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你为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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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儿无依无靠,哪里敢逞强,只得强忍着眼泪,道:“奴婢无碍,谢纯主子关心。”青橙认出她,问:“你不在养心殿当差,跑御花园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宛儿越发觉得事有蹊跷,撒谎道:“奴婢有个姐妹在御花园做事,过来叙叙话。”

    青橙担心狮子,点了点头,不再过问,扶着海安回宫宣兽医。

    宛儿看着被扯得稀烂的荷包,里面放了五颜六色的诸多花瓣,她不懂香,但也知道有些味道能让猫狗发情。她用帕子将破烂的荷包与花瓣儿包裹了,收在袖袋中。往回走时,才知脚踝也崴伤了。她一瘸一拐的往养心殿小跑,一面担心皇帝该回西暖阁了,一面又思虑适才发生的事,实在诡异得很。暮色降临,回到养心门远远一瞧,见西暖阁外黑黢黢的,知道皇帝还未回宫,胸口上一松,才惊觉脚上也疼,手上也疼,脸上也疼,不由得眼角发涩,喉鼻发酸,全身发软无力,顺着宫墙滑坐在地,再也忍不住埋臂嘤嘤而泣。

    不知哭了多久,从夜色里忽然传来淳厚温润的声音,问:“你为什么哭?”

    宛儿泪眼婆娑的抬起头,他高高而立,脚边笼着两盏明黄宫灯,皇袍上金丝绣的九爪龙身耀眼灼目。她惊慌失措,伏地而跪,颤抖道:“奴婢该死,惊扰了圣驾!”皇帝眄视着她,问:“怎么不回答朕的话。”宛儿怔了怔,心思百转千回,可是不能、也不知如何说。

    吴书来道:“万岁爷问话,还不速速...”

    皇帝摆手,道:“她不愿意说,就算了。”又道:“别跪了,起来吧。”宛儿谢了恩,欲要起身,哪知脚踝猛然一痛,如针扎似的叫她没得防备就往面前扑去,幸而吴书来伸手扶了一把,才不至摔倒。皇帝唇边溢出一抹冷笑,这种伎俩他见惯了,蓦地生了厌烦之意。

    宛儿亦觉惶然,知道皇帝恐要误会,奉茶之时便将错就错,故意露出自己手上的伤痕,又向吴书来告假,托词说自己的脚受了伤。皇帝不动声色,她也暗自僵持。过了两三日,皇帝夜宿长春宫,晨起时皇后伺候梳发辫,柔声问:“宛儿是不是服侍得不好?”

    皇帝往镜中冲她一笑,道:“皇后何出此言?”

    皇后微红了脸,道:“臣妾先前以为皇上喜欢她,才命她到奉茶司当差。可是…”闺阁房事,并不好摆到明面上。皇帝越发笃定那晚魏宛儿所做所为是皇后指使,遂道:“皇后想什么,朕都明白。但是皇后,你错在不该揣摩圣意。”

    他说得轻轻巧巧,甚至还带着笑容。皇后却已唬得栗栗危惧,肉颤心惊,手里的牛角八宝梳咣当落地,提心吊胆道:“臣妾知罪。”皇帝叹了口气,道:“你是朕的嫡妻,大清国母,原不该如此怕朕。”又道:“罢了,朕也不想旁人瞧你的笑话,魏宛儿的事朕会看着办。”顿了顿,道:“时候不早了,梳头吧。”

    皇后满腔酸楚,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浅浅应了声是。

    上京大旱,钦天监上奏在乾清宫设坛祈祷。皇帝准奏,决意长跪三日三夜,再徒步往天坛祈雨。尔绮在青橙面前禀道:“晚膳备了胭脂鹅脯、鸭条溜海参、红油素肚丝、清汤龙须菜…”话还没完,青橙却道:“乾清宫设坛祈福,皇上清心寡欲,不吃盐酱,更别说荤腥。你早早预备两笼豆腐包子,再去摘两筐新鲜的玫瑰花儿,煮两碗清露湃在井水里。”

