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心里难受，又不能回去和夫人哭诉，想着能来二小姐这散散心，你知道咱们在路上颠簸了多久吗？大小姐有多难受吗？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小姐？”
小白真是气的哭笑不得，陈家是龙潭虎穴吗？连话最少的阿纯都被逼成了这样，“我什么都不说了好吧？就你俩这样，即便在林老夫人跟前，她都没法说你们半个错字，自己种的因，结果再苦也自己吞下去好不好？”
“我过得不是苦日子！”林文娟哭喊着拍打着桌子。
“那陈珩不也没一步登天吗！”小白终是急了，“你喜欢他读书人的高风亮节！又不屑陈家的寻常日子！哪儿能什么好都让你占了！要早知如此！是不是陈珩去找你娘提亲的时候，就该把他招了婿呀！”
“别提我娘！别提！”
小白冷笑道：“怎么？后悔了？是不是想着，林夫人当初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或者直接拒绝了更好啊！”
“闭嘴！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说？”林文娟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小白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有什么权利去质疑林张氏的话？
林文娟擦干了眼泪，也不哭了，也不恼了，她站了起来，平静的看了小白一眼，问道：“我问你，上次你去找我，是不是撞上阿云了？”
“这会儿怎么想起问我这个了？她从你屋里哭着跑出来，我倒是不想看见她。”
“你看见她哭了？”
小白点了点头，上次两人没提这事，不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吗？这又是怎么了？“文娟，我知道我也没什么资格劝你，可阿云的事儿已经发生了，你能不能别再生气了？谁没犯过错呢？更何况他们两个可都是你的亲人。
有时候我就想，怎么能是阿云呢？但又庆幸还好是阿云，即便以后她有了陈珩的的孩子，照着阿云的意思，她也愿意放在你身边，让那孩子认你做娘。
比起我，她更了解你，她知道的，你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好好的照顾那个孩子，让那孩子以陈家正房嫡子的身份去太学，将来为陈家争光。”
小白是真心想劝解林文娟的，可林文娟的眼中一片冰冷，心中更是冷的发抖，阿云竟然还有这个打算？那是不是等她真有了孩子，就能取代自己了？还要那个孩子为陈家争光，难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就注定是个废物吗？还好，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因为阿云已经死了，就在小白离开的那天晚上。
她看着小白，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对她的情感非常奇怪，就像在阿云这件事上，她感谢小白阴差阳错的解决了自己的麻烦，可又觉得小白这种好心实则是多管闲事，凭什么呢？阿云可是自己的丫头，是死是活，都应该是自己做主才对。
可她还是问不出口，小白究竟和阿云说了什么，让阿云一下子连这样的希望都不要了，她忽然想起了祖母的话，只有陈珩的前程和小白的帮助才是真的，可陈珩哪儿还有什么前程？至于小白的帮助，她不想要，她一个堂堂的林家大小姐，为什么非要一个貌若无盐，身世凄惨的孤儿来帮她？
“阿云真的很可怜。”小白咬着嘴唇，叹气道：“刚刚对不起，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不为自己孩子着想，我并不了解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该这么说的。或许林夫人也只是想让你高兴罢了。”
林文娟走到了门口，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说道：“我不在乎，反正，你也没有娘。”
这句话很伤人，至少果昭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差点失手劈断了院子里的柿子树，那些柿子挂在枝头，已经成熟了。当他走到大厅里的时候，小白正在柜台后头收拾东西，看上去一点儿异样都没有，为什么她不生气？连难过也没有？
果昭阳犹豫了片刻，走了过去，随口说道：“你到底是孤儿，还是林家的二小姐？”
“都是吧，林家对我有恩，林家的老夫人要认我做孙女的时候，我就没拒绝。”小白没有抬头，专心干着手里的活儿。
“所以你才会这么容忍吗？”
小白微微愣了一下，又做起事来，或许在外人看来，不论她对林家是怎样的态度，都很奇怪，“不全是，也有感恩，毕竟没有林府，我说不定会死。”
“也是感恩吗？”果昭阳笑了笑，想到了自己。
小白觉得他很奇怪，却也没问，抬头笑道：“其实我也生气，但又能怎样呢？像我们这种像是家人，其实却没有血缘的关系，真的挺难相处的，可在这段关系里，也有很多值得去珍惜的地方，不论我们发生多少不愉快，到最后都是会选择互相体谅的。”
“要是无法原谅呢？”
“那就不原谅呗。”小白笑了，“等过些年，也就算了，再说了，每天那么辛苦，哪儿的精力去讨厌谁？不累啊？”
“很累。”果昭阳深深吸了口气，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我去伏蠃地里转转，晚上记得给我留饭。”
“行。”
......
