得贵暗暗道了声:“该。”一个专司扫洒的掌事宫人,就敢常常在庆丰司指手画脚,还时常讨要鸡蛋鸭蛋,却不许他记账,实在可恶。另一面,又揣摩着主子的心思,唯唯诺诺。

    青橙缓缓道:“你们有的是我从翊坤宫带来的,有的是行宫的老人,有了品阶就该好好儿珍惜,切不可高傲放肆。今儿有人叫我等了,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明儿若有人为着旁的什么,不安心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我绝不姑息!”她还说了什么,张得贵一个字也没听进,应该说,每个字都听见了,像爆竹似的在耳边噼里啪啦的炸开,合起来却没听懂。

    但终归是一条,要谨守本分,心无旁骛的做好主子吩咐的事。

    训完了话,张得贵以为要散了,毕竟皇帝还在寝屋里呢,纯主子不能耽搁太久。不料,海安笑道:“主子说你们辛苦操劳也不容易,要好好慰劳慰劳大家。”说着,往花窗外扬了扬脸,便有四名太监抬了两只黑漆大箱子进屋。

    开了箱子,里头是各色缎子,有宁绸、江绸、川绸、织锦缎、闪缎...五颜六色,光彩照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料子。青橙浅笑道:“从宫里出来得急,带的东西并不多,这两箱缎子都是底下大臣们进贡给皇上的,皇上又赏了我,如今我又赏了你们。”这样好的东西,竟然随随便便就取了两箱子赏底下人,阖宫妃嫔,除了皇后,就只纯主子一人有此实力。

    张得贵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纯主子大方,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份得缎子。忧的是,他不过是庆丰司的掌事,平素不怎么往后殿侍候,更别说到主子们跟前,以后再有什么好处也轮不到自己了。

    思来想去,便重重叹了口气。

    皇帝在书房瞧永璋写字,见青橙进屋,面露疲乏,遂问:“如何?”青橙随手取了髻上金钗,递与海安,疲乏道:“总要端着架子,累得慌。”

    头上没戴朱钗,瞬间觉得脑子都要清醒许多。皇帝抿唇一笑,道:“皇后才叫端着架子,你这...”顿了顿,寻不到合适的词,道:“顶多算召见。”

    青橙行至永璋身后,看着他一撇一捺的写字,道:“永璋的字,比以前长进多了。”

    皇帝挑眉,得意道:“也不瞧瞧是谁教的,自然要长进!”说罢,牵着青橙往外厅,从炕几上取了一份折子,递与青橙看,道:“六阿哥的名字,你自己挑罢。”青橙打开缀着云纹锻布裹的明黄奏折,上面写着四个字——“珹、琪、瑢、琰”。

    青橙轻轻按着顺序念了一遍,抬头问:“你觉得哪个字好?”

    皇帝道:“都差不多。”名字不名字,他懒得上心,只要青橙喜欢就好。青橙默默凝思片刻,道:“就永瑢罢,瑢字听着悦耳。”皇帝点头,道:“听你的。”他朝门外喊道:“吴书来。”吴书来垂首进屋,单膝下跪请了安,方问:“万岁爷有何吩咐?”皇帝道:“让内务府造册,四阿哥取名永珹,五阿哥取名永琪,六阿哥取名永瑢,再写封折子递与太后。”

    他倒省事,按着内务府拟的顺序,给三个儿子取了名。

    吴书来应了是,没有半句多话便躬身而退。日落西山,花窗上的斜影越来越薄,越来越薄,终于黯淡无光。廊下燃起宫灯,照染成橘红的晕团,在夏风里微微荡漾。青橙照着皇帝、永璋、永瑢爱吃的膳食备了晚点心,吃着吃着,永璋却忽的一口吐了满地。

    在御前失仪,若在宫里,算是大罪。

    永璋唬得慌了神,顾不得漱口,连忙跪下道:“皇阿玛恕罪。”青橙焦急道:“永璋,你怎么啦?”皇帝道:“皇阿玛不生气,你起来吧。”海安亲自进屋收拾,青橙将永璋抱到旁处,看他小脸儿惨白,掌心往他额上捂了捂,道:“该是发烧了。”

    皇帝略懂岐黄之术,替永璋诊了脉,让青橙替他解开脖颈下的扣子,问:“永璋,实话跟皇阿玛说,你哪里不舒服?”永璋带着哭音道:“头有些疼,肚子也疼。”皇帝安慰青橙,道:“只是热感而已,别太担心。”

    吴书来领着随扈的太医进屋,细细一番望闻问切,与皇帝禀明了病情,才开了药方。尔绮取了炉子放在庭院,亲自盯着熬药。青橙抱不动永璋,皇帝亲自背了永璋回了二院,亦命嬷嬷不许让六阿哥靠近,免得病症传染了。

    永璋难受,小脑袋耷拉在皇帝背上,道:“皇阿玛,我会不会死啊?”

