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就你敢笑话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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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橙听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思绪飞得极远,忆起上回皇帝只带了她一人前往行宫,像平常夫妻一般,吃穿用度都在一处。两人在草原上骑马奔驰、在玻璃房里看星赏月,在篝火宴会上随兴起舞,那样无拘无束,那样情投意合,真是恍然如梦。她的思绪缓缓的沉沦下去,瞬间失了神,有不知今夕何日之感。正是怔忡不定,耳边忽然传来数声惊叫,不等她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周围顿时喧哗,众人混乱不堪,海常在死死地将青橙摁在怀里,过了半响,方松了手,焦急道:“青橙,青橙,你没事吧?”她一急,就唤起青橙名讳。青橙惊魂未定,睁开眼,看见海常在右边脸颊划出长长的三道血口子,惶恐道:“怎么回事?”

    海安已围了上来,道:“主子,你没事吧?刚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野猫...”

    青橙明白大半,喝道:“快去叫御医...”又柔声对海常在道:“你可真够傻的,就那样扑过来护我,也不怕毁了容貌。”

    海常在却道:“我惦记你肚中的子嗣,来不及多想罢了,若是能容我思考,说不定我就不敢了。”青橙心中动容,道:“还好,血痕并不深,御医院的大人医术都是极好,想来能有法子消痕。”

    海常在忍痛笑了笑,道:“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敷了药,回到钟粹宫。关上门,芷烟才心疼道:“主子太实诚了些,若是真为纯主子失了容貌,今后可没有盼头了。”海常在默默不语,隔了片刻方道:“终年呆在钟粹宫不见天日,不如放手搏一搏。往后纯主子就是我的倚靠了,后宫里只要有她一席之位,皇上便不会亏待我。”

    芷烟迷惑,问:“奴婢不解。”

    海常在浅浅一笑,道:“你不懂不要紧,事儿做对了就行。”

    圣驾至亥时方抵行宫,内务府先安置了太后住处,才依着品阶一级一级的安当下去,待一切妥当,已近午夜。皇帝年轻气盛,能射善武,如此赶路折腾,他竟半点不知疲累,反而兴致高昂。皇帝依然住在念恩堂,离近的院子是青橙住过的,里头的摆设物件保持着原样,吴书来不知如何处置,便上前请示,道:“万岁爷,皇后娘娘跟前的善柔来传话,说皇后娘娘想住在后殿,那里头的东西都是纯主子用过的,奴才糊涂,还未来得及让人收拾,眼下也不知如何向皇后娘娘回禀,斗胆请皇上示下。”

    屋里站了数十人,皆屏声静气伺候着皇帝换衣洗漱,皇帝皱了皱眉,道:“狗奴才,这么点小事也办不好,那儿还是纯嫔做贵人时住的地方,简陋寒酸,怎能让皇后安寝?”吴书来吓得噤若寒蝉,落得满额大汗,连背上都湿透了,也不敢吱声,连连磕了两个响头,方疾步却身而退。

    李玉端了朱漆盘子呈上绿头牌,高举道:“请万岁爷翻牌子。”皇帝略略扫了一眼,淡然道:“往后几日都不用呈牌子了。”李玉知道皇帝在宫外不爱守着规矩,应了声是,便躬身退下。皇帝吃了晚酒点心,又召了太后跟前的内侍过来问话,到天亮时分方歇。

    隔了一日,皇帝才往木兰围场行猎。太后怕伤筋动骨,自是不去,旁的几位妃嫔虽想去,皇帝却嫌她们麻烦,最后只让皇后、高妃两人随驾。

    连绵数十里的大营扎在绿草如茵之处,早有管围大臣率领骑兵,依着选定范围,合围靠拢形成包围圈。另有头戴鹿角面具的八旗劲旅隐藏在包围圈内,模仿雄鹿求偶之声,吹起长哨,吸引雌鹿前来,而其他野兽也为了食鹿而聚拢。围圈越来越小,深山密林里猛兽狼群四处逃窜。直待皇帝手持缠金御弓射下第一箭,亲王大臣方敢开弓校射。

