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以过来人的姿态抿唇微笑。
“郎君大可放宽心，你的溪暮兄弟是个聪明人，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聪明伶俐的孩子。”
“这倒是，溪暮是世间最聪明的人了，一路以来，他帮了我不少。”
言语间难免有些丧气失落，白鹭飞在门派中年纪尚轻，虽说入江湖的经验多常溪暮，然则于为人处世上，不及那位美艳少年。
“在妾身看来，你们是相互帮助。”
妇人宽慰这位丧气少年：“若非郎君你实力超群，溪暮郎君也不会孤身前往，他是相信你可护妾身周全，亦可与那官兵们周旋啊！”
闻言，白鹭飞面上的笑容浓郁了不少，振作起来后便是拍打着胸脯。
“放心，我们定当相助你找寻到你家夫婿！”
稚气未脱的脸和豪气万丈的言辞，竟是比那些官兵更让人觉得可靠。
月明星稀，街道上还余不少行人，来往热闹非凡，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大名府展示繁华，将暗里的腐朽一一掩埋。
茶馆内，素净雅间里，青衣男子望月叹息，手指尖碾磨着窗棱，他重复这个动作已久，好似愿将满腹心绪倾注于夜色。
闻雅间外细碎的声响时，那古井无波的眸子中才有动荡，汹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眼眶于夜色中激荡，又顾忌，生生将强烈的情感压下，几乎逼红了眸子。
“请进。”
心翼翼进屋的是白日里看到的少年之一。
他曾读千万圣贤书，空有一腔抱负，一朝入大名府，只余满腔恨意搅弄热血。
圣贤书所言之理已然被现实打败，然，今日遇此少年，才觉‘少年出英雄’诚不欺他。
被黑夜笼罩的大名府迎来了曙光，成败在此一举，多年经营孤注一掷，他无任何选择。
如此作想，落于少年郎身上的目光便愈是复杂，是将那春泥和冬雪搅做一起，是希望和黑暗并重降临在他跟前。
常溪暮心中惴惴，为了安抚白鹭飞和妇人，他装作潇洒，实则是自豪赌。他甚至不知这位判官姓甚名谁，一切变故来去匆匆，他并无机会打听一二。然，隔着人群匆匆一眼，他就觉此人与狗官不同，对方眸中藏有大梁山河，胸中有沟壑，是那知府狗官远不可及。
他见识不广，识人不多，此次前来，实为赌一把。
而当对方目光复杂翻涌江山时，他心中更为惴惴。
四下并无他人气息，他功力不算深厚，若是有人实力高于自己，自己当然不可察觉。
赌一把。
人生就是豪赌。
白日里因着狗官的所作所为激荡起的豪情万丈于此刻都不曾消退。
他在未点灯的房内笑了笑，朝着对方作揖。
“在下常溪暮，不曾请教判官大名。”
花知落好似哽咽了一声，这才月光下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花知落，任职大名府判官一职三年已久，曾经是辖内县令，任职五年。”
一朝入官，八年蹉跎，岁月欺人。
言罢，他挑起灯芯，灯花绚烂，这才让他在夜色里瞧清楚了常溪暮的面容。轩昂眉宇有着他数年前的桀骜不驯，不曾被浸染的赤诚在夜色里澎湃。
他没找错人。
“时辰不早，你们还要趁着夜色离开，我便是长话短说。”
花知落将袖中的绢布拿出，心翼翼递到常溪暮跟前。
那刹那，常溪暮恍惚觉得那是一颗真心。
“此乃前去红莲宫的路线图，及那红莲宫大致的地形，希望可助你一二。”
他不曾提及为了这份图耗尽多少心血，也不言明多少赤诚之人为此殒命。天高皇帝远亦如此，日益嚣张的红莲宫，羽翼被折断只能蛰居于大名府的他，何时可重见天日？
这是事实，白鹭飞不否认，只是被人提及时，他难免羞涩。
“哪有。”
常溪暮趁着这个机会去赴约，临走前调侃紧张的白鹭飞。
“别说两人你都解决不了？”
白鹭飞这老实人正紧张兮兮呢，闻言，紧张消失殆尽，换做了不满，挥挥手赶走了常溪暮。
“那个判官会不会是和知府沆瀣一气？今晚的会面难道是圈套？引走了溪暮，我们俩就只能束手就擒。”
稚气未脱的少年将脸蛋揉成了包子，虎目里尽是焦急，轻笑声让他惊醒，茫然看过去，就见妇人捂着嘴窃笑，女儿家的姿态削弱了她的年纪，好似她如今仍然闺中待嫁，不曾经历岁月颠沛，亦无日后苦楚。
“你和那位郎君关系可真好。”
话语不逊，眉眼间却有三分看好戏的意味。显然此人也是熟稔知府的做法，等着看着他们三人惨死呢！
常溪暮举着酒杯，灿若星辰。
“放心吧，为了我们的命，我们会很老实心的，不劳官爷你担心。”
“你怎么这么多话？赶紧走赶紧走！”
待常溪暮后，白鹭飞又换了张脸，酒不饮饭不吃，焦急在屋内踱步。
他的兄弟第三次成功了。
门口只余下两位官兵，其余四人去用膳了。
立于房间门口的官兵听到动静，粗鲁的推门而入，发觉三人都在品尝那美食，既殷羡又埋怨，只得恶狠狠的扫视一周。
“老实点！不然抓你们去大牢！”
作为罪魁祸首，常溪暮将那三寸不烂之舌发挥到极致。
“我看你们也太瞧得起我们三人了，两个少年和一位妇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你们六人？不如轮班制去休息用膳。”
白鹭飞目瞪口呆，还是被妇人提醒了，才装作饮酒吃菜掩饰自己的诧异。
醇厚美酒香味四溢，钻入那人鼻端。
“只是想想官爷你们着实可怜，拿着不低的俸禄，又入官职，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法去用膳，啧啧！”
来人与常溪暮有几面之缘，普通样貌，落入人群着实不起眼，只是因着跟在那位判官身边已久，沾染了后者的气质，言语间不免让人舒适。
“告知你家先生，我定会赴约。”
来者不过是传信，为人警觉，在门口官兵察觉之际，就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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