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清醒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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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言语,却是精准地抓住了次仁格桑的痛楚,字字句句砸在了他的心里。

    “你始终在放弃,自认为正确,每一步都有无数借口。最初选择放弃你的家人,并以此冠名为不得不做的牺牲,用以追求被你当做救赎的信仰——或者说,你的央金。又在不久之前,你放弃了拯救央金的机会,用以等待所谓的“转机”。转机真的存在吗?你是真的相信按照你的处理方式,一切可以变得更好,还是仅仅只想要逃避呢?”

    白的质问轻描淡写,却让次仁格桑哑口无言,呆愣在了原地。

    要是放到早前一些时候,次仁格桑一定有千种万种方式来反驳,他最善于替自己找理由,并深信那些理由的正确。说是固执也好,说是自私也罢,次仁格桑从来不肯承认自己做错。

    如果时光退后十几分钟,次仁格桑还在权衡着是否这个陌生的男人真的可以帮到他,有关于阿爸的秘密,自己到底应该坦白到什么程度。是说出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来抛砖引玉,让白给出同等的线索,还是真假掺半地“加工”那段往事,像以往一样藏住全部的底牌。

    甚至次仁格桑一直在跟那种莫名萌生出的压抑感抗衡,他不想在白的面前落入下风,始终想尽办法客观。诸如“与其相信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从白亦从和何漫舟的身上咂摸出更多的线索,自己谋求办法”的念头始终在他心头盘踞着。

    但现在,全部的理智都轰然崩溃了。

    最后一针刺到了次仁格桑的心底,他无法面对也无从抗衡。

    .......白讲出口的不仅是他的过去,或是判断与得失。

    更是他慎之又慎藏起来的,见不得光的内心。

    “失去央金之后,便是无休止的后悔,你一直在想办法挽回,是吗?觉得对不起她,还是痛恨自己的懦弱,或者二者皆有。人世间的事,有失就该有得,否则失去就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一直这么安慰自己吗。可是时至今日,你失去了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

    “我......得到了什么?”

    次仁格桑低低呢喃一声,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他想起了卡瓦格博峰无止无休的大雪,漫天遍野的雪花像是将天地间的万物都净化一般,让那段记忆都带着浸透月色一般的朦胧。而在大雪之中走过来的央金是那么美好,好到在次仁格桑的心底无限美化,成为了他年少时期最为惊艳的回忆。

    那是足够动人的初见,即便是很久之后,次仁格桑依旧无法用准确的言语形容当时的央金,当美丽到达了一定程度,连存在都显得缥缈,语言都成为了某种亵渎。央金从雪中走来,穿着白色的皮衣,长筒靴包裹着线条好看的小腿,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狐狸毛的帽子。长长的头发披在她纤瘦的肩上,勾勒着身体精致的轮廓,背后则是漫天纷飞的大雪。

    卡瓦格博峰从亘古至今都消融过的大雪,却因她翩跹的步伐安静下来了。

    “雪.......雪女?”

    皎洁的月色映在央金的身上,带着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央金侧过头来打量,带着些许的好奇和惊诧。次仁格桑当时已经快要冻僵了,连嘴唇上下碰一碰都显得很艰难,所以那声呢喃几乎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的,莫名带着沙哑,回应他的则是央金问询的言语。

    “你怎么来到这里了,这是不许外人进来的。”

    这是美好到无从回忆的最初,至于故事的最后呢......

    那是央金垂下的眼睫,柔和的月色镀到她的脸颊上,映衬着夜幕暗沉沉的光影,宛如星光洒落到她的眼眸里,雪间万物都失去了几分光彩,可是这美丽中却掺杂着说不出的哀伤。

    央金清澈好听的声音隔着风声传了过来,那时次仁格桑还不知道,那就是最后的道别。

    “格桑,以后你便不必再来了。”

    对于这些事情,次仁格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甚至不敢细细回味。可是紧攥的双拳因为太过用力而指尖泛起青白,止不住细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的私心,将慌乱、悔恨与犹豫暴露无遗。

    “万事万物理应当是守恒的,没有得到的牺牲,不过是失败者的自我安慰,以及不愿面对自己的得失的人编造出来的谎言。找不到那次雪崩的真正原因,得不出关于巫族祭司的答案,你就只能被困在卡瓦格博峰的梦魇里,救不了任何人。”

    白淡淡笑了一声,语气是惯常的轻描淡写,他越是留白,次仁格桑就越是心慌。

    “所以呢,你说的答案到底是什么?”过了半晌,次仁格桑才终于问道。

    “答案么,当然在你心里。”白的语气微微一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巫族祭祀与你有关,至于症结在哪里,只有你这位当事人最清楚。而除此之外,次仁格桑,时至今日,你甘心吗,觉得遗憾吗,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来替你想吗?”

    次仁格桑:“........”