    皇帝愣了愣,当年二阿哥永琏,最先也是因着伤寒。青橙眼圈儿急红了,道:“说什么鬼话,永璋一定会长命百岁。”皇帝也斥道:“小小年纪,从哪里听得死不死的?”永璋嗓子眼都哑了,粗着喉咙道:“桂嬷嬷总是说,如果我不好好睡觉就会得病,得了病就会死。”

    他年纪小小,但也知道“死”字的意思。

    青橙火冒三丈,她素来沉稳,甚少发脾气。听了永璋的话,却觉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一处,往下吩咐道:“打今儿起,不许桂嬷嬷在永璋跟前伺候。”

    桂嬷嬷早已面如土灰,永璋顽皮,有时夜里不肯睡,才随口拿两句话哄着永璋,谁想到竟会被捅出来!她跪在地上磕头,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

    青橙拿了药亲自喂永璋吃了,永璋在皇帝面前绝不敢淘气,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比胆汁还苦的药汤,他也一口气喝完。青橙担心永璋,朝皇帝道:“你先回去,我等永璋睡着了再走。”皇帝确实还有许多折子要批,便未说什么,只令太医候在廊房防备。

    永璋睡得不安稳,时而在梦里啼哭。青橙脱了鞋,半倚在床榻上,将永璋抱在怀里。到了半夜,他总算睡着了,青橙惦念皇帝,想要起身,可袍子被永璋紧紧拽住,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道:“额娘别走。”青橙的心碎的七零八落,柔声道:“额娘不走。”

    皇帝批完折子,又等了青橙许久,终于移驾寻了来。

    她半睡半醒,看见皇帝,便打起精神道:“你先去睡,我在这陪永璋。”皇帝望了永璋一眼,手掌探了探额头,道:“已经降温了,你晚点心也没用多少,饿不饿?”青橙摇头,想要坐起身,可永璋一只手紧紧的环住她的腰,她怕扰醒他,便轻声朝皇帝道:“已经晚了,你赶紧回去睡,没得几个时辰又该起了。”

    皇帝受了冷落,往榻上一坐,撒气道:“你不回去,朕就不走。”

    青橙逗得一笑,拍了拍身侧空处,道:“要不你睡这儿?”皇帝横了她一眼,道:“那怎么成,朕是九五之尊,还要和儿子挤着睡不成?”

    不是和儿子挤着睡,是和儿子抢夫人罢。

    僵持了两刻钟,青橙到底放心不下永璋,皇帝只得讪讪独自回了三院。天刚刚蒙亮,永璋转醒,青橙喂了他吃完药,他又睡了。青橙几乎一宿未怎么闭眼,海安上前道:“皇上已经在用早膳了,主子不如一同用了,再好好歇息。这儿有奴婢瞧着,不会有事。”永璋的烧已经退了,青橙落了心,便起身穿戴,正欲趿鞋,可往榻板寻了许久,一只鞋竟不见了。

    海安看见被子里露出一截锻绿色,小心掀开一瞧,竟是永璋紧紧的将青橙的鞋拽在手里,他是多么害怕醒来时见不到额娘啊。

    青橙心里一软,眼眶便热了。

    皇帝用完早膳,以为青橙该回来了,便故意磨蹭着等了一会。可等到天大亮了,还不见青橙身影。他沉下脸,有些愠怒。吴书来站在门口候驾,不敢说话,更不敢催促,偷偷觎了几次皇帝脸色,越发连动也不敢动了。

    永璋早上一睁开眼就看见青橙,先弯着眉眼笑起来,拱着小屁股道:“额娘,你陪我睡了一个晚上吗?”青橙抚了抚他的额头,已经完全退烧了,笑道:“是啊。”永璋双手环住青橙脖颈,亲昵道:“我的好额娘。”青橙抱了他半会,才问:“饿了吗?咱们起床吃膳好不好?嘴巴苦不苦,想不想吃酥酪?”