    远处呼啸如雷,鼓声哨声清晰可闻,魏宛儿能出得宫来,甚是愉悦,吃了馍馍,便寻着担水洗脸的由头,提着木桶慢慢往背着营地的方向走。

    天空明媚湛蓝,淡薄的白云如轻飘飘的羽毛,稀疏柔软。风里含着草木的清香,一望无垠的绿地盎然宽阔,碧野千里。魏宛儿从未见过如此波澜壮阔的美景,思绪纷叠,不知不觉便走远了,待回神,再看大营只是小小的一排黄点。

    耳际传来马蹄奔踏之声,势如破竹,惊天动地。她惶然的望去,却见数十只野狼迎面而来,犬吠咆哮,震天撼地。手上的木桶已不知扔在了何处,她心急火燎的往大营跑,也不敢回身看,心腔里砰砰直跳,全身的血液一股脑冲上了头顶,手脚发直,惊慌失措的在草地里疾奔乱跑,口中本能的大喊:“狼来了,救命啊,救命啊…”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感觉野兽就在身后,脑中轰然一响,脚下一拐,直往地上跌去,再回头,一条龇牙咧嘴的大野狼纵身扑了过来。整颗心儿唬到了嗓子口,脑中空白如纸,几欲窒息。就此千钧一发,只闻“嗖嗖”的一声响,两支铁销箭直入野狼脖颈,野狼怒吼一声,重重倒下。不等魏宛儿反应,那射箭之人已骑马而来,他骑射高强,一把将她捞起,拦腰搁在身前,也不说话,向前疾奔不止。

    宛儿伏在马背上颠得天旋地转,紧紧拽着马鞍,侧头去看,那人穿着金杏黄缎绣九街片金边箭袖行袍,威风凛凛,阳光从他头顶倾泻泼下,闪烁灼眼,使她看不清他的脸色。

    他十分冷峻肃穆,半点也不顾她,待离得狼群远了,一把将她抛下,双腿往马肚上一夹,飞驰而去。数十骑良驹紧跟其上,啼声踏踏,宛儿的心亦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她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痴痴站了许久,方失魂落魄的折身回大营。

    这一日行猎结束,已是暮夜时分,大营里堆起篝火,众臣子比武摔跤,推杯交盏,闹至午夜方散。皇帝猎物颇丰,圣心大悦,难免多喝了几盅,他宿至皇后帐中,皇后顾不得浑身酸痛,打起精神伺候。行营不比宫中,睡在榻上,转脸便可看见帐幕上御前侍卫巡守织密的身影,皇后羞涩难当,死死的咬住牙,闷声不响。

    如此呆了三四日,至月末方才摆驾回行宫。

    帝后换了衣衫,略略洗漱过,一同往太后屋里请安。嫆嬷嬷早已候在垂花门,见帝后临驾,便一叠声往里传话,笑道:“太后才念叨过皇上。”

    皇帝边往里走,边问:“念叨朕什么?”

    嫆嬷嬷道:“太后惦记皇上,怕皇上在大营了热了、冷了,又怕吃得不好,身边的人伺候得不好。”说着已至屋前,早有宫人挑起了帘子,皇帝进去,迎面笑道:“朕射了三只老虎,得了数十只野狼,还有四五十只鹿,可惜没法带回来给皇额娘瞧瞧。”

    太后欢喜道:“好、好、好,不愧是咱们大清的天子,英勇神武。”

    皇后行了大礼,笑道:“去时我就瞧着皇额娘嗓子不太舒服,心里一直记挂,如今可好些了?”太后轻叹了口气,道:“人老了,总会有个三痛九病的,并无大碍,难得你孝顺,哀家心领了。”

    皇后正欲多说两句,忽见有身姿羸弱的女子从里屋端着朱漆盘子出来,不由眉心一蹙,几乎站立不定。太后瞧着眼里,微笑道:“你们都去大营了,哀家闷得慌,就让娴妃过来作陪。”稍顿又道:“她做错了事,是属无心,也惩罚过了。皇后母仪天下,当宽厚仁慈。”回头看了看娴妃,道:“你过来,给皇后跪下赔礼罢。”又朝皇后道:“如此,事情算是过去了,往后谁也不许再提,不然哀家可要生气的。”

