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晋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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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橙听着心里欢喜,仰起脸吻在他的下巴,笑道:“我要立个字据才行。”

    皇帝愣了愣,问:“什么字据?”

    青橙调皮道:“永远宠爱我肚中孩儿的字据。”

    皇帝逗得哈哈一笑,道:“朕是大清天子,一言九鼎,岂会失言?”

    青橙道:“虽是如此,总归口说无凭,得立据为证。”说着,往外唤道:“海安,拿笔墨来。”

    海安在外头听得一清二楚,骇了大跳,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顿了半响,却闻皇帝道:“怎么还不拿来?”如此,她才连忙应了,捧着笔墨进屋。

    皇帝在案上挥手而就,拿与青橙瞧,素白绢纸上写着气韵流畅的八个字:“朕之孩儿,永得圣宠。”他威严儒笑,道:“呆会叫吴书来盖了玉玺再送来。”

    青橙莞尔一笑,道:“我可要好好收着,藏在箱子底下。”一时让海安过来收拾了,吩咐道:“我饿了,让厨房备些点心呈上。”

    海安答应着出去,皇帝含笑问:“你厨房小,往后吃食都让御膳房送来罢。”

    青橙道:“我位阶低微,不敢常用御膳房的吃食。”

    皇帝顺势道:“是该晋晋你的位分了。”

    青橙心头一跳,道:“我是汉人,能封贵人已是皇恩浩荡,再不敢奢求什么。”略一停顿,轻声道:“况且,皇太子宾天不久,皇后还病着,我不想太过招人耳目。”

    皇帝帮她捋了捋胸前青丝,不紧不慢道:“朕知道你不在乎品级位阶,可朕不能委屈你,今儿起你就是嫔位了,择个吉日,朕再命内务府记档。”事已至此,青橙只得道:“谢皇上恩典。”她想下床行三叩九拜的大礼,皇帝一把将她拦住,温声道:“就咱们两个,守着那些虚礼做什么?你好好为朕诞下皇子,就是最好的规矩了。”

    次日,皇帝晓喻六宫,晋封苏贵人为嫔,赐号“纯”字。到了傍晚时分,风雪已停,天际隐约露出霁色,皇帝散了朝,在廊下立了半会,方进暖阁。景桃伺候皇帝换下玄色绣金龙纹大氅,取下风帽,正欲退下,皇帝忽而道:“景桃,你留下。”

    景桃不知何事,屈了屈膝,问:“主子有何吩咐?”

    皇帝穿着宝蓝绸袍,腰系吩带,略显身形消瘦。他立在檀木大案几前,提笔写着年下赐与朝臣的福字,慢里斯条道:“你在朕跟前伺候多久了?”

    景桃恭谨回道:“从十三岁入宝亲王府至今,已有八年。”

    皇帝点了点头,道:“朕身边的老人并不多,你算是最久的。”

    景桃不知圣意,不敢胡乱回话,静静垂首站着,谨听圣训。皇帝写了几张字,随手搁在旁处晾晒,道:“纯嫔有孕,朕不放心别人。你明儿起便去翊坤宫伺候,所得份例、穿戴、赏赐依旧由养心殿支出,待纯嫔生产了,你再回养心殿当差。”

    景桃怔忡,猜了个大概,小心说道:“奉茶房没人接手,奴婢担心主子吃不惯别人泡的茶。”

    皇帝搁了笔,挽起箭袖,道:“朕会看着办,你放心去吧。”又道:“纯嫔所吃所用,你皆要细细看管,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先来禀告朕,自有朕做主。”话已至此,景桃再无推脱之话,只得忍着心惊道:“奴婢遵旨。”

    出了暖阁,吴书来凑脸上前,道:“万岁爷跟你说什么?”

