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方才出门去了……”春花又添了一句，“方才英哥儿上门……也不知道他跟郎君说的什么……郎君便同他一起出去了……”
“郎君出门的时候，可曾说什么了？”宋如是问道。
“郎君交代奴婢们要伺候好娘子，还说莫要让娘子太过劳累……”春花随手把那银锁搁在矮案上，口中又说道：“娘子，这银锁也不知是谁给的，奴婢先前倒也没有瞧见。”
宋如是坐在榻上，目光不由自主的又去看那矮案，只见那银镯子的坠子，上头雕琢的海棠花，很是古朴，并不是如今的花样。
“娘子？”春花顺着宋如是的目光看过去，只看着那银镯子，于是口中又说道：“奴婢先前倒是没有留意到这银镯子，也不知是谁送过来的。”
她口中说着，于是拿着那银镯子看了起来，口中说道：“这银镯子看起来倒也值不上几两银子……奴婢瞧着倒是像个老玩意儿……像是奴婢小时候见过匠人打的老花样……如今已经不时兴了……”
“春花……莫要管它了……”宋如是坐在榻上，手心不由冒出冷汗来，这银镯子先前并没有在那里，还有方才半开的窗户。
“娘子，你不知道方才有多好笑，夏蝉方才竟是带来了一整只羊，还说是羊肉大补，娘子每日里喝碗羊肉汤，定然能够补足元气。”春花瞧着宋如是神色厌厌的，于是挖空了心思，说些好笑的话。
“一整只羊……只怕要吃上许久了……”宋如是勉强笑道。
“最好笑的是，夏蝉只怕那羊肉不新鲜，于是直接带过来了一只活羊。”春花笑道，“方才那羊刚进院子里头拉了一地的羊屎蛋儿……”
“娘子，你怎么起来了？”春花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她捡起地上的银镯子，对着窗棂看了起来，“这银镯子倒是精巧，也正应着小娘子的名儿。”
宋如是仔细一瞧，那银镯子接口处镂空雕琢着几枚银坠子，凑近看正是一朵朵的海棠花，她心中突然不安起来，于是开口问道：“郎君呢？”
窗棂开了半扇，阳光顺着窗棂洒落进来，落在地上被分割成了一条条的细长的光束。
一束光线洒在宋如是的手边，她摊开手掌，掌心暖洋洋的，她微微阖着眼睛，院中夏蝉逗弄海棠的声音，仿佛还有春花的笑声，之后又多了石娘的声音。
石娘那嗓门大，声音就透过门缝传了进来的，“夏蝉姑娘说的不对……娘子和郎君这般恩爱……定然能够三年抱两……到时候海棠小娘子自然有了玩伴……何况这不是还有咱们……不说奴婢……还有春花呢……”
她急忙起身去瞧，只见屋中除了自己，并无旁人，她看了一圈儿，蓦然发现方才开了半扇的窗棂，此番只留着一条缝隙。
宋如是掌心生出了冷汗，她定定的看着窗棂，恍惚间瞧见窗台上银光一闪。
她心头狂跳，鬼事神差起身去瞧，只见着窗台上搁着一对儿小儿的银镯子。宋如是伸手去拿，手指触碰到那银镯子，指尖一抖，那银镯子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海棠的眉毛，赫然成了宋如是的一桩心病。
“先前郎君也是这般说的……”宋如是勉强笑道。
“奴家私心里觉得海棠还是像娘子的好。”夏蝉笑道：“郎君虽说也是面如冠玉，但镇日里冷着脸，像个大冰块儿似的。倒不如娘子笑容明媚，娘子你瞧，海棠笑起来多像娘子。”
宋如是一怔，石娘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她懒得睁开眼睛，只合着眼睛，掌心暖融融的，甚是惬意。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一声轻笑，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听得她心中发毛。
夏蝉又逗弄了海棠一会儿，这才起身笑道：“娘子且先歇着，奴家带着海棠出去晒晒太阳去。”
宋如是看着夏蝉雀跃的背影，欢快的声音，嘴角不由也带出了几分笑意。她复又躺平在榻上，侧头看向床头矮案上搁着的香炉。
前院，夏蝉抱着海棠，口中欢喜道：“奴家瞧着，这海棠的模样倒是像娘子的多一些……”
夏蝉这话，平白无故的又勾出了宋如是的心病，她侧头去看，只见着蜡烛包里的皱巴巴的海棠，依旧没有眉毛。
小小软软的小人儿，不过一尺来长，软嫩的小手，红润的嘴巴，还有没有眉毛的眉头。
“娘子这是自己看不出来，大家瞧着都觉得海棠跟娘子的模样一般无二。”夏蝉笑嘻嘻的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个金项圈儿，在海棠脸前头比划了一番，口中嘟囔着，“这项圈儿有些大了，估摸着百天的时候，就能戴了。海棠生得白净，到时候穿上一身儿红色的锦绸衣裳，再戴上这金项圈儿定然好看。”
宋如是看看皮肤皱巴巴的海棠，心中又是一声叹息，不由又为海棠的出路发愁。
宋如是眨眼的功夫，海棠挥舞着小手，欢快的笑了起来。她的小手，不过是成人指头长短，如今用力挥着，看着宋如是心中软绵绵的。
“奴家倒是没有看出来海棠的模样究竟像谁？”宋如是伸手逗弄海棠，她伸手食指，海棠就紧紧握住了她的指头。
“夏蝉来了，奴婢准备些茶水，还要去前院，你莫要听那妇人胡说。那妇人是瞧见个秤砣就敢说自己去过终南山的人物，她那话你听听就好了。”石娘匆匆去了厨房，掀着帘子回身又嘱咐道：“张婆子，你快些过来做些白糖糕，娘子方才说想吃呢。”
张婆子眼睛一亮，也顾不上与春花争辩，只跟着石娘前后脚进了厨房，口中笑道：“方才姑娘怎么不早说，奴家正想着给娘子做些吃的，按说娘子这时的吃食更应该精细一些，这白糖糕未免有些粗糙，不过娘子既然想吃，咱们总不能拂了娘子的意……”
石娘瞧见张婆子虽是口中嘟囔不停，但又是挽袖子，又是去那和面的瓷盆，整个人都忙活了起来，她这才放下去收拾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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