    海安在旁侧提醒,道:“主子,太医说这两天最好不要让三阿哥吃酥酪、牛奶,喝粥最好。”青橙嗯了一声,抱着永璋起床,道:“你要赶快好起来,才能吃好东西。”永璋点点头,又低声问:“额娘,我今儿能不去颐志堂读书吗?”

    青橙拿了阿哥袍子替他换上,道:“今儿可以不去上学,但你要答应额娘好好吃药。”

    永璋顿时满脸笑容,道:“好,成交!”

    照料好永璋,青橙回三院用了早膳,便换衣上榻补觉。一直睡到午时才起身穿衣,又看着永璋乖乖吃了晚膳,才叫尔绮煮了金银花水给六阿哥沐浴。忙完所有的事,天已经黑了,漫天星子如随手洒下的东珠,在湛蓝的幕布上闪闪烁烁。

    皇帝盘膝坐在炕上看折子,青橙进门就笑,道:“永璋已经算好了,还有些咳嗽,我想让他明儿再休息一日,就免了去颐志堂。”皇帝仿佛没听见似的,盯着折子半声不吭。青橙见情形不对,就往他身侧坐下,还未开口,皇帝竟端着折子背过身,不理会她。

    青橙拉了拉他的衣袖,陪笑道:“怎么啦?”

    皇帝不说话,青橙将头倚在他肩上,道:“还为着昨晚的事生气呢?!”皇帝半眯着眼,斜睨她,冷哼一声。青橙又双手环住他的腰,道:“永璋是咱们的儿子,我当然担心他。你是他皇阿玛,难道一点都不担心?”皇帝总算开了口,道:“担心归担心,有必要让额娘陪着睡吗?大清的皇子,他是头一个。你老宠着他,都要宠坏了!”

    青橙嗔道:“宠坏了就宠坏了,有你这个皇阿玛撑腰,怕什么?”皇帝堵得没话了,摇头道:“回到宫里,让他搬阿哥所住去。”青橙绷直了身子,道:“不行!”

    皇帝厉声道:“那你就不要再纵着他了!”

    青橙思量许久,才气馁道:“好吧,往后我会注意。”

    皇帝瞧她的小脸儿紧张得没了颜色,扔了折子,反身环住她的腰,安慰道:“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既享受着皇家给的富贵荣宠,就应当承受作为皇家子孙的责任。你是讲道理之人,朕相信你不会不明白。”又拧过她的下巴,拇指摩挲在她的颊边,道:“你是他的额娘,纵使再宠爱他,也应该让他自个学会在宫里生存。”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了,苦于没得好时机,又怕平白让她不爽快,一直忍着没开口。

    今儿既开了头,就一股脑的全说了。

    张得贵偷偷抬眼觎了纯主子一眼,只觉肤白凝透,比厨房的冻豆腐还要嫩上三分。她穿得随意,并未着朝袍,一条浅鹅黄的长袍子,连旗头也没戴,绾着斜髻,簪一支金镶宝珠金凤流苏钗,脸上始终柔和,瞧不出是否施了胭脂。

    即便如此,她的眉心不过蹙了蹙,那跪地之人已是魂飞胆裂。

    卓德开贪茶,腆着脸要了两碗,尔绮也不计较,反将茶壶中放在了卓德开身侧的案几上,笑道:“若是还不够,只管开口。”

    尔绮常常出入厨房,卓德开识得她,只是不敢像平素那般亲厚,疏远了半分,客气道:“尔绮姑姑泡茶的手艺可属上乘,不愧是纯主子身边伺候的红人。”

    奉承的话尔绮听得多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不放在心上。

    张得贵暗地里数了数随从的宫人,往少的说也有十二三个,那么多人,除了靴子踏步的声音,竟然连呼吸也听不见,不由往额上抹了把汗。他起了身,低着头弓着腰,静静听着上头吩咐。海安道:“你们将自己的品阶、名字、当差的禇司仔细禀告一遍。”

    按着站立的次序一一道来,轮到张得贵,他往前走了半步,牟足了劲扬声道:“奴才张得贵,六品宫殿监正侍,在庆丰司当差。”说完又往后退了半步,依旧站回列中。短短三句话,小半步,竟比捉一天的羊腿子还累得慌,脚也软了,手也冒汗了,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躺着歇着,先死命儿喘两口气再说。