    这番话在次仁格桑的心间转了又转,还没等他把更多的疑问讲出来,白便用一句反问结束了话题,倒像是刚才的那些提点都只是随口之言而已,所以现在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结束了。

    “好了,继续方才的谈话你说你改变了之后的剧情,改变了什么?”

    “我或许改变了什么吧.......”

    可是那些质问带来的影响确实真实存在的,次仁格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闪烁的言语足以表现出他心底的慌乱——不仅仅在于重新梳理那段往事,而是彻底被白的言语影响了判断,以至于心底的坚持都动摇了。

    “如果我把我和央金之间的事情告诉你,这一切就能解决吗?”

    对于次仁格桑心理防线的崩溃,全然在白的意料之中。

    他的唇角勾起一点弧度,轻柔的话语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破碎在半声抑制着的轻咳里,病弱又果决。

    “我已经说过了,你必须信任我,只能信任我。”

    “好.......那我告诉你。”

    “善恶,得失,对错,生死。”

    白的声线越放越缓,近乎于平铺直叙。

    次仁格桑愣愣一抬头,正好对上白唇角隐约的弧度。

    男人的神色隐在面具下面,许多深意都显得并不明确。于是这个藏族少年不由得晃神了几秒,他不禁去猜测,这张银色雕花面具的下面,是否还有另一张面具呢?

    答案当然是不确切的,一如白此刻的言语,深究起来都是迷雾。

    “你是说我是棋子?”沉默了半晌,次仁格桑才犹豫地呢喃出声,“布局的人为什么会选择我,他怎么知道我家会发生的一切,不.......不止这些,你说他算计我,算计了什么,我一步步走到现如今,从没有因为任何人影响判断,你说他算计了我什么?”

    “次仁格桑,这些事情没有人可以给你答案,你只能自己去想。”

    “我想什么?”

    次仁格桑的牙齿硌在下唇,声调放得又低又缓。

    “我能清晰感知到那一切,将家中的所有看得清清楚楚,我躲在墙后,耳边是滴答滴答走个不停的落地钟的声音。月色暗淡之下,家中的景象都变得朦胧了,我分明是醒着,思维是无比清楚的,但偏偏跟周遭的一切有着无法形容的距离感,好像不可触及似的。我那时胆子太小,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甚至连呼吸都要控制频率。我心想,要是真的惊扰到了阿爸,让他发现我那么晚了还没有睡,可想而知就是一场打骂。”

    说到这里,次仁格桑的语气微微一顿,低低叹了一口气。

    “你在看着剧目之外的一切,而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正有人等着你在必要的时候按下终止键,完成戏中戏的关键节点。次仁格桑,棋子和掌控者之间的界限又是什么呢?”

    次仁格桑有些疑惑,他能听得出白话里有话,可是不论是表层的意思,还是其中的隐喻,他都没办法回答。次仁格桑甚至觉得这些云里雾里的话,就像是某种魔咒一般,带着说不出的蛊惑人心的力量,将他心底藏着阴暗与脆弱尽数剖析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超脱与外的,而不是另一个大局中的一部分呢?”

    “什么?”

    “没有做过。”白的目光扫过次仁格桑,稍微停顿了几秒,这才淡淡应道,“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想要表述什么你可以直接说。”

    “我像是做了一场清醒梦......回忆起那七天,就是那种感觉。”

    “对,无法交流,或者说我可以影响他们,他们却影响不到我。同样的场景,不同的时空,他们无法从既定的幻境之中跳脱出来,但是我不一样,我没有沉沦在梦境之中。”

    次仁格桑微微比划了一下,斟酌着语气,试图跟白解释自己的感受。

    “就像是浅睡眠时的梦境,我足够清醒,甚至可以控制梦境。而作为梦境之中的背景板,阿爸只能自顾自地做着那些早已经注定结果的事情,就像在我的面前放映一部录播好的默剧,而我在剧目之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必要的时候按下终止键,改变之后的剧情。”

    “但其实,即便是我真的发出了什么动静,应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吧。你能想象得出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吗,我站在自己的家里,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可是阿爸和弟弟却像是在另外一个时空,是跟我完全无法交流的。其他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没有变化,只有我是不同的,我可以切切实实地改变某些进程,并且从始至终脱离其外。”

    “无法交流?”白淡淡问道。

    后来回忆起那段日子,次仁格桑还能感受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很多细节他都不敢再去确认,连同那些怎么想都透着诡异的话语,模糊不清的片段碎在透窗而入的月色里,没有开灯的房间暗沉沉的,浓郁的酒气熏得人头脑发胀,很多判断都变得不真切了。次仁格桑连续七天在同一时间内醒来,如果一天两天姑且可以解释为巧合,到了后来便成为某种诡异的注定,像是预示着某些东西呼之欲出了。

    “你做过浅睡眠时候的清醒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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