    一时皇帝过来午歇,果然说没吃饱,青橙忙叫尔绮呈上豆腐包子,皇帝吃了两个半,又喝下大碗凉浸浸的玫瑰清露,歪着榻上任由青橙按揉着小腿膝盖,实在觉得酣畅。小歇了半个时辰,圣驾依旧往乾清宫长跪祈福,以示虔诚。如此过了三日,至第四日大早,皇帝亲率王公大臣从午门出,徒步往天坛行常雩礼求甘雨。

    礼节繁琐自不必细论,其实钦天监早已夜观天象,预测此日必有降雨,方奏请皇帝。皇帝至天坛时,阴云漫天而至,不消片刻功夫,便大雨如注。满朝文武皆跪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势威武,可惊动天地。

    皇帝身着祭袍,戴东珠顶冠,腰间束金镶珠琥珀四块瓦方祭带,穿蓝缎凉里皂靴,气势威严立于台阶之上,俯瞰天下。彼时倾盆大雨,乌云压城,雾气腾腾如临仙境,空气中含着尘土花草的味道,使人迷离、陶醉、心悦臣服。他的心底却倏然一柔,暗暗道:此时不知青橙在做什么呢?想着想着,就看着乌云翻滚的天际,愣愣发呆。

    御驾回宫,已至傍晚时候。皇帝靴袍半湿,往养心殿换了衣衫,净了手脸,略略闭目养神片刻,便坐轿往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娴妃亦在跟前伺候,见皇帝风尘仆仆的模样,知道是累乏了,道:“皇上在宫外用膳,定然吃得不好,可要再用些点心瓜果?”

    皇帝确实饿了,便笑道:“旁的不说,叫人下一碗三鲜饺子来。”娴妃应了,忙吩咐嫆嬷嬷去传膳。太后素来不爱吃面食,寿康宫的厨房每隔数日才会揉面团。皇帝突然要吃,重新揉面发酵已是来不及,只得用前日的面皮配着虾仁、韭菜、猪肉包了大碗荤三鲜饺子。皇帝吃了两口,总觉不对劲,远远没有翊坤宫的味道,越发想念青橙。

    毕竟是在太后宫里,皇帝嚼蜡似的吞了半碗,方道:“朕饱了,撤膳吧。”又跟太后嗑叨了半会,方要起身告退。太后却道:“今儿娴妃在哀家宫里伺候的大半日,也累了,你送她回景仁宫罢。”太后的意思不言而喻,皇帝仁孝,看了娴妃一眼,笑道:“儿子遵命。”

    两人一齐跪安告退。

    大雨淋漓,洛晴得知圣驾临幸,早早率领宫人撑伞候着景仁门迎驾。夜色凄凉,一径的宫灯在风里摇摇坠坠,直亮到殿宇深处。皇帝疾步入屋,又换了一身衣衫鞋袜,盘膝坐在炕上喝茶。茶香缭绕,是素日皇帝爱喝的上等女儿龙井,案几上用宝蓝色折枝纹长颈瓶插着数百朵粉嫩蔷薇,皇帝看着看着,又想起翊坤宫的玫瑰清露。

    皇帝抿了口茶,没来由的呵呵一笑。

    娴妃陪笑道:“天降甘霖,是国之大喜,亦是皇上功劳。”又问:“皇上可要沐浴?今儿在外累了一日,想必汗津津的很不舒服。”皇帝恍若没听见似的,犹自在沉思中。娴妃轻唤道:“皇上?!”皇帝回神,嗯了一身,问:“你说什么?”娴妃重复道:“皇上要不要沐浴?”

