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颇有些狡猾兮兮的。
王师傅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会不会不太好？”
殷怜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不如您这样想吧，他们的厨艺其实差不多是在类似于学校或者培训组织这样的地方学会的。回头您一看他们做菜的架势就会知道了，您可以自己判断要不要这么做。”
王师傅听了，想了想，觉得殷怜的这个提议其实可行，便把这个想法记了下来。
殷怜继续说道:“不过光有手艺自然还是不行的。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才是重点——我会把行政主厨和主厨的职务分开来，接下来王师傅你不再担任一般主厨的职责，而开始担任行政主厨的职务，专门负责管理和安排这些新来的厨师。”
王师傅愣了一愣，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让我来管他们？”
老实说这个任命还是比较让人欣喜的。
但是王师傅到底是个老实人，对于自己的能力也很有自知之明，所以迟疑了一下就说道:“……我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他们手艺个个都这么好，让我来管，我怕他们不会服气。”
殷怜听了也有些无奈。这就是老实人的坏处了——一般主厨听到这种消息的时候早就乐开了，结果偏偏王师傅的性子就是这么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殷怜便决定继续推一把，说道:“王师傅，行政主厨这职位虽然也要求有好的手艺，但是若是语言表达不顺畅或者缺乏对于厨房的基本管理能力，是绝对担任不了的。考虑到这一点，您接下来的工作不但要安排厨房的各项事务，同时也要负责跟他们沟通，把他们管理起来，让他们为餐厅工作。这件事，对厨房没点掌控能力是不行的，所以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够担任。”
殷怜都说到这地步了，王大厨最后还是担任下了职责。
接下来的时间，他花了不少功夫了解了一众新来的厨师的情况，还主动与对方尝试进行了交流。
王师傅在殷怜那里学会了几个必要的关键词汇之后，就开始带领和培训起了这些新人。
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殷怜和胡玉泽也开始动手整理起了未来要开设的店铺的资料。因为人手增加的关系，胡玉泽顿时也放松了许多，跟殷怜商量起了关于新餐馆的具体计划。
新餐馆与其说是餐馆，还不如说是一系列复合组成类型的俱乐部。胡玉泽参考了目前这一座水族馆风格餐馆的做法，对于即将开放的几家餐馆也进行了风格设定，并且甚至直接要求设计者按照相应的风格设计餐馆。
这五家餐馆从风格到地理位置到顾客群瞄准都十分讲究。比如这五家店铺基本上都被设定了自己的装修和活动风格，目前为止，有五种不同的定位，分别是汉唐风情，沙漠绿洲，未来世界，纯真时代和回返自然等。
其中以汉唐风情为例，不但餐馆本身会被装修成汉唐风格，里面的服务员也会被培训和打扮成唐朝仕女或者胡姬的样子。胡玉泽打算把制服全部设计成复古汉服的样子，同时食物的种类和风格也尽量高度还原——当然是在外形和描述上。口味还是要进行现代化改良的，务必保证符合现代人的口味。
餐馆之中不但会有类似于胡旋舞，杂技之类的表演，同时胡玉泽还打算设计一些类似于斗茗，棋赛，说书等活动，尽量大幅度地展现出汉唐风格。
这种情况下，比起餐馆来，其实倒是更像是一些特色俱乐部的做法了。
不过这本来也是殷怜的意思。以她对邱璧和前生产业的了解，后来像这种活动丰富的半餐饮半俱乐部形式是很受欢迎的，也多的是有钱人愿意来装个逼。
殷怜认真地看了一遍胡玉泽的策划，对于他的具体计划还算是比较满意的。不过胡玉泽也有疑问之处，开口说道:“不过据我调差，燕京的九福里这一块儿，据说原本就已经有一家很大很有名的餐馆式俱乐部了……我们真的要把餐馆开在附近吗？不会形成直接竞争吗？”
殷怜心想，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把餐馆建在附近啊。
不过这话还是不能直说的。
殷怜说道:“那地方靠近好几个富豪别墅区，本身又比较古色古香，符合我们‘汉唐风格’这个主题，建在那里是对我们的发展有很大好处的。”
“而且，胡经理难道对我们餐馆的发展没有信心吗？我们有最新鲜的食材，最好的厨师，和最高明的服务手段……难道你觉得这还不能让我们竞争过一家同业的餐馆吗？”
胡玉泽想了想觉得也是，就没有再多说。
这事儿就算这样定下了。
殷怜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其实那几位大厨……不止是那几位，今天来的所有人，手艺都是非常出色的。但是王师傅你也不用沮丧，因为这不是你不如他们，而是你们的成长环境就不一样。他们是在一个几乎全民厨师的地方长大的，你们之间是经验传承的差距。”
