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映雪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伸手将口袋里的袖珍录音机和照相机掏了出来。
先将录音机的红色按钮按下，再将照相机拿起试了试镜头，距离不远，可以清晰的听到车里的对话，也可以从侧面拍到车内的两人。
车内，贾副县长道：“你来干什么？让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知道吗？”
“小军，你紧张什么？在这个小地方能有谁看见？”
“大哥，我只是个常务副县长，上面还有书记副书记，你不是不知道，最近我在极力争取提副书记的事，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能出任何问题！”
贾仁毅拉长语气道：“知道了——不出问题，好了吧？”
“你不要不当回事好不好？就你弄出的这个事，我动用了多少关系？卖了多少人情？纪委的常书记、县局的杨局长，这些情都是要还的！咱家的钱够花了，你非要折腾这些事干什么？也幸亏周书记外出考察了，不然真不好办！”
“你看你激动什么？我待的这家公司，各大城市都有分公司，那是多大的规模？我好不容易混到了公司高层，在别的地方开展业务都是一帆风顺，来到古河镇说抓就抓我？他这不是打我脸，这是打你脸知道吗？当时那警察叫秦……秦什么海来着，我给他说了，我是你哥，他来句什么你知道吗？他说我既然是领导亲属，更应该遵纪守法，别给领导找麻烦，还给我上了铐子，这事能忍吗？”
“这小子是挺虎，据说是个新民警，刚参加工作不知道轻重，这不关了禁闭吗？过几天调查调查，让他停职就完了，你不要再露面了，别人知道了影响不好。”
“我给他说了，我肯定让他扒皮，他还不信，呵呵。”
“大哥，我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吗？现在事情帮你弄好了，你们公司不是全国都有业务吗？你别在古河镇搞了，去别的地方开展业务吧。”
“呵呵，小军，你没接触这一行，所以对我们公司不了解，你别看不起我这个工作，你知道我干了这一年多，弄到了多少钱？”
“能赚多少钱？这两天我略有了解，你收来的钱还要上交公司高层的。”
“至少三百万！”贾仁毅笑道：“三百万呐，小军，这不值得你动用一下关系吗？”
“真有这么多？”贾副县长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
“收上来的钱的确要上交，我是区域经理，给我返还百分之四十五。我直接下线就有一百多人，间接的有好几千人，而且现在还在不断提升中！预计今年到年底，我还能再赚三百万！”
“这么暴利！一开始我还真没看起这个东西！”贾副县长根本没详细了解其中的运作方式，这时听到自己哥哥这么说十分吃惊。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贾仁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你家小宝不是想出国留学吗？费用我包了，对了，弟妹不是嫌家里住的挤吗？县里刚开盘的河畔金地，一百八十平的复式，我直接买了两套，咱兄弟两家一家一套。”
贾副县长皱眉考虑了好久，“千万要慎重，别出乱子！”
“放心吧，小军，你不竞争副书记吗？需要运作的话你吭声，三十二十个随时要随时有，咱是亲哥俩，路上当然要并肩走。”
贾副县长未置可否，似乎默认了大哥的决定。
贾仁毅随口道：“我们公司的那些人都放了吧？”
“放了。”
“其他人的账户都解冻了吧？”
“银行徐主任说，晚上下班之前全部解冻。”
“嗯。我考虑了，小军，既然你有顾虑，我就把我手下的人都带别的地方去。”
“对，这样最好，大哥，你赶紧去办吧，这两天我把这边的事收尾，就回县里了，周书记最迟后天就回来了，不能留下尾巴。”
贾仁毅应了一声，“行，那我走了。”推开车门迈腿下了车，侧身转头间看到电线杆后似乎有个人在拍照。
李映雪同时操作录音机和相机，所以她要看着照相机镜头，找角度拍照，还要把录音机尽量靠近轿车以便增加清晰度，忽略了自己的隐蔽，也没料到对方忽然下车。
“干什么的？！”贾仁毅指着她大吼一声。
李映雪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相机差点掉地上，被发现了，抓起录音机和相机拔腿就跑。
“别跑！”贾仁毅抬腿就追。
贾副县长伸头问道：“怎么了？大哥？”
“有个娘们拿相机偷拍！手里好像还有录音机！”贾仁毅边追边说了一句，贾副县长慌了，连忙下了车跟在后面也追了上去，边追边掏出大哥大拨了个号，“我是老贾，让杨局长接电话，你就是？你现在马上带几个人下楼，开车往镇政府西边走！”
“什么情况？”
“我和我哥在车里谈话，有人偷录！”贾副县长滴水不漏地说道：“不要带本地派出所的人，最好带几个县局的自己人！”