    皇帝哦了一声,坐直了身子,又弯腰自个捡起靴子套上,面色匆匆道:“朕突然想起一份紧要的奏折,非今晚上批示不可。”娴妃愣了愣,旋即贤惠道:“政务要紧。”又帮着戴好雨冠,亲自撑伞欲要送驾。皇帝却握住她的手,道:“雨大得很,地上滑,朕有一堆人伺候,你就在屋里呆着罢。”如此,娴妃便只行至廊下,躬身送驾。

    吴书来以为皇帝要回养心殿,便使了轿夫往西南边走。到了西长街上,皇帝却挥手要下轿,吴书来不知何意,俯身在轿帘旁,问:“主子有何吩咐?”皇帝已掀帘出轿,吴书来忙撑起伞,自个淋在雨里,眼皮子都快打不开。

    皇帝道:“你带着人回养心殿,朕去翊坤宫。”

    吴书来语结,半会才谄笑道:“皇上,您这不是叫奴才为难么?让太后知道了,非得打断奴才的狗腿不可。”皇帝眼睛一横,道:“你自己要是想断狗腿,就去禀告太后,朕可不拦你!”说完,折身便往后走。吴书来小步随在身侧,哭丧着脸道:“主子…”

    皇帝停住步子,道:“你去安排魏宛儿在西暖阁呆着,到了半夜,再送她去庑房睡一个晚上。”稍顿,又道:“待明儿早上,就传朕的口谕给内务府,封魏宛儿为答应。”吴书来悚然一惊,隐约猜到皇帝的意图,无非是想拿皇后当做挡箭牌罢,没法再劝,只得应了是。

    青橙开窗听了半会的雨,又持了毛笔在书房习字,屋里静静的,唯有外头大雨磅礴。海安与尔绮促膝坐着打绦子,时而说两句话,大多的时候,都是自己想着心事。一阵急促的靴声传来,尔绮望了望门帘,轻声道:“不会是皇上来了吧?”

    海安心神一凛,忙搁下手中物件,掀帘出去瞧。尔绮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抿了抿鬓角的发簪,方出屋去。迎面撞上皇帝,吓得“啊”的一声大叫。皇帝心情甚佳,不与她计较,反笑道:“莽莽撞撞的,哪里像主子跟前伺候的丫头。”又道:“去,煮碗三鲜饺子来!”

    尔绮忙答应着下去吩咐。

    青橙随手撂了笔墨,出了书房,行至厅,正巧皇帝进屋,见他衣襟湿透,先细碎的责怪起来,道:“怎么不坐轿子,这样大的雨…”皇帝挑眉一笑,道:“你怎么知道朕没坐轿?”司衾宫人已呈上便袍,青橙一面引他入寝屋,伺候他换衣,一面道:“坐轿子能湿成这样?顶上漏雨还差不多!”又问:“怎么不见吴书来?”

    皇帝伸展着双臂,任由她解扣子取雨冠,又将命吴书来回养心殿之事随口说了,道:“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朕实在饿了,那玫瑰清露还有没有?”青橙点头,道:“知道你爱吃,早上就命尔绮备了。”又喊了海安来,道:“你去叫人烧水,预备皇上沐浴。”

    看着宫人们左右忙碌,皇帝称心如意的往炕上一歪,道:“还是你这里舒坦。”青橙挺着大肚也实在不方便,分派了事儿,就坐在皇帝对面闲话。不过片刻功夫,尔绮便端上两碗素三鲜饺子,配着四碟酸辣小菜,再有一大碗羊骨肉汤,热气腾腾的,叫人胃口大开。

    皇帝狼吞虎咽般吃干抹净,惬意道:“果然是——民以食为天!”

    青橙眉眼弯弯笑道:“还吃得下玫瑰清露?”皇帝道:“难得心里念着想吃。”青橙取笑他,道:“戒荤三天,可真是苦了你。”

    青橙亦知道狮子刚才是发了疯,却不知是为何,便问:“怎么回事?”宛儿料想那只狗是皇帝送与纯主子的玩物,忙回道:“奴婢刚才路过这儿,那只狗不由分说的扑过来,奴婢害怕,才一时失手打了它,请纯主子恕罪。”

    尔绮几步上前,一巴掌甩在宛儿脸颊,青橙道:“尔绮,你做什么?”尔绮道:“这奴婢可真够狠心的,打得狮子头破血流,要不是主子及时赶到,只怕她还要下手。”青橙板起脸,道:“是狮子先发了疯,怎么怪旁人!”又亲自扶了宛儿一把,道:“你没事吧?”

