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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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洛阳到建康,连日赶路,昨夜又彻夜未眠,回到客栈感觉周身乏顿,着实补了一觉。醒来竟过午时。他换了件官衣,带着掌狯,走向兵部。 昨夜不是说,尸首已入停尸房了吗,要去看看这二次击杀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层的架子上放了十一个白布盖着的尸身。负责验过的仵作在旁边介绍着,掌笠和掌狯一个个掀开看过去,死因居然各不相同。有的脖颈被砍,有的伤在胸口,有的头部重击,有的断腿断手。但共同点,伤口处不见血痕。

    “你认为是二次击杀?“掌笠问。

    “是的。”仵作回答。

    “你做仵作多久了。”

    “回门将,我做仵作已经十三年了,开始在地方县衙,后调入兵部。”

    看来也算是经验丰富之人,他的判断应该有根据。“那你说说看。”

    “这些人的服饰衣着虽是寻常布艺,但并不是当下常见的百姓样式,年龄却并不老,我查了一下,衣着布料应该是几十年了。但这些伤的切口却是新的,而且没有血迹。所以在下怀疑。。。”

    “二次击杀?!”

    仵作点点头。

    这二次击杀,是传闻的一种神秘杀人技法,堪称鬼杀,但没人见过,即人死去又活过来,再次被斩杀。此仵作能如此大胆猜测,也甚是不易。掌笠特地再次看看了仵作的脸。但见他三十出头,生的倒也俊朗。“你叫什么?”“在下宋负。”掌笠暗暗点点头。

    在停尸房呆了两个多时辰,二人才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见客栈门外停着一辆华车,几个小厮身材挺拔,一看就是身怀武功之人。掌笠踌躇着,脚步也慢了下来。进了后院,两个婢女正在门口闲聊,见了他马上笑着施礼。掌笠硬着头皮推门进屋。

    屋里很暗,只点了两只红烛。塌上卧着一个怎么也掌笠跨不过的人--南郡公主琱,当今衍帝之胞妹。

    公主见掌笠进门,嫣然一笑:“我的小掌将军,真的忙,让我好等。”掌笠知道躲不过去,扫眼看到桌上已备上一个酒壶,宽了外衣,坐到桌前到了一杯,端起一饮而尽。他知道那里泡着五石散。。。

    掌笠半闭着眼,任其在他身上,感觉她亢然快至了,翻身压上,奋力地完成了任务。是的,这就是个任务,仅此而已。

    事毕,琱公主揽着他的脖子说:“你回都也不提前说,我差点就回了山东。”心里还是一惊,从昨夜到现在,自以为一直都是悄无声息,没想到这位外嫁的公主都这么快知道了,兵部还有机密可言吗?“你怎么知道我回京?”掌笠冷冷地问。琱公主说:“ 我哪知道你要回来,不过是今天底下的人在街上看到你的手下,问了才知你回来。”掌笠一皱眉。

    和琱公主的事, 五年前那次秋猎说起。那时他才刚过二十一,还未娶现在的妻子王氏。那次秋猎第一次被派到琱公主身边做护卫,一杯五石散,糊里糊涂断送了清白。但也换来了护卫有功的褒奖。之后被琅琊王看重,许配了旁系家女。从此仕途才算开启。好在没过多久,琱公主就远嫁泰山羊家,而他也随后调往洛阳。魏晋之风,好美男,皇族世家均以外宠众多为荣,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很脏,差一点想以死明志,但终还软弱了自己。至此之后,若不靠外物,他就无法行事,包括对妻子。

    琱公主前脚刚走,掌笠就叫来了掌狯,:“查一下,随我们一起来的四人中,谁下午出门了,谁又碰到过什么人。”掌狯领命出去。掌笠吩咐下人准备沐浴。掌笠找出一包药粉,洒在水中,脱去衣物,踏进冰冷的木桶中,一个激灵,健硕的肌肉立刻紧起来,他慢慢适应着把身体全浸入水中,闭上眼。泡了半个时辰,他感觉身体不那么热了,于是起身,这时已有人端来了一壶热酒和一盆绿菽炖鹅汤。掌笠更了衣,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这时掌狯也回来了,耳语了几句,掌笠面无表情地说:“去了他吧。”掌狯会意点头离去。

    睡梦中翻来覆去,惊醒时,一身冷汗:梦里,一个大大的血红色冥字一直在眼前飘来飘去,黑暗中一个巨大的船影子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忽听有人唤他:“掌笠,走!”一只手拉了他一把,让他脱离了危险,一张苍白美貌的脸异常清晰。。。掌笠啊的一声猛的惊醒,已是满身湿透。

    午夜是打开尘封的好时候。

    结束时,已近天明,掌笠踱出酒楼,晨雾中已有些许行人。一阵香气飘过,巷子里传来吆喝声:“鸭血汤,好喝的鸭血汤~”掌笠顿觉腹中一阵咕咕的响。

    掌笠,字择尚,二十有六。英气高身,掌据之外侄,掌家自从没落后就一直追随陈郡谢氏,做了家臣。他五岁习剑,七岁习射,善重剑。十五入兵部,二十二岁调洛阳,现为洛阳门牙将,虽官居六品上,武将的官级大都都低于文臣,但因将在外兵权在握,所以不容小觑。

    “因为此事诡异,又涉及人命和社稷龙脉,事关重大,但又不宜声张,恐引起不知情的民众惶慌,故我向朝廷上书,建议暗查此事。另外因涉及陵墓,所以和工部协同调查。”谢丘珍依旧不紧不慢。

    “掌笠,此番急调你参与此事,希望你可以尽快破案。”

    掌笠听叫自己的名字,立刻行礼“遵命”。但心里想查案这事,应该大理寺,为何让兵部和工部做呢?