吉利和阿和在林文娟离开之后，先后出现，一个带着一马车的东西来问候，一个带着一马车的东西来赔罪，但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为了养胎，林文娟已经回林府去了。
迎客来回到了正轨，只是多了一个叫阿阳的小二，只是这个阿阳不善言辞，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人不禁会念叨之前那个热情有礼的小余。
果昭阳在迎客来待了一段日子，依旧是一幅不爱理人的样子，倒是无暇，不介意他的无礼，自从听说小白回来了，隔三差五来帮忙，和果昭阳套近乎，唠叨着林府的琐事，林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好，南大夫开了好几副药都没用，而且，也不让人进院子。林家上上下下为了林家兄妹的事忙的团团转，一个身怀有孕天天闹腾，一个忙着商会的事整天不回家。
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无暇就没回去，几杯酒下肚，果昭阳便起了戏弄她的心思，不是不搭理无暇，就是处处挤兑她，急的无暇差点都哭了。
小白扶起了无暇往后头去，说道：“行了，阿阳你可别欺负她了，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可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谁说的！”无暇反驳道，“那天大小姐跟老夫人顶嘴，说阿云自尽，全是被二小姐逼的，我就气的摔了一个茶壶来着。”
时间就像一下子静止了，小白讷讷的问道：“阿云。。。自尽了？”
“就瞒着你呢！怕你多心！大小姐也不想想，这世上除了你，谁还能这么包容她！她却一直嫉妒你！防备你！其实在这件事上，她最该恨陈珩！你肯定想不到，陈珩把阿云埋进陈家的祖坟了！阿云是个妾啊！亏他是个读书人，祖宗礼法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无暇说完，摊在了小白身上，昏睡过去。
果昭阳轻轻的拍了拍小白的脑袋，笑道：“这丫头倒是个值得你深交的人。”
小白泛白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知道什么呀？”果昭阳不禁大笑起来，总是被疲惫和迷蒙遮蔽的双眼，闪着动人的温柔。
安顿好了无暇，小白要去准备第二天的饭食了，果昭阳看着这个忙碌的身影，心里有了一股暖流，他的人生看上去五光十色，但其实阴冷潮湿，长大之后他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像那些港口的普通百姓一样，体验一回什么叫真正的亲情，但遇到小白之后，他明白了一件事，不是只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会有亲情的，那些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感情，同样值得珍惜。
“你这丫头还真是和我的心意。”
“啥？”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回郡王府。”
这是什么意思？灶洞里的柴火霹雳吧啦直响，把小白的脑子震的晕晕乎乎的。
“大小姐别哭了，当心身子。”阿纯一边儿哭着用手帕给她擦眼泪，一边儿和小白说道：“二小姐这么说大小姐可真是太过分了！陈家是穷！可咱们大小姐也没必要非和他们一起过穷日子啊！不过是多吃了几碗燕窝和几个果子怎么了？那是夫人心疼大小姐，特意送来的，要是姑爷和那老太太有心，大小姐也不要陈家给她燕窝鱼翅，哪怕一碗粳米粥也行啊！
可姑爷因为轮空的事儿不高兴，还冤枉老爷不帮他，将气全撒在大小姐身上，对大小姐不闻不问的！那老太太更过分！说什么酸儿辣女，天天给大小姐送酸辣汤！只要大小姐不吃，还跟那些街坊抱怨，说大小姐两面三刀，眼看着姑爷没了前程，就变了脸！
“这就是所谓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陈家毕竟不是大富之家，自然也接受不了你的大小姐做派。”