    景桃扭身往茶房走,没好气道:“说什么,也跟你没有关系。”

    吴书来谄媚道:“御前之事,事无巨细,我是总管太监,怎会与我无关?”景桃思及自己往后去了庆云斋,必然有许多事要倚仗吴书来,便缓了语气,道:“万岁爷让我去庆云斋伺候纯主子。”

    吴书来眼珠儿转了转,哎呦一声,拍着膝盖道:“这可是大喜事,万岁爷器重你啊!我可是求也求不来!”

    景桃横了他一眼,道:“若不然,我去跟万岁爷求求情,让你去庆云斋得了。”

    吴书来嘿嘿笑了两声,道:“你可真爱说笑,我懂什么,去了只会帮倒忙。”他自个端了茶几上的温水,吞了两口,道:“你可别小看纯主子,如此下去,还不知飞黄腾达成什么样子哩。”

    景桃冷笑道:“她要是真能飞黄腾达倒好,我怕的就是半路出了什么茬子,牵扯到我...”

    她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让她护佑纯嫔肚中的龙子,当翊坤宫的眼线,震慑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另一层说,若是龙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也就小命不保了。

    雪后大晴,金辉般的晨阳如浓彩倾泼,照在镌花玻璃窗上,溢出缤纷流离的光芒。天际湛蓝,薄薄的浮着几丝淡云,底下朱墙红瓦,映衬着数株苍古清秀的青梅,暗香幽幽弥散,沁人心脾。

    尔绮喜气洋洋的站在廊下,引着内务府的太监往屋里搬东西,有康熙三十年制的紫檀木绣金屏风、江宁织造贡的绫罗布匹,亦有镶嵌宝石的蜡台、黄金做脚的大沐盆子,零零总总的十余箱物件,通通摆在大厅中,直叫人眼花缭乱。

    时至今日,青橙才由衷的感受到后宫所谓的圣宠。

    景桃卷了铺盖入屋给青橙磕头,海安知她是御前的人,此番前来,是授皇帝旨意,遂不敢怠慢,笑道:“主子,景桃来给您请安了。”

    青橙穿了一身米色倭锻夹袄长裙,袖口处露出寸来深的白狐狸毛,徐徐笑道:“可要劳烦你一段时日了。”

    景桃知她性子宽厚,待下人极善,磕了头,陪笑道:“主子客气了。”

    青橙道:“其实我这儿人手也尽够了,早上内务府又遣了四五个奴才来,我都没处使,只得让他们看管着瓶儿、钟啊之类的物件。”

    景桃忙道:“奴婢既来了庆云斋,眼里心里便只有主子一个,无论当什么值,谨听主子教诲。”

    青橙笑道:“如此自然是好,屋里有海安和尔绮伺候,你就看管着厨房罢,再有里里外外的事,偶尔帮衬帮衬便是了。”

    景桃行了深蹲礼,低眉顺眼道:“奴婢遵命。”

    一时外头有人高禀:“皇上驾到!”

    屋中众人忙往两侧屏立,青橙才起身,皇帝已然入内。朝廷有总督递折子,说芜湖去年动的土木竣工了,皇帝心情甚悦,见青橙袅袅迎接,愈发高兴,上前便将她揽在怀里,望着满屋子的东西,咬耳道:“还有什么缺的,尽管说来,朕通通赏你。”

    青橙忸怩着挣脱,低声道:“她们都瞧着呢。”

    皇帝扬了扬脸,屋子里拾掇的宫人皆退了下去,景桃却身而走,到了槛边方敢抬了抬眼,见皇帝牵着纯嫔往东间去,面上言笑晏晏,半分不似在养心殿那般疾言厉色,心里暗暗一惊,更加谨慎了十分。

    四下没了人,青橙方道:“景桃是养心殿的人,就算你让她过来,我也不敢用力使。再说,别人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模样,太后那里,非得说我逾越不可。”稍稍一顿,娇嗔道:“我知道皇上的心思,可如此大张旗鼓的,反叫人侧目。”