    太监垂首弓腰,道:“启禀主子,狮子并未生病,只是...只是...”青橙着急,喝道:“只是什么?”太监忸怩道:“春日渐暖,狮子...是...思春了。”此话一出,连着青橙也笑了一声,道:“既如此,便让上驷院养狗处挑几只血统纯正、模样儿好的母狗来。”太监应了是,青橙将狮子抱回怀里,笑道:“给你多配两个媳妇,你喜欢哪只就留哪只。”

    上驷院养狗处特意挑拣了大半日,方寻出四只貌美的母狗,两只纯白,两只纯黄。狮子倒是痴情的畜生,黏住一只瞳孔发蓝的白狗,左右不离。那白狗甚是高傲,待狮子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就算狮子叼了最好的骨头送去给她,她都要犹豫半天才吃。青橙想着保不准那白狗还要生崽崽,便干脆叫人在树林子里头搭了小木棚,备着往后要用。

    皇帝在前殿议政,宛儿无事,便在下房里打绦子消磨时日。有脸生的小太监鬼头鬼脑的在廊下敲门,宛儿搁下活计,开了门问:“你是谁?”小太监从袖口里拿出一只荷包递与她,宛儿认得,那是善柔的活计。她心下明了,问:“可是皇后主子有什么吩咐?”

    正要将荷包系在腰间,突然听见一声犬吠,不等她回神,便有一团黑影扑身而来,她本能的伸手去挡,手上被利爪刮出三条血印子,像被炭火炙烤似的,火辣辣的发疼。后面遥遥传来青橙的声音,狮子还是不管不顾,往宛儿腰间扑去,扯下她的荷包,在地上胡乱撕扯。

    宛儿吓得尖声大叫,她跌倒在地,拾起手边的石子便往狮子头上狠狠砸去。狮子一声闷哼,疼得直打转转,头上鲜血直流。她还想再扔,却听一声呵斥,道:“住手!”宛儿回头一看,是挺着大肚的纯妃娘娘,忙爬起身,忍痛跪地道:“纯主子万福。”

    两个小太监忙上前将狮子抱起,退至旁侧包扎伤口。

    翌日大早,内务府便送了六个绣女供青橙挑选。青橙长了心眼,在她宫里做事,免不了常常会撞见皇帝,遂先筛了两个面容娇媚的,另有四个皆拿出绣品比较,青橙都觉得好,一时不知如何择留,王进保瞧着眼色,躬身谄媚道:“主子若是喜欢,尽管都留着。”

    青橙道:“如此甚好,我只不过借用五六日,待永璋的衣物做好了,便使她们回去。”王进保一笑,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的堆砌,道:“主子尽管使,奴才并不着急。”话毕,便跪安退下。裁剪衣衫可不是轻松活计,青橙的绣活不差,永璋衣衫上肩头、袖口处的云纹皆由她亲手缝制。四名绣女加上青橙帮衬,足足忙了六天,方赶出两套阿哥袍。永璋穿了新衣衫,极为高兴,逢人便要炫耀,说是额娘亲手缝的。

    一日午后,青橙在窗底下与海安、尔绮做绢花,全是用给永璋做袍子剩下的边角料子。因是御贡的春缎,青橙舍不得扔了,就想着给底下的丫头们做些钗花戴。偏厅小木桌上放着大半箱子各色各样的花缎,皇帝捡着她们做好的花儿瞧,笑道:“前头还大大方方赏众人绸缎,今儿自己就躲在屋里捡边角料子做绢花,何苦呢。”

    小太监低着头道:“你跟着我走。”