林文娟冷哼一声，“他们倒是想一步登天了，不也没成功吗？往我身上撒气算什么？我是林府的大小姐还是错了？那当初别让陈珩娶我呀！”
小白很无奈，她叹了口气，说道：“真不知道你是怨谁！明明是你自己要嫁的。”
“就你最好心！”林文娟别过了头，看向门外，言语间满是埋怨，“天天觉得这个可怜，那个可怜的，就好像除了你，这世上的人都是一样恶毒。”
小白蹙眉说道：“我不是好心，是倒霉！怎么每次你受了委屈，我都得当你的出气筒！你也嫁人了，眼看也要当娘了，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见天儿的和那老太太置气!成亲之前多少人劝过你，你是心里不明白吗？真当嫁给陈珩就能安枕无忧啊？林老夫人那么好的脾气，你娘不也没敢耍性子吗？怎么到了你这儿，就得事事随你的意才行？陈家就两人，陈珩从来不敢惹你，他娘虽然脾气不好，但你要真把她当个长辈敬重，即便她再有不满，那些街坊也该站在你这边说话，可你瞧瞧，有一个人替你说话的吗？你敢说自己做的所有事都问心无愧吗？有了今天的局面，是不是该反思一下，你自己也有错呀！”
小白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串的话，别说林文娟愣了，连阿纯都不敢言语了，自打林文娟成亲之后，不论她如何跟家里人抱怨，或者和小白诉苦，小白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林文娟哇的一声就哭了，“连你也欺负我！”
“二小姐！”阿纯打开门跳了下来，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小白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急忙迎了出去，果真是林文娟，她一只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的像是一张纸似的。“你倒是晚半天再来呀，我就到你那儿了。”
林文娟扶着她的胳膊走了下来，痛苦的说道：“我也没想到你真回来了，前几天还听你新买的那个下人说，你去西越瞧病了，真是新鲜，你也有生病的时候，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可真羡慕你。”说着又是一副恶心想吐的样子。
“你别冷嘲热讽行吗！”林文娟瞪着小白，像是要把她活吞了似的，“要换成你是陈家的媳妇，指不定比我还恼呢！摊上个那样的婆婆，但凡陈珩有一点点不顺，就得怪到我头上！还有陈珩！自从没有混上个官职，就越发窝囊了！看着就来气！”
“他凡事都听你的，你还嫌他窝囊，他可真够可怜的。”
小白摇了摇头去了厨房，隔着窗子，果昭阳已经不在了，过了一会儿，她捧着一大盆糖醋藕丁去了前头，光闻着味儿，就见林文娟有些坐不住了，风卷残云，片刻就吃的干干净净。小白托着下巴乐，“陈家不管饭啊？瞧把你饿的。”
“等你过上我的日子，就知道我的不容易了，我不是缺人伺候，可有那老太婆在，我屋里但凡多一个丫头，多一个果子，整条街都得说我难伺候，给婆婆上眼药！她们不就是嫉妒吗？合着她们有身孕的时候没丫头伺候，我就得和她们一样呗？什么道理！”
“没关系，我等你吧。”
小白浅浅的笑了一下，去了前头，门一开，一辆马车正好停了下来，车夫是陈家的老黄，小白有点儿诧异，该不会里头坐的是林文娟吧？
阿纯无奈笑道：“二小姐，大小姐是想吃您做的糖醋藕丁了。”
“万一连我这儿要是没有莲藕怎么办？”
林文娟推了她一把，坐到了凳子上，“那就吃个别的呗！快去吧！”
“我给你做一碗酸辣汤去吧。”
“别！”林文娟拦住了她，“你怎么也跟那老太婆一样，只会做酸辣汤啊？”
天还没亮，小白便打理好了今天所需要的一切饭食，穿戴整齐，准备去惠城见见林文娟，大榕树下，果昭阳正抡着板斧劈柴，二人谁都没提昨天夜里发生的事。
“你这一来一回得到明天了吧？”果昭阳问道。
“不用，我赶马车去，看看文娟就回来，不过可能也到大半夜了，你不用等我，忙完了，就赶紧洗洗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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