    皇帝捏住她的下巴,触手滑腻,笑容满面道:“哎呦呦,朕为你费劲心思,你还要埋怨朕。”

    青橙眼光流转,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是要埋怨皇上,只是圣宠太过,令我有些惶恐。”她面窗而立,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她脸上,衬着满头乌丝,越发映得肌白如雪,面如莹玉。

    皇帝见她双眸清澈见底,秋水般烁烁有光,道:“朕是大清天子,喜欢谁挂念谁,难道还要看别人脸色不成?”稍顿,又抚了抚她的背,道:“朕知道你惶恐什么,只是,你若想长长久久的呆在朕的身边,就必须知道帷幄其中。”

    青橙道:“我不懂那些。”

    皇帝凝视着她,眉梢勾起,笑道:“不懂可以慢慢学,就像眼下,景桃是御前之人,往后无论是寿康宫问话,还是长春宫问话,你都命她去。她是朕的人,谁拂她的面子,就同掴在朕脸上。再说,有景桃盯着,谁想来翊坤宫使手段,也得掂量三分。”

    见青橙沉吟着不说话,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润而笑,道:“别急,朕慢慢教你。”顿了顿,又道:“来,陪朕去乾清门走一走。”

    青橙道:“我怕冷,并不想出门,乾清门已近前朝,去那里做什么?”

    皇帝垂下唇角,道:“小东西,朕日理万机,都记着跟你说过的话,你倒好,竟忘记了。”

    青橙咬牙思索,脑中却仍旧混沌一片,良久方喜道:“皇上要带我去乾清门看雪么?”

    皇帝点了点头,伸出手去,道:“走吧,夫人。”换得青橙狡黠一睨。

    长春宫里寂声无语,内侍宫婢个个面上寡淡,言语甚是凝重。瞧着天色好,善柔扶着皇后到后花园走动,她早早使人收了一切与二阿哥有关的事物,他玩过的花儿、逗过的鸟雀,连着曾经伺候过二阿哥的宫人都远远打发了。

    善柔笑道:“主子该常出来走走,冷是冷了些,晒晒太阳心境儿才广。”

    富察氏脸上惨白,目光遥遥望向远处,叹道:“你叫我如何能放宽心...”音还未落,已含了泣色,只是强捱着,她哭得太多,眼泪都流尽了。善柔不敢再开口,总觉无论说什么,皇后都会思及死去的二阿哥。两人默然走着,仪仗远远随在身后,周围静谧,除去步履之声,连虫鸣鸟叫也没有。

    过了许久,皇后像是突然醒悟一般,问:“皇上近日都宿在哪宫?”

    善柔低声回道:“纯嫔有孕,皇上日日往翊坤宫去。”

    皇后愣了愣,道:“纯嫔不能侍寝...”怔忡片刻,几近梦呢似的,恍惚道:“如此,他竟还愿意去...”

    善柔瞧她面露悲恸之色,忙宽慰道:“纯嫔初次有孕,皇上惦念子嗣,多宠爱她些,也是人之常情。”皇后唇角微抿,似笑非笑,道:“我怀永琏的时候,他除去初一十五,从不在我屋里过夜。一月里,总共也只能见他两回。”话已至此,善柔无从劝起,只得静了下去。

    皇后望着墙角绽放的一枝红梅,花瓣上积着淡薄的白雪,犹显娇嫩妩媚。她道:“先前我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看来,倒由不得我纵容她。”

    善柔道:“主子放宽心罢,就算纯嫔生下皇子,又能如何?太后能允一个汉人在后宫猖狂么?”停了停,又道:“奴婢瞧着,前头顺主子与高主子闹到太后跟前,太后明摆着帮着顺主子,后头...”声音愈发低不可闻,道:“后头牵扯之人,只怕还有娴主子。寿康宫有人回禀,说皇上在太后跟前允了愿,要寻个由头将娴主子接出冷宫。”