    宛儿道了声:“有劳。”便随在他身后穿墙走巷,一径往御花园去,岂知越走越深,花木丛生,叫人难辨方向。到了一处假石旁,小太监顿住步子,道:“姑娘在此等一等。”宛儿想问句什么,小太监却已转过假山不见了。过了半柱香时辰,依然无人过来。宛儿无趣,拿着小太监给的荷包在手中把玩,放在鼻尖闻一闻,亦有馥郁的花香。

    一觉起身已是傍晚时分,青橙命教引嬷嬷抱着永璋,尔绮抱着狮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闲散。狮子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好动,耷拉着脑袋歪在假石上晒夕阳,任由青橙如何逗弄,他都只是淡淡瞄一眼,又接着闭目养神。

    青橙喊了伺候的太监,问:“怎么回事?不会生病了吧?”

    永璋旋即笑开了花,奶嘟嘟的说:“好!”

    青橙听着欢喜,命海安拿来他的寝袍,一面帮他换衣,一面笑道:“真是额娘的小宝贝。”永璋却道:“还有两个小宝贝!”青橙问:“还有谁?”永璋笑道:“一个宝贝是小弟弟,还有一个宝贝是额娘。”青橙心里像灌了蜜似的甜腻腻,捧着他的脸亲来亲去。

    皇帝却已眯了眼,嘴里含糊道:“这天真热。”说罢,再也没了声响。青橙支起身子,小心拧开他脖颈下的龙纹纽扣,又蹑手蹑脚的起身,开柜拿了缂丝花鸟牙柄刻丝团扇,高高的倚着枕头,半坐在他身侧,替他摇扇。窗外春深明媚,葱翠的花枝拂摇细碎,偶尔有鸟雀儿飞过,唧唧喳喳的欢叫。宫人们远远的跑开了,空气像是停顿了,凝结在一瞬。

    屋里太静了,吴书来不敢叫起,只得候在廊下来回踱步。皇帝到底是有自觉,差不多时辰便醒了。仰脸见青橙半倚半坐,歪在床梁上打盹,手中持着团扇搁在肚子上,不由会心微笑。他悄无声息的起身,小心翼翼的取了靠枕,扶着她躺下。

    青橙受了惊,猛然睁开眼,皇帝的脸近在咫尺,还未开口说话,皇帝先道:“睡吧,只是别睡得太晚,免得头疼。”又抚开她颊上的碎发,道:“朕去了。”青橙慵懒的嗯了一声,看着墨蓝的身影隐入门帘后不见了,方阖眼酣睡。

    青橙道:“外头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织出几匹上等缎子,扔了太可惜,做成绢花也算物尽其用。”宫女打了温水,青橙洗净手,伺候皇帝换下龙袍,着一身家常的墨蓝葛纱袍。

    两人歪在软榻闲话,皇帝已是睡眼朦胧,没来由的说了一句,道:“过些日子朕要徒步至圜丘祭天。”青橙柔声道:“上京每年都缺雨,仔细算算,已经数十天未下雨了。”她顿了顿,往他怀里挤了个舒服的姿势,道:“大约什么时候?”

    送走圣驾,青橙免不得迎王贵人等进屋寒暄。她素来不大与人交往,王贵人等亦甚少入翊坤宫赏玩。宫里流言虽多,却从不想竟已奢侈至此。随眼可见的白玉、黄玉雕镂摆设,黄金打的灯台,玻璃镶的墙壁,四周华光烁烁,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尊贵。

    青橙面露疲乏,众人不敢久坐,谢了恩,便都告退。尔绮端了牛奶伺候青橙喝下,又呈上乌鸡炖的削面,青橙一口气吃了大半碗,方道:“撤了吧。”过了一会,海安进屋,道:“主子,温汤已经备好了。”青橙嗯了一声,起身往偏殿沐浴。

    戌时中分,教引嬷嬷领了永璋过来请安,永璋长得很快,衣襟短了半寸,青橙命海安重新量了尺寸,道:“明儿叫两个绣女到偏殿,给永璋做几件春袍,我不盯着她们做,心里总不放心。”海安答应了,青橙抱起永璋坐在炕边,笑道:“今儿和额娘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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