    娴妃将手中的盘子递与嫆嬷嬷,直直跪下,伏地道:“臣妾莽撞行事,早已后悔不已,求皇后娘娘宽恕。”皇后心里愤怒到了极处,如烈火般翻滚炙烤,紧抿着唇实在说不出原谅的话。皇帝端坐于位,手里捧着茶慢里斯条的喝了一口,定然道:“此事,到此为止。”

    话已如此,再说什么都是惘然。

    皇后灰心丧意,敛住神色,虚扶了一把,道:“你起来罢,也怪我自己,没能好好忌口,一时贪吃惹出的祸端。”

    娴妃起了身,露出愧疚之色,道:“当日臣妾真的不知道您有孕,才犯下如此弥天大祸,在冷宫时,我天天跪在佛前念经,只为了心安。今日能得皇后谅解,真是佛祖保佑。”

    太后展眉道:“信佛的孩子,没有坏心眼。”

    弘历知道太后爱抽水烟,刚才娴妃从里屋端出来的,正是鼻烟壶等物件。他起了身,道:“儿子还有政事要处置,先行告退。”皇后神思恍惚,随之道:“臣妾不打扰皇额娘休息了。”

    太后犯着烟瘾,挥了挥袖,道:“都去吧,路上颠簸,好好歇两日。”

    回到念恩堂,皇帝换了身水蓝贡缎平金常服,扬脸问:“这些天,宫里可有事?”

    吴书来知道皇帝是问翊坤宫的书信,上前道:“奴才每日都遣侍卫往翊坤宫传了问安折子,纯主子并没回话,倒是...”皇帝见他欲言又止,喝道:“有屁快放,吞吞吐吐的让朕心烦。”

    吴书来接着道:“景桃传话来说,前几日纯主子与宫里的几位小主在御花园闲逛,被一只野猫扑了身。”皇帝眉心一蹙,道:“怎么此时才来禀告?纯嫔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朕绝不饶你。”吓得吴书来打了个哆嗦,道:“幸而有海常在死死的护住纯主子,纯主子才能安然无恙。”

    皇帝嗯了一声,思索片刻,方想起他在翊坤宫曾见过海常在几次,问:“可有人受伤?”

    吴书来道:“海常在脸上被猫爪子刮了三道血痕,好在并不严重。”

    皇帝已提笔批折子,随口道:“让御医好生瞧着,朕回去有赏。”停了停,又道:“让上虞备用处将御花园的野猫捉尽了,宫里不许再有畜生伤人之事。”

    吴书来应了声“是”,见没有别的吩咐,便屏声侍立旁侧,毕恭毕敬。

    整个紫禁城如同冷宫,半点生气也无。青橙百无聊赖的坐在藤椅上晒太阳,天碧汪蓝,树木渐渐枝叶舒展,几株桃花含苞欲放,幽幽散着清香。厨房做了数十样糕点,用小长几呈例,摆在花枝底下。

    有小丫头在廊下吹着火炉烧陈年雪水,海安取了茶叶来,喜滋滋道:“这女儿碧螺春最是珍贵,一小搓就值数两金,呆会子煮了茶,主子可要赏奴婢一口。”

    青橙却道:“上回我瞧的那本李白的诗集,你放哪里了?”

    海安微笑道:“主子要看书么?阳光太烈,容易伤眼睛,您还是回屋看罢。”

    青橙想了一想,懒得动身,便道:“皇上今儿的问安折子来了么?”

    海安回道:“午时就送来了,您要过目么?”

    青橙只管出神,半响才道:“不看了,总不过是那几句照常的话,都是底下的人依着规矩写的,没什么意思。”海安往长几上摆弄白玉瓷碗,笑道:“主子这话可就冤枉皇上了,在宫里头,除了太后老佛爷能日日有皇上的请安折子,后妃里,还只有您见过皇上的问安折子呢。皇上前朝后宫的事那么多,哪里能事事躬亲呀...”

    远远传来噗嗤一声笑,道:“我是连皇上问好的话都没听过,纯主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海常在自上次替青橙挡了野猫一爪子,在翊坤宫已是来去自如,不受半点拘谨。她福了福身,有宫人搬了凳子来,她顺势坐下,笑道:“你猜御花园里发生什么了?”

