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知道。”安世卿说，“一开始我并不确定。复首术是清台的禁术。清台的禁术，不是谁都能接触的。除了裴氏的嫡传弟子。我发现清台的嫡传弟子中，就你骨子里是最不守规矩的。你带着通玄帖去府上的那日，你跟我说你会清台所有的秘术，我便知道四年前是你用复首术将我复活。”
裴允聍不语。
四年前，帝都皇宫御魔一役。
看着安世卿倒下的那一刻，裴允聍并没有多想。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对安世卿用了复首术将其复活。而他也因此丢了大半修为。
安世卿共享着裴允聍的生命，势必会阻碍到他修行。
死亡是什么感觉，意识不过进入了虚无之中。张开眼带着记忆醒来，那不过又是新的一生。
安世卿活了下来。她对复活她的裴允聍谈不上感激。倒是她爹一直记着清台的这份恩情。
安世卿：“世间是苦海。每个人都身在苦海之中。我被迫又要在苦海中跌宕。我如今不过都是苦中作乐罢了。你为何要将我救回来？”
她早就想问裴允聍了。
裴允聍半晌不言。
就在安世卿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他却开口了：
“世间有你，便不是苦海。”
安世卿一愣。
裴允聍再次垂眸，耳尖微微泛红。
安世卿心间浮现异样又陌生的情绪。
她还没琢磨明白，就被突然出现的谢留彬和乔松打断了。
“郡主，我与我表弟要出去一趟，刚刚与先生请示过了，先生不允。先生说，要四哥陪同才行。”
安世卿：“现在外面不安全，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行动。等裴小四养好了精神，你们再商议。”
裴允聍：“我今日要去白氏。”
裴允聆前些日子去白氏，至今未归。
裴允聍担心二哥的情况，今日决定去白氏探听探听。
安世卿突然想到，“对了，都从虚妄之境出来了，大家开个会吧。”
谢留彬和乔松将最后从虚妄之境里出来的那十几名弟子召集到学堂。
安世卿和裴允聍也到场了。
大家先是交流了一下各自在虚妄之境的经历。
谢留彬“死”的早，没怎么说话。
安世卿说的也很少。
她在虚妄之境里一直发展新剧情，没怎么参与到当中。
说到最后，大家都沉默了。
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在虚妄之境中，不但没有成功阻止剑炉山之乱，还成了制造祸乱的帮凶。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阻止剑炉山之乱，不可能实现。
乔松却有一番独到的见解：“祝大师打造生灵灭，事前做了一番很大的功夫。他抓了傀儡师族人，控制住了傀儡师一族最强的几名傀儡师为他所用，又利用傀儡师操控了山阴族人祭剑。我们只要解决了傀儡师一族的困境，接下来的事情便不会如期发生。”
俞树说：“在虚妄之境中，你们也看到么，山阴族人的仇恨，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消除的。就算没有祝大师，他们后来还是完成了祭剑仪式。”
蔺剑池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山阴族人祭剑的悲惨画面。
“郡主说，佛海的虚妄之境和我们这次经历的不一样。这次我们是意识进入，而有悔大师设的虚妄之境，更加真实。我们要亲身闯入，也就是说，我们人可以进去。那样的话，我们的发挥空间就更大了。”乔松接着又说，“更加真实也就意味着，我们谁要是在有悔大师的虚妄之境中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俞树不明白：“所以呢？”
“我们经历过一次，掌握了许多先机，就能准备许多东西做很多准备工作。”乔松画了几张图。
一张是剑炉山的原貌。
一张是剑炉山被断空结界术扭曲的全貌。
一张是山上山下各个据点的位置图。
他指着图告诉大家：“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山阴族被傀儡师操控之后关在了哪里，也大概确定了傀儡师族人被祝大师关押在什么地方。这两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断空结界。长生剑是打开断空结界术的钥匙。只要我们用长生剑破坏断空结界术，接下来的剧情一定会被我们影响。”