    待所有人都禀告完了,海安道:“好像少了一位公公。”话音才落,就有人在门外抖着声音道:“奴才在此。”又硬着头皮进屋,跪在中央道:“求纯主子恕罪。”

    沿着宫廊,穿过花园,入后门,转过一条甬道,到了庆丰司前院中,有小太监迎上前恭谨道:“张爷爷,可用过午膳了?”张得贵往小太监脑门上一拍,道:“我是去吃午膳的吗?哪里能有现成吃的?”小太监苦着脸道:“我给您留了一盘子馒头,还有半碟酱菜,您赶紧趁热去吃,刚才纯主子跟前的宫人来过,让您用了膳就去三院偏厅呢。”

    张得贵早就知道此事,也不讶异,回屋吃了馒头,又叫人打了井水,幸而天热,就着那凉水囫囵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禽鸟纹蟒袍,往发辫上抹了桂花油,梳得一丝不乱,方穿了长筒靴子出门。到了后殿,又撞见了卓德开,两人虽相熟,却不敢多说话,缄默而走。

    三院廊房守着数位太监,皆有品阶,面容严谨不勾言笑,每来一人,都要先经盘问,才令小太监领入偏厅。张得贵和卓德开都是头一回进三院,只见庭院深阔,游廊上有数名宫人垂立,穿戴妆扮皆整洁利落。正厅门口站着十余名太监,戴着一色的红顶官帽,随便一个都是总管级别,他们神情默默,行动处悄无声息。屋里隐约传出一两声说笑,张得贵不敢细听,低头弓腰,随那领路的小太监疾步往偏厅去。

    过了两刻钟,方有人传:“纯主子往花厅来了。”张得贵浑身一颤,脚掌像踩在了棉花里,沾不了地,紧张得发抖。又过了半刻钟,才听见橐橐靴声,知道纯主子已经到了宫廊,众人纷纷起坐跪下,一有人进屋,就高喊:“奴才给纯主子请安。”

    青橙扶着海安,从中间直接走至宝座前,落了坐,才温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忙道:“谢海安姑姑。”

    海安笑道:“你们当中大多比我资历老,比我当差久,不必喊我姑姑,叫海安便可。”众人齐道:“海安姑姑客气了。”海安笑了笑,也是无法,便不再理会。尔绮领着人上茶,用的是今年湖广总督新贡的上等碧螺春,远远儿就闻见了茶香。

    张得贵笑道:“给帮厨的公公了,活蹦乱跳,又肥又壮!”

    黄二转身欲走,道:“纯主子要喝老鸭粥下火,我怕他们拔毛不干净,还得自己亲自动手才能放心,就不留您闲话了。”黄二如此说,还算客气的,张得贵忙道:“是我打搅了,您忙您的,不必管我。”

    厅中已经站了数位掌事太监、掌事嬷嬷,有些是随扈的,有些原本就是行宫当差的。大家都认识,至少是脸熟,但谁也不敢说话,顶多打打手势,使个眼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墙上高高挂着一座西洋自鸣钟,咔嚓咔嚓的走着,谁也不敢抬眼看。

    外头忽的有人喊:“海安姑姑来了。”

    张得贵循声望去,一个穿着淡绿纺绸宫裙的女子款款而至,她面含微笑,立在门口屈了屈膝,道:“让各位久等了,六阿哥吵着让纯主子抱,纯主子闹不过,就耽搁了一会子,各位请坐下先喝口茶罢。”

    还未面见纯主子,张得贵已被这架势唬的出了一身细汗。

    至一处花厅廊外,小太监止步,道:“两位公公请稍候。”张得贵、卓德开齐齐打了千秋,道:“有劳公公了。”小太监心里偷偷乐道:“没见识的...”脚下却退了半步,并不受礼,道:“两位公公客气了,我的品级低,真是折煞我了。”张得贵、卓德开相互望了一眼,都觉不好意思,不再多话,提步进了花厅。

    往厨房送了两只老鸭,出门时撞见从宫里出来的黄二,张得贵连连点头哈腰,道:“黄爷爷好,可吃过晚膳了?”黄二望了他一眼,想了半会方大笑道:“你是庆丰司的张公公罢,瞧我这记性,事儿太忙了,见谅见谅。”

    张得贵笑道:“您贵人多忘事,无碍的。”

    黄二问:“鸭子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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