    青橙除了自家三分地,旁的事向来不多过问,她默然坐着,等着海常在继续往下说。

    海常在笑道:“刚才我从御花园经过,见里面人头攒动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拉了个太监问了,才知道,竟然是皇上下命让上虞备用处的人将御花园的野猫除尽。”她脸上喜气洋洋,打心眼里高兴,皇帝既然已经知道野猫袭击纯嫔之事,自然也知道自己受伤一事,也算是露脸了。一时海安煮好了茶,稍稍凉却,呈与青橙和海常在,笑道:“不知道是哪个伶俐之人在皇上跟前嚼了舌根,咱们家主子,可什么也没说。”

    青橙笑了笑,道:“皇上英明,宫里哪有他不知道的事。”又看了看海常在,道:“你脸上的伤可好透了?”海常在抚了抚颊边的伤痕,眼底划过一丝担忧,瞬间隐去,坦然道:“不怕它不好,我受了伤可以吃药敷膏,总不至伤人性命。要是你受伤了,怀着孩子,御医怕是不敢下药。”顿了顿,道:“别说这些了,喝茶罢。”

    待海常在离去,月已上楼,垂星几点。

    青橙独自站在暮色黄昏里,望着天际橙红紫蓝的彩霞,映着朱墙飞檐,缓缓而落,比那画上还要美十分。胜景如斯,身侧却无人比肩同赏,顿觉寂寥难耐。她命海安铺开宣纸,沾墨提笔,写下第一封给他的信。

    金贵人淡淡一笑,道:“你倒是操着闲心。”

    鄂贵人道:“你我念着皇上,皇上那儿却是莺莺燕燕,将咱们早忘光了。”金贵人听她说话没得讳忌,忙道:“别说这个,前头的都是皇后妃子,如何轮得到咱们吃醋?说些旁的罢。”

    青橙随口应了一声,止住泣色,道:“在外头必然更没忌讳,夜里的晚宴少喝两口酒,荤腥也要忌着才好。”皇帝连连点头,不端半点架子,小孩似的顽皮道:“知道了,夫人。”

    第二日,青橙果然睡到午时方起身,宫里早已人去楼空,四下寂戚无人,连内务府的奴才也跟着去了大半。到了傍晚,金贵人、鄂贵人、王贵人、海常在等一同来翊坤宫请安,青橙虽怠倦,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

    几人坐在东间负喧闲话,王贵人笑道:“纯主子要不是怀着子嗣,恐怕也要陪扈狩猎。如此不去倒省了事,咱们汉人女子素来不会骑马射箭,更别说杀生了。”鄂贵人陪笑道:“正是如此,别说纯主子,我是正儿八经的满族镶黄旗,也从未骑过马。”

    好歹消磨了大半日的时光,若是平常,还能有个盼头,盼着皇帝过来,如今却是什么也没有,心里便空落落的,支不起精神。金贵人道:“咱们在自己屋里也是坐着,到了纯主子这儿也是坐着,不如大伙儿一齐去御花园逛逛。”如此一说,众人都说好。

    御花园里石径蜿蜒,边角处生出点点翠藓,春光融融,才几日的功夫,枝上已是绿绿葱葱,有的还裹了花骨子。寻了一处八角飞檐亭子,宫人往石凳上铺了鸭毛软垫,众人停步歇脚。

    王贵人望着春日盛景,幽幽道:“不知圣驾抵了行宫没有。”

    皇后含着笑,笃定的望向宫墙深处,雄鹰翱翔于碧蓝天海,白云冉冉而升。她满眼期许如窒息后的一线曙光,纠纠缠缠,就像绝生后的救命稻草,紧紧攒在手心,不容有半丝松懈。

    次日,青橙正在屋中瞧着海安检点过冬时穿过的大衣、夹袄,使了奴婢通通搬至庭中晾晒。她得的赏赐虽多,衣物却总爱穿那两件旧的,挑挑拣拣的,将自己在潜邸穿戴得衣衫分赏了人,又寻出七八样银钗、时令绢花、玛瑙镯子之类的物件,赐予海安等几个掌事宫女。底下的人得了东西,个个喜气洋洋,站在屋里唧唧喳喳的议论。