    皇后心头一凛,满腔愤懑喷薄而出,道:“她害死我肚中孩儿,什么刑罚都没有,只落得去冷宫罢了,竟还如此草草了事。”她恨得咬牙切齿,道:“我定不能饶她,必要她一命偿一命。”

    她旁的不怕,底下的人哪怕闹翻天也夺不走她的凤位,只有娴妃,家世显赫,又有太后撑腰,实在不容小窥。先前她还有二阿哥做臂膀,如今却是什么也没有了,不得不做更多的谋划。

    她道:“你呆会去趟顺主子屋里,就说她如今是妃位,不宜再住在长春宫,让她自己挑着寝宫,择日搬出去罢。”

    善柔恭谨应了,见日头渐渐西斜,寒风愈烈,便道:“主子,咱们回屋罢。”

    皇后也觉得乏累,遂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心思一转,又道:“明儿召舒嫔过来说话。”善柔不知何意,想要问一句,皇后却已挥手让仪仗上前伺候,她止了话头,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快至除夕,宫里人人忙碌,青橙却反而清闲,日日在屋里习字看书,偶尔画两枝梅,即便太后叫人过去问话,也总有景桃在前头挡着,一直相安无事。

    日暮山头,青橙才歇了午觉醒来,景桃毕竟是御前伺候的人,事事细心,知道她有孕怠倦,又极容易饿,便时时叫人预备着点心,自己亲自盯着做好装盒。里头一要,就热乎乎的呈上。

    吃了半碟春卷并两碗建莲红枣汤,青橙舒服着窝在炕上,玩着前头外疆贡上的九环玉锁。尔绮掀帘进来,屈了屈膝,道:“主子,海主子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青橙正闷得发慌,支起身子,顺手拢了拢发髻,道:“快让她进屋。”

    海常在一进门,就笑道:“还是你这儿暖和。”行至跟前,方行礼请安,青橙如今高她两阶,坐着受了礼,笑道:“北风刮得紧,大老远的过来,可冻着你了。”

    海常在往右下手的方凳上坐了,笑道:“远倒是不远,就是雪化了,路不好走。”话头一转,道:“钟粹宫偏僻,我竟是前两日才知道你晋了嫔,可真是糊涂了。”

    青橙道:“天寒地冻的,内务府的人也惯会偷懒,说不定根本就没去你那儿传谕。”又笑道:“许是有了孕,特别容易觉得闷,你来走走,我心里高兴。”

    海常在噗嗤一笑,道:“你性子素来寡淡,今儿竟和我说这些,可真是受宠若惊。你若喜欢,我天天来都容易。”正说得热闹,外头传来喧哗之声,海安在帘外禀告:“主子,皇上来了。”

    海常在唬得连忙站起,直直望向青橙,很是惊慌失措。青橙午时起身并未梳洗,此时歪在炕上,连鞋袜都没穿,见海常在如此,不由一笑,道:“你别怕,皇上从不计较这些。”

    青橙知道他还在为二阿哥难过,便道:“我也想为你生一个像端慧皇太子那样乖巧聪慧的阿哥。”她抬眼望着他,雪光透过明瓦窗户薄薄映在他脸上,嘴角缓缓的褪去了笑意,露出一丝沉重。

    他道:“你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不需要像任何人,朕只愿他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能为咱们养老送终。”又笑着看向她,道:“不管是公主还是阿哥,都是朕宠爱的孩子。”

    皇帝乍然听闻,仿佛听错了一般,又问:“你说什么?”