野原大概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下次进入虚妄之境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长生剑从祝大师那里夺过来。”
“这只是一个办法。”乔松说，“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我们把长生剑，带进去。”
学堂内，一片哗然。
安世卿笑：“你的想法很大胆，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乔松点头：“如果实现不了，我们再找祝大师抢长生剑也是可行的。”
“长生剑…”祝枝花问，“在哪里？”
“据我推测，应该在傀儡一族手上。”乔松说，“我在虚妄之境看到傀儡师将长生剑带走了。接下来我会和我表哥想办法找到长生剑。”
俞树：“那我们剩下这些人做什么准备工作？”
乔松看向很少发言的慕容和卓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两个剑宗的弟子，来清台之后，都不怎么活跃了。
慕容也就算了。卓阳都夹着尾巴，在一群清台弟子中保持乖巧的模样。
“慕容和卓阳两位师兄——”乔松说，“你们剑宗的弟子若有机会进入虚妄之境，要他们第一时间赶赴铸剑山庄，对慕灼前辈寸步不离。”
“为何？”卓阳疑惑。
“慕灼前辈在铸剑山庄被害，很有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铸剑山庄的秘密。他应该是看到了铸剑山庄的断空结界，之后被祝大师用长生剑所杀。你们若潜伏在那里，说不定能保住慕灼前辈的性命，还会发现关押傀儡师族人的地点。”
慕容点头。
觉得乔松说的有理，也觉得他的安排对极。
乔松并没有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并不是信任在场的每一个人。
卓阳和慕容一起琢磨了一下。
卓阳代表慕容向乔松提问：“那进入虚妄之境之后，剑宗的弟子怎么和你们联系啊？”
“论坛术呗。”谢留彬说。
乔松却是摇头，“论坛术在虚妄之境用不了。开会之前，我向发明论坛术的云总管求证过了，我们现在能够正常使用论坛术，需要通过一个什么服务器。因为虚妄之境里没有这个服务器，就用不了论坛术。”
谢留彬：“多简单的事，我们找云总管把那什么服务器借来，我们带进虚妄之境不就完了嘛。”
乔松手一张，向在场的诸位战士了服务器。
“好大！”
那是一个用灵力团起来了光球，非常之巨大，跟个太阳似的，还会发光。
总之，十分显眼。
乔松看着谢留彬：“表哥，你确定你要把这个东西带进虚妄之境吗。”
“不了不了，还是不了。”谢留彬又摆手又摇头，“把这玩意儿带进去，只怕会引发另一场灾难。”
卓阳还是那个问题：“那我们怎么联络？”
“纸人术。”乔松看向安世卿，“这是郡主术法。”
安世卿掏出一叠纸人，分给大家。
纸人是活的，还会说话。
但它们说话都是咿咿呀呀，而且比蚊子翅膀煽动翅膀的声音还微弱。
他们根本听不懂。
乔松说：“这都是从一张纸上裁出来纸人，它们的意识和思想都是相通的，一个纸人知道的事情，等于说其他纸人也都知道。我们就用纸人联络，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学会它们的语言。”
谢留彬将纸人托在手上放到耳边，听了一阵后，脸上还是一片茫然。
这小纸人在说什么啊？
完全听不懂。
他嘴欠，对着纸人骂了一句：“你大爷。”
那纸人飞起来扇他的嘴，还骂骂咧咧的。
其他纸人也对他群起而攻之。
纸人发起飙来，那可是很可怕的。
它们的攻击力，不亚于谢怀广的巴掌。
谢留彬连连求饶。
学堂内，笑声一片。
谢留彬嘴都被打流血了。
“我就是想试试，它能不能听懂我说话！”
俞树笑话他：“你怎么试不好，非要骂人。”
小纸人们回到他们各自手上。
“你好呀。”卓阳对手上的小纸人打招呼。
那小纸人也举起手来友好的向他招了招。
“师兄，你看，它有反应诶！”
慕容盯着面前的纸人。
那纸人叉着腰，挺着肚皮，一副老大哥的架势。
他觉得，对着纸人说话，还是可以的。
慕容突然看向安世卿。
