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是于是停下了脚步，侧头看向人群，这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踮起脚尖去瞧，只能看见数个黑压压的脑袋。
“你方才明明摸了奴家的屁股，这会子倒是不敢承认了！”妇人的声音有些高亢。
宋如是听到这声音，于是当机立断的挤进了人群，进了人群自然就瞧见个妇人，这妇人模样甚是寻常，此番正挺直了腰板，一面看向四周，一面说道：“奴家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当时还回头看了一眼，不过看他样子有模有样的，于是奴家也没有多想，也怕误会了他，谁知道他竟然做下了这般不要脸的事情。”
宋如是再看壮士低着头站在那一处，身边又站着个模样惶恐的小厮，宋如是的目光于是又转到妇人身上，只看那妇人嘴里头说的可怜巴巴，形容却很是得意。
“你说了半天，你倒说说这人如何摸你的？”有个汉子在宋如是身边开了口，宋如是侧头去看，只看着那汉子四旬上下，身上穿着件儿袍子，袖口破了一处，脚下的鞋子是寻常纳的棉鞋，针脚很是粗大。
“他怎么摸奴家的？奴家却是要到衙门里说去。”那妇人又斜着眼睛去看穿云，“若是想要了结此事，便给奴家一两银子，不然咱们就衙门里见去。”
“小的只有十个大钱……”小伙计开了口。
宋如是自有心事，便也顾不上去瞧热闹，她走得又快又急，只想快些穿过街坊，在经过那一大群人的时候，她冷不丁的听到了壮士的声音。
“你简直是岂有此理……”
那人群里头的泼皮急等着去衙门，不然又怎能瞧见光屁股的妇人？虽说是这妇人模样差一些，到底那猪下水也是猪身上的，这再难看的的妇人不也是妇人？于是泼皮跟着起哄道：“到衙门里头说理去，我瞧着这两人的穷酸模样，只怕连一钱银子也给不了。”
小伙计此番才算明白，这妇人果真是要讹诈，他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不小心踩了妇人一脚，便要赔上一两银子。他浑身上下统共不过是十个大钱儿，他心里头没了主意，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壮士。
那壮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只静静站着，仿佛再在春花秋月，又仿佛遗世而独立，这一处的喧闹就似是梦境，弹指一挥间，从梦中醒来，这一切便会烟消云散，便是再也想不起来。许是那一日猛地想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梦，只当是前世的记忆罢了。
铺子里头有人进出，也有人远远看着，只当是变戏法的，还有人以为是耍猴儿的，有的小童吵嚷着过来看热闹，很快又被糕点铺子门口大红的红果吸引了过去。
且说宋如是到了街坊，远远的就瞧见一群人，人群里头一时又有欢笑声，一时又有人高声喝骂，这样的热闹宋如是并不在意。
她如今在意的只怕石娘同春花去与李诃理论，这两个衷心的丫头，她心里头自是十分宽慰，但是又怕节外生枝。
“奴家可不怕！”妇人则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到了公堂里头，自然是该滚钉板咱们就滚钉板，该拿物证咱们就拿物证！”
妇人说的斩钉截铁，壮士气得面色涨红，他指着妇人，口中愤然道：“你这妇人胡说八道！”
壮士的话虽是掷地有声，但却是有些苍白无力，毕竟那妇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还有那小伙计有些愧疚的扯了扯穿云的袖子，口中低声说了一句，“这妇人摆明了是要讹咱们……”
小伙计叹了一口气，这妇人有心讹诈，如今只能同她讨价还价，不然若是牵扯到衙门里头，只怕还要掌柜的出面，若是那般，只怕这个月的月钱就没有了。
这一处围着一群人，有人不断挤了进来，也有人挤了出去，还有人急等着看那妇人脱衣裳。
“一两银子？”仍旧是方才那汉子接口道：“合着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便少要一些，不如给个一钱银子就罢了。”
“这一处又关你什么事儿！”妇人粗声粗气的叫嚷起来，“奴家说一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不然的话，大家伙儿便一起到衙门里头说理去。”
这妇人话刚出口，又引得瞧热闹的泼皮仔细听了起来，这泼皮不仅听着，还要搭话，“你这妇人莫要扯谎，这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你如何能拿出物证来？”泼皮停顿了一下，而后看向众人，口中又笑道：“莫不是你到了衙门里头，先要脱了衣裳不成？”
人群里头登时沸腾起来，方才搭话的汉子只一脸猥琐的看着妇人，话中也透着猥琐，“我倒不信，你这妇人到了衙门里头还要脱衣裳，你也不怕那大老爷治你个扰乱公堂之罪。”
“我看这小伙计也不容易，你不如就放了他们去罢。”那汉子这会子倒是说起好话来了。
小伙计听到这话，像是怀里头揣着个暖手的炉子，只觉得心里头甚是妥帖暖和，他冲着那汉子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感激的笑意。
“若是想让奴家饶了他们倒也不是不成……”妇人斜着眼睛，嘴里头要求起来，“除非他二人一人给奴家一两银子，此事便作罢。”
果然小伙计的话音刚落，那厢的汉子就开口道：“你这妇人为何这般不依不饶，左不过是被摸了一下屁股，你也不是没有成亲的黄花大闺女，便莫要扯开了嗓子叫嚷，到时候丢的还不是你的人？”
“合着成了亲的女子就该被人浑身上下摸了一通，也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妇人越发的高声起来，“奴家倒是不信这长安城里头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波涛汹涌。妇人唱的一出戏，引得铺子门口围了一群人。
有人看戏，有人身在戏中，壮士料想不到这妇人竟是这样的人，憋了一肚子的话，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厢妇人只冲着人群，口中笃定道：“奴家自然有法子，到了公堂之上，少不得要拿出物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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