    “工部的将匠虽不是武人,但多是精艺在身,心思缜密,对墓陵更是轻车熟路,你要处处小心周旋。”

    掌笠虽对工部不熟悉,但他深知朝廷大部分文部都是琅琊王氏势力范围,工部也不例,而王谢两家也是明和暗劲,处处都要争一下上下。

    谢丘珍似乎有点乏了,起身离场,剩下几人继续跟掌笠交换着各类信息。

    带路两人兵分两路,一人带着马匹、掌狯和四名随从走了。另一人带着掌笠并未走中央大街,相反向城西拐去,二人提气碎步急性,七拐八拐,半盏茶的功夫便以到了一条僻静街道,在一个酒楼门前停下。掌笠抬眼一看,漆黑的招牌被月色反射出三个汉隶金字:东幸楼,黑底金字的招牌,此时的酒楼早已打烊。带路之人轻扣门板,同样一长一长两短,一道门板从里卸下,侧身而入。

    这种酒楼门面一般不大,和寻常酒肆没太大区别。都城内有不少这类酒楼茶馆,作为几大世家和各大部私密的聚店,地点偏僻隐秘,不被外人所知。来者一般都便服步行而至,里面的老板和酒保也都是家奴。兵部的聚店掌笠去过,这里是哪家的?

    店内漆黑,酒肆的人只端了一盏蜡台,烛光仅能找到三步远,大家跟着他高高低低地上了楼。 终于领路的酒家推开了一道门,眼前一亮,原来进了间宽大的敞屋,屋内半明半暗的点了八盏灯,环顾四周,大窗挂了不知几重的黑帐,想来从外应该看不出任何灯火人影。

    谢丘珍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微微道:“此事关系社稷,而先朝的帝墓大多在邙山,你作为洛阳守将,要好好参与其中啊,也不辜负我向圣上推举之意。”         “此事不宜人多,就靠你自己了。”

    掌笠心中了然,谢氏掌管各地兵权,就连他这个小小的门牙将,在洛阳也能调动的起五千余兵。谢氏随不及王氏势力庞大、根基深厚,但自西晋末年战乱之后,因手握兵权,屡建战功,却也蒸蒸日上势力直逼王氏。

    另有人接道:“尸首共十一个,已运到兵部停尸房,并非守陵人或附近村民。死因蹊跷。”他顿了顿:“仵作说是死于二次击杀。”

    二次击杀?这分明就是说死者生前死过两次。

    一切都悄无声息,甚至连一声夜啼都未曾惊动。

    进了城就是石板路了,马蹄刚踏入城门洞的第一步,随行几人就各自蹲下,掏出几个布袋,把马蹄套好。

    一人搭话:“此幽冥船年初突现淝水,每三月出现一次,现已发现先朝被掘古墓三座,尸首十余。”

    尸首?这盗墓怎还杀人?掌笠一惊。难道盗的是皇陵官陵,死的是守陵人?

    “该船神出鬼没,而且轨迹不定,出没之处无规律可循。见者都说只看到船身漆黑高达,船头写着一个血色的冥字”。此人接着说道。 ”

    屋内毫无布置,中央几张几拼了一长榻,放了七八个座垫。

    桌塌旁已有四人,虽正襟端坐,但看衣着也都是一副风尘仆仆样子,难道和自己一样,也是连夜赶到不多时?那四人似乎无视于他的进来,依旧无声。掌笠也坐下。落座不久,暗处似有响动,一个花白须发老者悄悄地飘了进来。掌笠认得,此人是兵部实权之人,兵部侍郎谢德谢丘珍。各位举手施礼,老者抬了抬手,在对面坐来。谢丘珍细而缓的声音响起:“说吧。”

    晋     咸康五年     秋月初十

    掌笠一行六人到建康城外时,亥时已过,城门早已关闭。

    本以为要在城外露宿一夜,天亮时才可入城,未曾想城门下竟站着两人,远远见了他们迎过去,见手势便知是同部中人,双方只举了举左手,算是见了礼,都并未出声。那两人走到城门角落,拉动了叫城铃,绳索被拉了三下,一长一长两短,绳索直通城头的门房,城下听不见铃声。片刻便有人吱吱呀呀开了一道缝,其中一名侍兵,从怀里掏出令牌,带着一行人马闪身进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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