他撞了一下卓阳。
卓阳一开始不懂，听他提了师父两个字，才慢慢反应过来。
卓阳立马站起来，向安世卿讨债，“郡主，你可是答应过我们师父，要把你的符道交给我和我大师兄的。这个纸人术，我们也要学。”
“着什么急，学会了都是你们的。”安世卿指了指他们面前的纸人，“你们只要学会了它们的语言，让它们教你们怎么画符。”
“什么？”卓阳瞪大眼，“郡主，你该不会是要反悔吧！让纸人教，纸人会吗！”
安世卿：“我的纸人除了不能沾水碰火，什么都可以干。”
卓阳信她个鬼。
俞树说：“真的，郡主的纸人可厉害了。之前郡主被先生罚抄书，都是小纸人帮她抄的。还会打架，看看你也看到了。”
安世卿：“你看着个。我让它给你耍一套剑法。”
卓阳面前的纸人，舞起剑来。
卓阳的脸都绿了。
那纸人舞的还是他们剑宗的剑法。
他怎么忽然感觉自己连个没脑子的纸人都不如。
慕容默默的收起了纸人。
野原认出纸人舞剑的路数，“哦，那好像是你们剑宗的剑法。我可以学吗？”
卓阳羞恼道：“当然不可以！”
他一把抓起纸人揣到怀里。
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乔松小声问安世卿：“郡主，这次去佛海，你要准备什么吗？”
“你是说恢复修为吗。”安世卿沉思，“我还在考虑。这次的经历，我和祝长生摊牌，他对我的身份毫不怀疑。如果再进入虚妄之境，我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我会尽可能的拖住他，给你们争取时间。”
乔松侧目向祝枝花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讳莫如深的嘱咐安世卿：“那你，小心。”
“放心，即便没有修为，我也能与人一战。”安世卿对自己的身手还是很有自信的。
她凭借自己的剑法，也能在虚妄之境横行了。
祝枝花过来，拍了乔松一下，“越来越有领袖的样子了。不过，你这修为，想被有悔大师选中，有些困难啊。要不，我来指点指点你？”
乔松在心里犹豫了一下，没有拒绝他的好心。
这是一次和祝枝花接触的好机会。他也可以趁此机会试探一下祝枝花的态度。到目前为止，烟阳祝氏的这位花公子，太让人觉得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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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允聍一惊：“郡主，你…”
她竟然知道他是复首术的施术者！
他在那样的条件下还能与入魔后的蔺寒一战。帝君即便是在全盛时期，也不见得能在魔君手下占得便宜。
安世卿握住裴允聍的手。
在两只手碰到一起的刹那，裴允聍震了一下。
在她的手离开后，裴允聍才慢慢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他微微抬眼，看向安世卿。
安世卿说：“如果没有复首术的影响，想必你今日已是宗师级的人物了。”
她的手背上，还有一道清晰的手印——
被裴允聍抓的。
“失礼了。”裴允聍过意不去，目光不与安世卿碰触。
安世卿轻轻拍拍他的手背。
“好好修行。”
安世卿听出来了——
裴允聍很强。
卯时一到，裴允聍自动醒来，发现自己握着安世卿的手，触电似的松开。
安世卿活动着手腕。
安世卿好奇，“最后你跟蔺寒，谁赢了？”
裴允聍垂眸道：“我对生灵灭的伤害免疫，本就胜他一筹。最后，我二人同时跌入铸剑炉，算是不分输赢。”
那种情况下，裴允聍觉得自己就算打赢蔺寒，也是胜之不武。
“听说你最后在虚妄之境闹出的动静不小啊。”安世卿虽未亲眼所见，但对裴允聍还是很刮目相看的。
裴允聍能与入魔后的蔺寒一拼，可见实力不一班。
裴允聍在虚妄之境与入魔后的蔺寒经过一番激战，耗费了他许多精神。
他从虚妄之境出来，吐了一口血，张了一下眼，就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时候，他一直抓着安世卿的手，如何都不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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