钟国涛骑着农用三轮拉着老钟头正往镇政府赶，路上忽然看到有个姑娘非常狼狈的迎面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个男子拼命的追，眼看就要被追上。
“吱……”将车刹停了下来，“怎么回事？”钟国涛跳了下来，伸手拦住了贾仁毅。
李映雪累的快要跑不动了，气喘吁吁道：“他……他……他是坏人。”
“她是……间谍特务！”贾仁毅上了年纪，跑几步也是喘着粗气。
“咋了国涛？”老钟头一手抓着车框，纵身跳了下去，稳稳落地。
“他追这个姑娘。”钟国涛答道。
贾仁毅缓了口气道：“你们干什么的？管你们什么事？”
“你这话问的有意思。”钟国涛正色道：“大白天的，你追着一个姑娘跑，你想干什么？你还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老钟头洪声道：“不管是啥事，你一大老爷们有话好好说！追着一个姑娘算怎么回事？！”
贾仁毅看了看这一老一少的穿戴，又看了看他们开的农用车，“我警告你们少管闲事！不然没你俩好果子吃！”
这时，贾副县长也追到现场，双手扶着膝盖，对着贾仁毅小声问道：“他们一伙的？”
“不是一伙的，是路过的。”贾仁毅也轻声回答。
贾副县长转过身去，轻声嘱咐道：“想办法把相机拿来，弄清楚她的身份，老杨马上就过来，帮你把事处理好。”装作若无其事走到了一旁，和路过看热闹的几个人凑在了一起。
李映雪侧着身子，仔细看了看车内的人，透过车玻璃依稀可辨，正是贾副县长。
可能是车里太闷，贾仁毅将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和贾副县长说着话。
老大爷看她不说话了，似乎有些犹豫，笑道：“姑娘，一会吃完咱们回窗厂等着贾总，在公司好好干，以后前途无量。”
“哦。”李映雪尴尬笑了笑说：“还有点事……等会我去找你们。”
应付完了老大爷，李映雪往镇政府走去，她想去确认一下，因为她从未听说过，多家机构联合的执法行动，才半天的时间就自己打自己脸，承认自己当初的行动是错误的，现在竟然尽全力补救。
中午头，路上行人稀疏，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转角处，她忽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侧影。
后退了几步，靠在接口的电线杆后面，仔细看了看，离她大约五米处的轿车旁，正是贾总贾仁毅。
贾仁毅正站在一辆奥迪A6的后门处，弯着腰冲车里的人说着什么，车里的人把车门打开，贾仁毅钻了进去。
“你说这事弄的，咱老百姓都是老实人，就是想赚点钱啊，你要说违法，那咱就不投资，可不能把咱本钱拿走啊。”
“不是说可以拿回钱来吗？你去登记了吗？”
“登记啥？！去登记的时候他们说不用登记了，说咱们公司贾总马上就放出来，钱也不会少。”
这其中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让她心痒难耐，不弄清楚就这么回去，晚上都睡不着觉。
镇政府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几十辆拖拉机、农用三轮也离开了现场，换上了几辆黑色的轿车，一丝不苟地停在门口。
“对，现在我们贾总也放了，你怎么没跟大部队去县里？咱们公司一部分年轻人去县里拘留所接他，腿脚不方便的就在这里等着，晚上给经理接风洗尘。”老大爷补充道：“表忠心还来不及呢，这时候谁愿意往回抽钱？好多人都要追加投资呢，成了组长那分红更高，收入上好几个档次！”
李映雪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老大爷边买包子边闲聊道：“县里的大领导不是说了给解决，姑娘，你也投了钱了？”
“嗯。”李映雪点了点头。
“只要没损失就行啊，你当初把钱投给谁的，赶紧抽回来吧。”李映雪劝道。
“你这姑娘有意思，抽回来干吗？”老大爷笑道：“可不能抽回来，这工作不少赚钱呐！经过这个事说明公司合理合法，也不会再有人抓了。”
李映雪心里惊讶，试探着问道：“那你们都这么想啊？”
“那也就是说承认咱们的公司合理合法啊？他们一晚上又是抓人，又是扣钱的，不是白忙一通吗？”
“可不就是咋的？”老大爷咬了口包子道：“都是全国连锁、证件齐全的大公司，怎么不合法？对咱们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也太气人了。”
“老大爷，咱们一个公司的啊。”李映雪在包子店门口碰到了个和她一个“公司”的受害者。
“你是？”老大爷拍着脑袋想了一下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晓彤介绍来的。”
“对啊，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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