    遥遥有纷叠的击掌声一径传来,青橙知道皇帝来了,忙起身下月台相迎。皇帝笑意盈盈,看似心情甚好。青橙行了双安礼,道:“见过皇上。”

    海常在笑叹了口气,道:“你们别说纯主子没骑过马,她可是皇帝亲自教授的骑术,宫里头可没谁能有如此荣光,可真叫人羡慕得紧。”

    金贵人噗嗤一笑,道:“是你羡慕得紧罢,那马蹄子蹬起人来可不长眼,我瞧着都觉害怕。”又低了低声道:“便是皇上教我,我也直打退堂鼓,纯主子到底是有胆色的。”众人面上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可眼底都是落寞之色,除去青橙是有孕在身,不能随扈,旁的人可都是在皇帝跟前不受待见的,光想一想,都觉难受。

    皇帝见她面色郁郁,捏了捏她的脸颊,道:“朕把嫔位以上的后妃全带了去,你只管安心养胎。”青橙嗯了一声,望着他脚上鹿皮缀云纹的黑靴,细细密密的纹路,纵横交错,彰显着帝王的尊贵。不知何故,心里忽而一阵酸楚,满腔的眼泪溢了满眶,道:“那样多的女子,你非得把我忘了不可。”

    皇帝瞧她泫然欲泣,不由眉心舒展,从眼底深处露出笑意,道:“朕每日都遣人来翊坤宫问安。”他吻了吻她的眼睛,泪水沁入双唇,是亦苦亦咸的滋味,就像她此刻的心境。他轻轻的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道:“明儿你别去送了,最好睡到下午再起身。你晚上睡得不好,白日里多补补觉。”

    话犹未完,却见皇后手一举,打断道:“怕什么,等她晋了妃,依着娴妃、高妃的性子,能坐得住么?再怎么说,咱们不是还有舒嫔么?她是明珠家的女儿,即便犯了错,皇上也得留着三分薄面。”稍顿,抚了抚小腹,轻声道:“眼前紧要的,是我肚中赶紧怀上嫡子。自上回小产,我一直推脱着不侍寝,如今休养得也够久了。此次去承德行宫,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善柔道:“主子说得是,只要您诞下嫡子,凭她十个纯嫔又能如何。”

    进了屋,青橙伺候皇帝宽衣,她一粒一粒扭着龙纹锦扣,阳光穿过蝉翼纱窗,斜斜的光照里满是尘土飞扬。她神色淡然,做事静声静气,取了家常酱色夹袍替他换上,拍平肩膀的皱褶,道:“皇上想喝什么茶,我让海安去煮。”

    皇帝却一把擒住她的双手,眼中万般不忍。她绾着双把头,髻上簪着一溜金穗流苏,拂在耳侧细细碎碎的荡漾,衬得肌白娉婷。他低声道:“朕明儿就起驾了。”

    她勉强笑了笑,道:“我知道。”

    皇帝执起她的手,道:“今儿可舒坦?小子有没有踢你?”说完,躬身作势将脸贴在她肚子上听。青橙推了推他,带着娇嗔,埋怨道:“叫人看着笑话。”

    皇帝眼睛一横,盯着吴书来看,吴书来正是满脸堆笑,见皇帝模样,连忙苦着脸屈膝道:“奴才…奴才什么也没看见啊。”皇帝又往四处环顾一遍,里外的宫人连忙低眉垂眼,死死看着脚面。皇帝转眸一笑,道:“就你敢笑话朕。”

    帝后议事,犯不着自讨没趣。

    青橙恭顺道:“我见日头和暖,就出门随意走走,皇上朝事繁冗,并不敢打搅。”

    皇后颔首,笑道:“纯嫔果是贤惠懂理。”又嘱咐道:“别在风里呆久了,小心头疼。你怀着子嗣,处事多留些神。”青橙忙道:“谨遵皇后教诲。”寒暄半会,皇后才叫起驾。善柔扬手让仪仗退后十步,方低声道:“纯嫔若是诞下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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