    简玉衡道:“苏主子身子并无大碍,此乃头胎,故而反应大些。”皇帝这才恍然明白,惊异之余欣喜若狂,几步行至寝屋。

    青橙略略含了笑意,轻唤了一声:“皇上。”

    青橙听他在耳边亲昵的斥责,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比往日多添了几分柔情蜜意,睨了他一眼,道:“你好些天不来看我,身子不舒服,我都没得人说去。”

    屋里笼着地炕火龙,她身上堆满锦被,暖气扑人,烘得她满颊绯红。皇帝轻轻的揽住她,闻着她脖颈间若有若无的幽然淡香,只觉身弱无骨,心尖都要醉了。

    他道:“是朕不好,前头的事沉积太多,一时忙得手脚不开。”

    雪天晦暗,行路颇难,至长春门,已近掌灯时分。长春宫是皇后寝宫,巨丽精整,殿宇深广,令人望而生敬。顺妃停步不前,盈盈伫看,忽而问:“绿竹,你知道皇上有多久没翻过我的牌子了么?”

    绿竹微微一愣,忙道:“大约有一年了罢。”

    顺妃道:“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被宣召侍寝,像是上辈子的事。”她思绪翻滚,心底惘然溢出悲怆之意。绿竹宽慰道:“皇上朝事繁多,前头为着端慧皇太子的事,好些日子都未涉足后宫,一年里头没见过皇上的小主不知有多少呢。”停了停,又道:“却也只有您能得以晋封为妃,可见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

    皇帝倚在榻边,紧紧攒住她的手,温情脉脉,漆黑的双眸将她映入眼帘,端详若定,好似粘稠着,再也分不开。过了好一会,他才动容道:“傻丫头,连自己有孕都不知道,大冷的天还在太后跟前跪来跪去。”

    底下的人闻见皇帝低声微语,皆有些不自在。吴书来扬了扬脸,众人便悄然而退。

    此时庆云斋灯火辉明,皇帝换了衣衫,坐在东间暖阁等着,外头风雪肆虐,他捧着一杯热茶,浅浅酌饮。简玉衡领着医女上前禀告,不等说话,皇帝先问:“如何?”

    简玉衡跪地请了安,方道:“恭喜皇上,苏主子是喜脉。”

    绿竹望了望天色,只觉阴霾如坠城顶,冰寒料峭,连行路都难。她道:“主子,眼见雪要下大了,并不好走路。”顺妃却已掀起帘子,道:“我实在闷得慌。”

    雪风如刀割般剐在脸上,她裹着狐皮做的斗篷,犹觉浑身一凛。轿子仪仗远远跟在十步开外,绿竹撑伞随在身侧,顺妃默然走着,一步一步踩在雪中,嘎吱作响。

    顺妃定了定神色,道:“今儿我在太后跟前告了高妃一状,虽是立了威,却也免不得被高妃嫉恨,往后只要是跟咸福宫有牵扯的事,你都要谨慎盯着,可别让她钻了空子。”

    绿竹道:“奴婢知道。”又问:“苏贵人那儿要不要遣人注意着?”

    顺妃沉思片刻,道:“不必了,她圣眷正浓,咱们离得越远越好。往后真出了什么事,也扯不到咱们身上。再说,她一个小小贵人,又是汉女,即便再得宠,也翻不过天去。”稍稍一顿,寂然道:“更何况,她有何德何能,岂会圣宠不衰?”

    雪花纷扬而落,寒彻入骨,整个长春宫皆被白雪掩盖,楼阁窗棂里渐渐泛出昏黄的烛火,映在夜幕下,有一股难以喻言的落寞清冷。

    顺妃哂笑,笑自己曾经青春年幼,笑自己也曾圣宠深渥,更笑自己竟倾心相付,以为等着,他还是会回来。今儿大殿上,她明明离他最近,可请安的时候,问话的时候,甚至看着她的时候,他的眼中都只有淡漠的疏远。

    顺妃不再多说,微一点头,便弯腰入轿。如今她掌管后宫,若不端出架子,倒让人小瞧了。暖轿稳稳抬起,行至半路,顺妃忽而道:“停一停。”

    绿竹不知何事,问:“主子有何吩咐?”

    顺妃道:“扶我下轿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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