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烽点了点头，不在多说什么，只是提起手中刀指向前方，气势爆涨，语气冷漠道。
“来。”
领头蒙面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中年瘦削面容，气势也随之节节攀升，作势拎刀前冲，沙哑说道。
“天香，王良。很高兴与先生一战！”
下一瞬，名叫王良的地境修行者脚下一跺，脚下石板顿时四分五裂，而他的身形如闪电般向李烽跃来！
李烽两鬓发丝飞舞，潇洒前掠。
‘当’的一声，两柄各自带着主人内力的长刀在相撞那一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身形一滞的两人在下一瞬间就战在一起，身形极快！顿时场中‘当，当’的刀击声，身体‘彭，彭’的响声不绝于耳。
樊振兴耳中听着密集的碰撞声，下意识舔了舔嘴角，朗声大笑着冲向剩下的蒙面人。对面还有三名止境，二十位凡境。樊振兴的修为也是止境，但是，天策书院的人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他樊振兴更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一时间，场中虽只有二十几人的战斗，但激烈程度丝毫不输城外如火如荼的攻城战！
莫品言站在城上，双手撑在城门楼的石墙上，望着只一瞬间就白热化的修行者战斗，只觉心中后怕和庆幸。后怕的是城中居然埋伏着天香国如此多修行者的内应，庆幸的是书院两位先生在此时出现在此地。
修行者间的战斗，寻常士卒自然难以插手。历来军队对付修行者除了士卒贴身作战，骑兵冲锋，弓箭手不间断射击，就是精钢抛网都器械辅助。但更多的还是用命去填，用命去消耗修行者的内力。只是如今场中战作一团，寻常士卒自然难以插手。
“将军。”
城下一名精悍士卒抬头望向莫品言，出声喊到。
莫品言望向他沉稳的点了点头。于是那名士卒以及身边七八名同样装束的士卒，抽出长刀，动作矫健的跃入场中。
修行者固然难得，只是安定城作为边疆重城，直面敌国，自然军中不可能没有修行者。先前跃入场中的士卒就是属于军方的修行者，一名止境，八名凡境。只是莫品言心中依然后怕，且不说事先自己没有想到城中有敌方修行者，即使想到了，军方此等阵容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抵挡的住呢？
……
天策书院的众学生也在城门不远处，他们也穿着军方的制式甲胄，齐齐望向城门口的战斗。
他们只是学院的新生，许多人甚至刚开始接触修行。除了家中有条件早早培养的学生之外，许多学生连修行者最低的凡境都未达到。只不过比寻常士卒厉害些的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场间的战斗，事实上两位书院先生早已明令禁止他们参与城门口修行者之间的战斗。
此时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白热化的战斗，不禁目眩神迷。他们中有部分人因为家中早早接触了修行之路，虽然因为年纪尚幼，但也入了凡境，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
只是他们何曾见过修行者生死相博？当凡境，甚至于止境，地境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白热化的出现在他们的眼中，许多的学生只觉得口干舌燥，不能自已。
胖胖的‘潘胖子’咽了口吐沫，僵硬转头看向身边的方云逸，轻轻用肩膀碰了碰他，轻声问道。
“两位先生原来这么猛啊……”
方云逸此时也是瞪大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中的战斗，闻言瞥了眼在书院时常找他麻烦的新生，没有出声。这潘胖子体型肥胖，以至于穿在其他学生身上都很宽松的制式甲胄，到了他的身上，硬是膨胀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哎哎，方云逸我跟你说话呢，你干嘛呢？我不就在书院找了你几次麻烦吗？更何况哪次我成功了？”
潘胖子眼见方云逸不理他，顿时不乐意了，索性用胖手拍了拍方云逸的肩膀，语气越来越低。
“潘安石，你不是号称纯种将门子弟，见识过战场，更亲手杀过人吗？怎么，现在是怂了？”
方云逸对这潘胖子也是无语。这胖子本心不坏，先前在书院找自己的麻烦，更多的还是孩子心性。只是这胖子吹嘘自己实在太过了，整个书院新生中其实没几个人信他的那些自吹自擂。
“谁...谁怂了？我这是对先生的称赞！修行者之间的这种战斗，我三...四岁就天天看了！”
方云逸看了看他，不再说话。你这么吹没关系，但是好歹把你满脸的汗珠擦擦啊……
