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野渡半阖着眸，“若是你师父在此，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不能说，对方不能说，常溪暮聪明，明白过来了。可无奈的，一旦不说清，以少年那强烈的好奇心，加之事情已经走到今日，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回去的。
他不能离开，许是这样的想法从眼眶里溢出来，最终，韦野渡只是叹息了一句，便是维持着那种潇洒的步伐走向大弟子秦青螺，一起归去。
转眼间，街上就只剩下他和白鹭飞。
白鹭飞被耳提命面，又收获了一些药瓶，才犹犹豫豫的走向常溪暮。
彼时举目望去，万家灯火乍开，星星点点较夜空更为炫目。只是人们都闭门在家，街上萧条，不复前一日的繁华。
没了黄金一代的吸引，又有开山一代出山汇聚在此的轰动，那群爱看热闹的江湖人都已归去琢磨各自的心思。
而惠州府尹向来治理有方，惠州临近南疆，地处微妙。人们每躲在外一盏茶的功夫，就多了难以控制的危险。由此，此处宵禁的时间较他处更早，是朝廷给出的特例。
“溪暮。”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身上已经披洒着清冷的月光，被黄折月打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嗯？”
常溪暮回头，看向站在月光下的白鹭飞，他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
“还好吧？那个王天明下手不分轻重，受内伤没？”
白鹭飞一如既往傻乎乎的笑着，摸了摸后脑勺。
“没，我都避开了，这么些日子的功夫不是白练的。”
“那就好。”
常溪暮转身朝着冥陀门的别院走去。
“也不知道玉簟秋回去没？接到那姑娘没？”
白鹭飞趋步跟着，犹犹豫豫，还是开了口。
“溪暮啊，刚刚我师祖跟我说了件事。”
“嗯？”
常溪暮不以为意。
“其实罢，他也没说得太清楚，就是让我劝你”
“劝我什么？”
常溪暮扭头看将过去，半张脸都没入到黑暗中，神色晦暗难辨。
“劝你赶紧离开惠州，说是这儿太危险。”
白鹭飞自己都很茫然，毕竟要真的危险，为何独独劝常溪暮一个人离开呢？再者是，以师祖的身份，亲自和常溪暮道出这事，更好吧？
可看师祖那犹疑的模样，他甚至心生几分荒谬。好似师祖也不是那么乐意，劝解常溪暮的。
常溪暮终于驻足，短时间内，类似的话语听到了两遍，分别来自镜湖派掌门和鲲鹏派掌门的劝告。
是巧合？
不可能。
可为何，这些前辈都不愿意说清楚呢？
他是个很敏锐的人呢，韦野渡待他的态度虽说复杂，但尚且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云沧海不一样，这位老前辈分明是和师父一起上阵杀敌过，传言也是师父的老友，可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晦涩，那其中涌动的情绪绝非自己轻易就可以辨别。
将那厚重的情绪吞咽进去，常溪暮在夜色里的声音几乎不可闻。
“那你师祖说过，为何让我离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就像是韦野渡一样，也许，还更为纠结复杂，不过那不是白鹭飞可以查探到的。
便是这点到为止，亦已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心力。
“若你信我，速速离去。”
细想过往，韦野渡虽脾气怪异，又有些轻浮外，还真的没害过他。且看他的表现，隐约间又流露出和清虚道人的过往，他不觉对方有坏心，这话，得听。
“前辈可否说得再明白些？”
韦野渡的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毕竟当年的事，他们也还年轻，稀里糊涂的，各有命运，由喜到悲，自家事都料理不清不楚，哪来的资格插手他人的事？
这江湖本就和朝堂一般，向来波云诡谲，无人可掌控，想要留下一线生机，无一不是崖上踏步，错了一步，步步错，死无葬身之地之地。
然，他们与这少年最大的不同时，身上还背负着一门派的命运，更不可能随心所欲，他顶多是点到为止。
罗清欢站立在许青山身旁，眉眼中的期待再也掩藏不住。细想，对方的年纪比自己还上那么几个月，真的可以接近亲生父亲，又怎么会放手呢？
自己另一兄弟白鹭飞虽也是幼年就没了父母，可此刻还有云沧海的耳提面命。整条街上，只有他是孤零零的。
这种想法让他近乎觉得荒谬，又有几分委屈。他是无父无母，可有师父，只是师父还在远方，如今独身在此，难免惆怅。
“不能说。”
也说不清。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离开惠州，回到蓬莱岛，再也不出岛。”
常溪暮：“？”
待这批人离去，街上余留的人真的不多了。
转眼的萧条冷清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很快，罗清欢和许青山也离去了，站在很远处的忘忧谷弟子们也活动起来。
镜湖派的弟子也早就归去，留下了秦青螺和韦野渡。
秦青螺很有分寸，安静的站在较远的地方等着她的师父，而韦野渡本该和许青山一起离去的。离去前，他找到了常溪暮，留下一句话。
罗清欢跟随许青山离去前，找到了他，似有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是留下一句，‘明日就会去别院寻他，不必挂怀’。
他还真的没什么好挂怀的。虽说那个黄折月真不是个东西，可好在罗子规有先见之明，将罗清欢推给了其父。按着许青山惯有的表现，只要他在，忘忧谷在，是不会让罗清欢受委屈的，这也就不必再担忧黄折月的折磨。
常溪暮毕竟涉世未深，和金不归这等老江湖相较，太嫩了。
他难以从对方那张虽布满沟壑却精神奕奕的面上发觉出一二，对方是否真如师父所料那般，热切的希望旧友徒儿到来，又是否急着想知晓那封信的内容。
看不出，只能放任对方离去。倒是那个云沧海，离去前，先是意味深长的凝视自己半晌，尔后又将白鹭飞拽过去，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带领着鲲鹏派的弟子们前去下榻的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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