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辞对于这个话题有些不适：“这也太血腥了吧……”
殷怜说道：“我倒不介意加入这个话题，但是就现在来说，我觉得不太合适。”
林家乐说道：“我觉得会吸引女性读者。”
殷怜回答道：“你知道人权案为什么只有平民和家奴的遭遇受到关注，却没有男女和父子之间的平等论调吗？”
林家乐愣了一下。
李丽辞直接问道：“为什么？”
殷怜说道：“因为人都是为自己的利益而在争取的。如果一个受到不公平对待的群体之中的大部分人，根本没有争取平等的欲望，也不觉得自己不应该受到压迫，那么又凭什么要别人来替她们争取权力呢？”
李丽辞说道：“那是她们还没有意识到！所以我们要唤醒她们的平权意识！”
殷怜：“……”
你刚才还觉得这个新闻太血腥了呢。
她说道：“怎么唤醒！？当大部分人都完全满足于目前的生活，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时？退一百步来说，都说女人嫁人是第二次投胎……父母有贫有富，有善有恶，丈夫也是如此。谁也不会觉得自己一定会嫁个杀人犯，说不定就嫁的是乘龙快婿，贵胄公子呢？”
李丽辞：“……愚蠢！”
殷怜对林家乐说道：“暂且放弃这方面的新闻，现在时机还不到，远不到报道这些东西的时候。”
林家乐只迟疑了一两秒，就爽快答应道：“好。”
李丽辞却还有些耿耿于怀，问道：“那什么时候合适？”
殷怜想了想，知道这位郡主娘娘只能尽量去说服而并不能强行压头——她脾性再好也是郡主，于是开口问道：“你们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人会去争取更多的权利吗？”
她也没卖关子，直接自己回答道：“一种是生命受到威胁，如果不反抗就活不下去的时候，这种时候，所有人争取自己的权利的动力是最充足的——目前来说，这就是那些贫民，工人，贫农暴动的主要原因。第二种是受到了教育。人因为受到教育而智慧，因为智慧而开始追求更多的东西，争取权利。”
“所以，我们大可以在杂志之中进行引导。我们可以给看报纸的人讲教育的好处，甚至受教育能够带来的利益。比如说，太子妃的标准里，肯定都得是有智慧的女性。又比如说，上流阶级之中，又哪些又有魅力又有才华的淑女……而唯有有才华的女子，才是贵族和公子们择偶的标准。”
李丽辞：“……这真的有用吗？”
殷怜笑答道：“会有用的。这世间大部分人，都觉得唯有嫁人才能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既然这样，不妨利用起来。”
“……可这不还是老一套吗？”
殷怜说道：“只要能达到效果，老一套也没什么。”她想了想，说道，“你又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认可你的想法，又或者有可以分辨长远利害的能力和作出正确选择的智慧。我们办这个杂志，本身可以尝试每天给读者的脑子塞一点新鲜的想法进去，但是在那之前，她们也不需要因为认同你的思想观念才来看这份杂志。”
“不如说，如果她们什么都懂，也没有看这本杂志的必要了。”
一众工作人员听了，不管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都陷入了相应的思考。
有一位编辑说道：“这样说起来，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殷怜点头：“说。”
编辑说道：“我们可以每期只做一个专栏，介绍历史上又或者现代的一些有才能的女性。比如说，鹿城那位最近很有名的女作者，岳珂。”
殷怜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岳珂，愣了一愣之后，却是完全不着痕迹地说道：“好主意。但是鹿城有点远，估计赶不上第一期了。”然后她说道，“其实我们也不用完全受限于文人，比如说京中映月坊那位刺绣大家刘先生，就是一位很好的采访对象。我听说她擅长制作很多华美的衣服……我想许多女读者肯定都对漂亮衣服很有兴趣。”
编辑愣了一愣，问道：“但是女红本身……会不会有点太传统了？不太先进的感觉？”
殷怜说道：“先进不先进不是看这个的。现在很多女性认为，先进再于不受困于原本的内宅，能够看到更多事物，学习更多知识，乃至于更加自强，脱离各种老旧思维的影响。虽然很多人会把自由恋爱当做先进的标准，但事实上，当女红不再是‘女人应该去做的工作’，而成了她们挑战自我，争取社会地位的能力时，那何尝又不是一种先进呢？”
迟晖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刘先生并没有那种意识。”
殷怜说道：“关于刘先生的采访，就由我去吧。”
林家乐顿时一愣，然后问道：“没问题吗？”
殷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道：“郡主要不要一起来？”
李丽辞说道：“好。我还没有参加过采访呢。”
之后就直接定下了这件事。众人又开了一段时间的会议，确立了其他版本的主题，这才散了。