此行的新生中有男有女，男的大多双拳紧握，口干舌燥，额头汗珠隐现。女的相对来说更不堪，大多惊恐的看着场中的战斗。甚至于有个别胆小的女生直接蹲在了地上，捂住了耳朵。甚至于目睹场中一名敌方修行者被划破肚皮，肠子等物流出，鼻中闻着那刺鼻的血腥味，包括男生中都传来了呕吐声。
方云逸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有些苍白。先前他划破崔稽那一刀，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那个时候还没有太多的不适。他想的更多的是崔稽不死，很多无辜的百姓就会死。
但是此时场中修行者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斗依然给了他极大的震撼！那雪亮的长刀，飞溅的血花，痛苦的闷哼也让他很不好受。
这就是战争吗？他在心中这样想着。
……
即使再漫长的战斗，也有结束的时候。在一声刺破耳膜的兵器交击声中，地境的战场第一次出现了分离。
李烽的头发有些散乱，但是他的眼中却似散发出精光，冷峻的面容更加显得棱角分明，他右手斜握着锯齿状的长刀，盯着面前不远的那名天香国修行者。
对面的修行者显得很狼狈，他的长刀在刚才最后一次碰撞中已然粉碎，持刀的右手更是鲜血淋漓，身上也有好几处刀伤，往外不断冒着鲜血。只是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他只是有些颓然的摸了一把粘上一些血污的额头，有些自嘲的说道。
“苍狼不愧是苍狼，书院不愧是书院。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无论是内力修为，招式，战斗经验都输你太多。”
李烽没有说话，他只是又提了提手中长刀。对面的天香国修行者的修为深厚，战斗经验更令他心生佩服。只是这是两国之间的战斗，没有胜负，只有生死。
名叫王良的修行者在说了这番话后，没有再开口。他眼中的颓然也再次化为了熊熊战意！他没有再去场中取任何一柄长刀，他只是默默的用左手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缓缓的前行。
他的第一步很慢，步子很短，甚至于比普通人都慢，都短。只是他的第二步，第三步确越来越快，步子越来越大。
李烽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他没有动步，只是双脚的距离离得更远了些，脚下的地板随着他的缓缓移动，传来‘咔咔’的破碎声。
王良越来越快，第十步时已是快到了极致，犹盛他战斗一开始的速度！李烽没有动，他只是在这期间将长刀提到了胸前。
王良如一抹黑色闪电冲向李烽，此时两人的气势甚至于让不远处显得更加惨烈的战场也停了下来，让城外的喊杀声似乎都小了些。
所有的人望向这两位修行者。
似乎只是一冲而过，没有兵器交击的声音，没有痛哼声，没有血花飞舞，更没有什么音爆声。似乎王良只是从李烽身边一冲而过，在此期间两人没有任何交集。两个人一人面东，一人面西。
短暂沉寂后，名为王良的修行者似乎发出了一声低笑声，双肩微微松了松，似乎卸下了千斤巨担。下一刻，他发出了自城中出现以来最大的吼声！
“放箭！”
剩下的蒙面人还有五位，其中一名手持长弓的弓箭手闻声全身颤了颤。但是他没有犹豫，从怀中抽出了一根小一号的箭矢，张弓搭箭。对着天空射了出去。
“嗤……”响箭划破长空。
王良看了看空中，眼中露出释然的表情，然后身体缓缓倒下，此时他的胸口才崩射出鲜红的血液，如泉般狂涌。
李烽嘴中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晃了晃，似乎有点站立不稳。先前王良的最后一击，哪怕他早有准备，且全力以赴，依然是受了不轻的伤。这名天香的地境修行者应该天生左撇子，不知为何改用右手，最后左手握匕首反而才是巅峰一击。虽死却也给李烽留下了不轻的伤。
城外天香的进攻也因为响箭的射出而停滞了片刻。下一刻城外传出鸣金声……
李烽稳了稳身形，然后对着剩下的蒙面修行者冲去……两国交战，没有胜败，只有生死。
……
天香国撤退了，短短的半个时辰留下几百具尸体退了。城池上的士卒沉默着将战死的同伴尸体抬下，给没有咽气的敌军补上一刀。整个西城门除了一些受伤者的痛呼和低低的抽泣。并没有什么胜利的欢呼。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这场攻守战的开始。
城下横七竖八躺着天香士卒尸体，一些战马没了主人孤零零在场中嘶鸣。之后很快就会有天香国的兵士来带走尸体。这也是两国交战仅有的默契。
莫品言与李烽在城门上并肩而立，身后樊振兴神色有些萎靡的在两名学生的帮助下处理身上的几处刀伤和箭伤。莫品言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
“没想到此次天香国准备的如此充分，此战能胜，全靠两位先生。”