“不过……”她画风一转，说道，“他们也不是什么秘传的手艺，大部分技术都不会有什么保密的意思，所以，如果可以，王师傅你是可以尽管偷师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怎么听都不像是有想要解雇他的意思，王大厨终于是放下了心，开口说道:“小老板是个心里有算计的人，我信您。”
殷怜说道:“我想您也发现了，我带来的这些人手艺都非常不错。不过光靠有手艺，也并不是就足够成为一个餐厅的主厨的。他们的手艺虽然不错，在其他方面却远不如王师傅你老到，最重要的是，他们习惯了家乡话，几乎不会说几句普通话。”
“至于王师傅您……我说句实话您别生气。以您现在的手艺，其实我是希望安排您继续进修的。这件事倒不需要现在就进行，我看中的也不是您的手艺，而是您的人品性情，工作态度。手艺这东西可以学，可以练，但是人品性情这东西却是很难改变的，要不怎么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
但是就是因为殷怜这样直言不讳地指出了他在手艺上的不足，才越发显示出这位小老板的坦诚和真挚。手艺上的不足王师傅自己是已经体会到了的，而人品上的正直优秀，也是王师傅一直以来引以自傲的。所以意识到殷怜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对他十分赞赏时，之前因为被殷怜点穿手艺不行而冒出的不悦却也瞬间烟消云散。
或者说，在王师傅眼中，这些差距也变成了可以坦诚面对而不会觉得太过刺痛的内容。
他回答道:“小老板你谬赞了。不过我也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艺比起真正的大厨来相差太远。如果可以，我很愿意花时间进修……也希望能向那几位大厨学习。”
所以宣布完这件事之后，她便进了胡玉泽的办公室，然后单独叫了王大厨前来谈话。
殷怜对于王大厨其实还是挺满意的。王大厨的手艺不错，但还不到顶尖的地步，相对于殷怜的需求其实有些不足。
但是他有一个好处，就是为人不算太过刚愎自用。酒店的大厨很多都有这样的毛病，有些甚至会试图跟老板分庭抗礼。如今餐馆虽然是胡玉泽在管理，但是殷怜本身却是很强势的，对于大部分决定都是一言敲定，并不喜欢有人跟她争夺话语权。
她这几句话说出来，虽然泰半是在吹捧王师傅，但是偏偏就是说不出的诚恳，让人听着舒服。
她前面说王师傅手艺不行，他心里还咯噔了一下。毕竟作为厨师，靠的就是手艺吃饭。虽然王师傅确实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手艺有很大的不足——比如殷怜之前带来的食谱，以及这天带来的那几个异族厨师，都让王师傅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在厨师手艺上的相形见绌。但即使如此，被人当面这样说还是让他面子上有点下不去。
王大厨之前才刚把心放下来一点呢，结果被她这么一整，又难免重新吊了起来。
殷怜却开口说道:“您不用太过紧张，我叫您过来只是为了说一说接下来的安排，这些安排还要倚赖您的大力配合。目前我们合作愉快，我以后对王师傅您只会越来越倚重，您不必有不必要的担心。”
话虽这样说，主厨好歹安心了不少。
殷怜说话时其实一直在关注众人的表情变化，所以看到主厨一惊一乍的模样时，大致倒也猜到了他的心理活动。
王大厨虽然也算是“愚蠢的凡人”之中的一员，在很多想法上过于小家子气缺乏足够的大局观，但是好歹有自知之明，只要殷怜愿意用简单易懂的方式对对方说明具体决策的意义，他还是能听进去，并且严格执行的。
光是这一点，殷怜就觉得比较满意了。虽然她自信于不管多难搞的大厨她也有办法收服，但是一个易于沟通的大厨总比一个总要老板花费许多时间和心力去进行控制的主厨来得让人舒服。
殷怜把王大厨叫进办公室之后，就开口笑说道:“王师傅，请坐。”
殷怜本身是很有才能的，不过她的才能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智商层面，在情商的层面上也有一定的展现。虽然她很多时候会高傲地摆出一副“怎么我周围全是一群愚蠢的凡人”这样的面孔，不过却也懂得欣赏这群凡人身上的优点和闪光点，听取他们那些不算太离谱的意见。
当然，采不采取，看得还是殷怜个人的判断。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主厨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泄掉了，眼前一片黑暗。
结果就听殷怜继续说道:“目前店里的情况很好，所以我们会加大扩张的力度。之前我跟胡经理商量过了，会在国内几个重要的大城市开设三到五家分店，到时候会派遣一部分的服务员和厨师过去。新一批的服务员已经在培训之中……”
她这句大喘气喘完，主厨瞬间就又重新活了过来，然后一头黑线地对殷怜那句大转折愤愤吐槽，心想小老板我老王是不是得罪你了！？说话还带个这样的大喘气？虽说咱们当初为了菜单的事情争过两句，但是那不是工作需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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