第二天，殷怜和李丽辞约在了殷怜家见面。李丽辞的马车夫驾着两个人一同去了映月坊。殷怜跟李丽辞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采访策略，李丽辞面露些许惊讶，但还是应下了。
但是家庭关系里面，其实仍有许多不平等的地方，比如说父与子，夫与妻，父杀子和子杀父是两种判决，而夫杀妻和妻杀夫也是两种判决……这些也许不如不同阶级的矛盾来得深刻，但是总体上来说，仍然会让归属于弱势团体的一方感觉到触目惊心。
因为林家乐的几个姐姐一直就都对这方面的消息比较敏锐，所以林家乐也很自然地把这个话题加入了新闻内容。
她觉得对方可能更加在乎千秋功业。
李丽辞听了，愣了一下，说道：“你的语气……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从历史层面上的话，殷怜不否认这一点。
林家乐提出的第二个议题是关于“杀妻案”的新闻。他目前选用的题目，基本上都是经过调查，确保周围的女性最感兴趣的话题，可惜每一个都有一些耸人听闻——比起□□案如今越发受到的关注，杀妻案这种命题却逊色很多——明明女主人的身份超越了仆役，但是由于涉及到家庭关系和男性对家庭的掌控，所以很多时候，类似的新闻都会被以比较含糊和讳莫如深的态度一带而过。
相比起来，杀夫案的判决却要严重多了。
林家乐觉得这一项同样是违反“民主”和“人权”的，但是无奈现在很多人权斗士都不会特别重视，甚至认为这并不属于争取平等和人权的一部分，毕竟家庭关系是家庭关系。
林家乐说道：“不要紧，现在很多报纸都有在热议这方面的事情, 不过我们当然不是要跟他们一样就这个话题争吵。我们也不是那些想要当外戚的官员, 没必要掺和这种事。我姐姐妹妹……不, 我认识的很多女性都更关心太子到底是不是有女朋友，目前有不少公众眼中的候选人, 我们完全可以去采访这些有可能成为未来太子妃的小姐, 甚至不需要她是真的太子妃候选人，甚至我们可以选一部分有可能成为太子妃候选的小姐，和一部分民众希望她成为太子妃候选的人, 这个新闻一定会有很多女性感兴趣。”
李丽辞想了想，说道：“我完全不感兴趣。”
林家乐笑, 说道：“毕竟太子殿下对其他人来说是太子, 对郡主殿下来说就只是堂哥。”
但她说道：“只是对于大人物心态上的猜测而已，不针对太子殿下个人，主要针对的是所有跟他一样高度的大人物，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说的准确。”
所有人商议了一下，却多半都对这个议题有不错的兴趣，判断会很受女性——不管是哪个年龄的关注。
因为第三位是他的私人医生，一直陪伴他到了死亡。
殷怜想了想，再次说道：“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想对于太子殿下来说，他所追求的幸福未必就一定是婚姻。”
一来就拿□□的老婆开刀, 林同学你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气。作为一个未来加异世界人，我的小心肝竟然还以为你的选题多颤了几下，殷怜自觉有几分惭愧。
就连李丽辞看到这个标题也忍不住迟疑了一下，犹豫道：“这个标题会不会太大胆了？”
那位□□陛下可是离婚两次的人, 第一次女方坚持不肯离婚，结果他也毫不在意，一直任对方拖了十年时间，期间完全不履行夫妻义务，以自己的婚姻给世人示范了一个“感情破碎”的典范。期间正式确立了婚姻法，一生修改十七次，终于确立了现代婚姻法的雏形。
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原本指望成为皇后的尚书之女，这也是少见的给皇帝戴了绿帽子而没有遭遇到什么悲惨经历的前皇后——如果不算财产分割和地位丧失的话。第二任妻子是他的一位秘书官，后来两人是和平分手，在对方离职之后。
后世有人吐槽说，□□的妻子基本上都是他的工作伙伴，包括最后一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工作伙伴。
李丽辞说道：“不是这个原因。我是说，太子殿下的婚姻, 可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啊。说到底，政治联姻有什么幸福可言吗？光想想就觉得沉重。我父亲都同意我可以自己选未来的丈夫了，可是可怜的太子哥哥……啧, 他会被允许知道自己喜欢的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吗？”
殷怜也笑, 说道：“世事瞬息万变, 谁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却见上面写着一个标题。
《传统或者先进——谁会是未来的太子妃！？》
殷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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