李烽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望向城中空地上的并排躺着的六七具尸体。莫品言抹了一把脸，伤感的说道。
“这次老朱也走了……带着身边的几名兄弟。军中修行者只余两位。他们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兄弟，这么多年一直陪着我……”
老朱就是那名军中止境修行者，也是莫品言的亲卫统领，这些年一直陪着莫品言。此役过后，阴阳两隔。参加战斗的军中修行者只余两名，且都身受重伤。
“将军节哀，即为修行者，能死在修行者的战斗中，也算不得有什么遗憾。”
“是啊，‘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士难免阵前亡’。”
李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莫品言的肩膀。
此时，残阳如血，已近黄昏。
风声呜咽如泣诉。
领头的蒙面人低头自嘲般摇了摇，再抬头时，眼神复归坚定，紧了紧手中长刀。
“同是地境，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只是此次并非修行者之间切磋，乃是两国交战。我会输，但天香大军却不会！”
“原来阁下是地境苍狼李四。先前并非不知天策书院有一新生队伍来到安定城，却没想到带队先生是阁下，更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先生。”
带头蒙面人的此番言语一出，自出现之后沉默如铁，杀伐果断的蒙面人队伍尽然都出现了些许骚动，目光惊疑的望向李烽。
李烽微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他的成名之战，便是在茫茫草原中历经月余，各种暗杀，诱杀，以伤换伤。生生磨死了敌方三名止境，七名凡境的修行者队伍，没有人确切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他也因此得了个‘苍狼’的称呼。但那一年，他只是止境。
而在他突破成为地境一年之后，诸国修行界公认，地境年轻一辈中，他排第四。于是天策书院，苍狼李四之名，响彻整个修行界。
天香国的这一队内应修行者，之前只探查出有天策书院的新生队伍来边城历练，却不知带头的是苍狼，更想不到会在此处正面接触。
莫品言脸色难看，心中有些后怕。从城中响箭想起，再到冲的最猛的蒙面人被一刀两段其实也不过常人十几二十个呼吸的时间。然而短短时间内，守城十数位士卒或被箭矢射死，或被近身杀死，全都一击毙命。出现的蒙面人手段之准，狠可见一斑。莫品言的心中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那位青衫稚嫩少年……
一名体态雄壮的士卒走到李烽身边站定，慢慢抽出腰间长刀，露出嘲讽和狠辣的表情，却正是此次书院另一位先生，樊振兴。
“一位地境，加上地上两截的那位，一起四位止境，二十位凡境。天香国的这次谋划果然是足够周全啊。”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们的谋划成功的机会会很高。但既然我在这里，那么你们今日注定失败。”
李烽不叫李四，他的真名就叫李烽。但是比他本名更出名的确是苍狼李四这个称呼。在诸国修行界，或许有人不知天策书院李烽，但却无人不知书院苍狼李四。
“天策书院教习，李烽。”
蒙面人听闻此言，身躯一震，随即摇了摇头，声音透出一股苦涩，缓缓开口道。
蒙面人的两段尸体横陈在城门大街上，众多蒙面人中他冲的最快，冲的最猛，给人以强悍的感觉。那么此时当他被一刀两段时，给人的震撼便显得更大。
于是此时场中无声，只有身穿普通守城士卒的李烽两句清晰话语传入众人耳中。
对面蒙面人中一位蒙面人缓缓走出，沉默许久，望向意态闲适的李烽，声音沙哑的问道。
“敢问阁下是书院哪位先生？”
李烽微微一笑。
樊振兴的身材本就足够雄壮，此时穿着普通士卒的甲胄更显的雄狮般气势惊人。望向面前那二十几号蒙面人随意将长刀舞了个刀花再次嘲讽说道。
“可惜啊，注定失败。”
安定城外，长途而来的天香国骑军悍不畏死的向城墙冲锋，城上城下箭矢如雨，喊杀声震天！许多天香骑兵到达城下之后甚至翻身下马充当步兵，在不远处己方弓手掩护下，摘下腰间不易砍断的不知名钩索直接攀附城墙而战。
一时间双方不断有士卒伤亡。天香国作为攻城一方且又是纯骑兵自然伤亡更多，只是似乎接到了什么死命令，死战不退，高呼酣战。
只是除了那名健壮校尉不断指挥城中士卒反击，包括莫品言在内的所有城门附近的将领却没有一个人关注这边，他们此时关注的是城中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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