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大夫来了。”
我睁开眼,看见一名哆哆嗦嗦的大夫被江漠挟着,向这边走来。
身边的人坐起身,说:“江漠,你一向稳重,怎么把大夫吓成这样?”
“什么吓得,他那是在马上颠得下不了地了。”华月抢着答。
“公子,主要是镇子太远。不常骑马的人确实受不住。”江漠补充。
“让大夫治伤吧。”公子道。
“这个,这个,她的伤是在后肩,最好是把她扶起来。”大夫说。
江漠率先跨过来,扶住我的肩想让我坐起来,我反感地想要挥开他的手,可是没有力气动,或者是懒得动吧。
我只是怒吼:“别碰我!”
江漠怔住了,搁在我肩上的手明显一滞。
“让我来。”泊烟公子说着便俯下身来准备搬我。
“别碰我!”我几乎是咬牙切齿了,这些人很闲吗?还是爱心泛滥了?就不能见死不救吗?
“你什么意思?我们是救你,又不是害你。”华月很气愤,“哦,我知道了。你给我们划船,是故意弄翻的吧?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是死是活,管你们什么事?”我睁开眼睛,恶狠狠地扫视了他们一圈,最后盯住了大夫,大夫一哆嗦。
“哥哥,你看她,这么没良心。”华月备受打击,“我和江漠好心载她,她弄翻我们的船,幸亏我和江漠会游泳才没死,还救了她,她不但不感激,还这样,太讨厌了。”
是啊,连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可以没良心到蛮不讲理的程度,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大夫眼睛望着公子发问“这个,这个怎么治啊?”
公子二话不说,直接抬起来在我后颈劈了一掌,我就软软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古代人会武功,现代人挡不住啊。
素雅的幕帐隔开了明黄的阳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我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白帘上墨色的竹枝,清新而不失刚劲,再看被面,依然是竹枝。
这又是在哪儿呢?我像宿醉醒来之后的人一样,扶着沉重的脑袋使劲回忆。
每次睡醒都是一场刺激的冒险,不过很显然,这还不是我现代的床。
掀开这么文艺的被子,我想要坐起来,可后颈一阵疼痛,忍不住**出来。
帘子立马被撩起来,同时一个女孩柔婉的声音响起来:“姑娘,你醒了?”
同时另一个女孩的身影蹦跳着出去了,空气里还留着她清甜的声音:“我去告诉公子。”
这边的女孩一边夹好帘子,一边说话:“姑娘不要乱动,仔细伤口。”说完又小心地帮我掖好被子。
我瞪着两只空洞的大眼睛看着帷帐顶端,一动不动。听着姑娘叹口气,出门去了。
真的很讨厌这种想死死不了,弄得一身伤的感觉。我咬着牙起身,掀开门帘出了屋子,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目,我以手搭凉棚,依然自虐式地贪婪地迎着日光望上去。
有时真的很奇怪,明明一无所有,但只要能看到阳光,人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希望。
我将目光收回,短暂的黑暗之后,我看到了眼前的景致。这是一处田园诗般的农家院落,我所在的位置位于院子的西侧,院正中央是七八间木屋,虽是木制结构,却也精雕细琢,不落俗套。院东厕没有房间,唯有一片修竹,一架古琴和几个石凳,显见得主人是个讲究人,整个院落的外围用竹枝编成篱笆,算作外墙,所以院外的风景可尽收眼底,远山如黛,近水蜿蜒,蓝天碧草,分外清爽,如果不是七八十米外河水陡转直下,化为瀑布,谁也想不到这农家乐竟是建在一处绝壁断崖处,这也算作以天地为家了。
我一边赞叹,一边觅着小路往下走,峰回路转处,瀑布尽在眼前了。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左右崖壁杏花开得正旺,给人春色烂漫的感觉。一阵悠扬的笛音传来,我循声望去,见杏花下依稀有人影晃动。
还真是文艺青年的聚会:一个帅哥坐在瀑布边吹笛,江漠在舞剑,泊烟公子坐在树下看书,而华月则躺在一根树枝上吃果子呢。
有些圈子很小,容不得外人介入,这个我还是懂的,自认是局外人,我转身欲走,笛声却戛然而止。
很快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是吹笛子的帅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走过我的时候,促狭地眨了眨眼。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
但又什么关系呢?本来也没有道别的打算,而今更觉没必要,索性我也循着他的脚步下山去,省得自己找出口。
身后的三人看什么想什么已经不是我所关心的了,就让他们把我看作神经病,这样最好。
帅哥脚步轻盈,却走得很慢,像是故意等我。
我也不着急,就远远跟着。
一路无话。
从哪儿来?又是这个恼人的问题,我不想回答,也没办法回答,只是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把头转向河水。
身边的人没有再说话,也在河边躺了下来。
“江漠,劳烦你走一趟,去最近的镇上找一个大夫来。”
“是,公子。”
“哥哥,我也要去。”
“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我没有吭声,连眼皮都懒得睁一下。
“你从哪儿来?”
“是真的,公子,还有呼吸。”有男子接话。
“江漠,你来背她。”女子命令。
“干吗?”
似是点头应允了。不一会儿,远处一阵长长的马嘶便带着低低的争吵声绝尘而去了。
我听着这些与己有关又好像全不关己的声音随着溪水潺潺流去,没有睁眼,也没有作声。只听得水声、虫声、鸟声汇织成一片。也许天堂也该是这种声音,可是,我为什么还活在这里?
两人的声音虽在耳边,却似远天响雷,入耳却不如心。我的心里闪过一丝冷笑,又没有死透。
“华月,休得无礼。”站在近处一直默默的男子终于发话,声音虽温和清虚,似中气不足,却一时无人再语。
不知过去多久,漆黑中忽然出现万道金光,我周身又暖了起来,远远近近的声音再次清晰起来。
“哥哥,我就说吧,她还没死呢。”女子的声音莺歌般动听。
“让她这样躺着就能活过来吗?喂!你到底背不背?”
“我的小姐,不是我不背,真的是她经不起颠簸了。”
“你就是见死不救,哼!我不理你了!”
“看大夫啊,你看她身上的伤。”
“不能动的,她伤口还在渗血,我怕我还没有找到大夫,她已经不行了。”
初春的阳光暖而不伤,热烘烘明晃晃地散在空气里,平添几重温润的明媚。远处川上挂下的瀑布,在崖角打了个折,银练似的蜿蜒而来,又潺潺而去。溪岸边光润的鹅卵石堆里蓬蓬勃勃钻出茂盛的青草,草色已渐入碧绿,杂在其间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又招来蜂蝶,嘤嘤嗡嗡甚是热闹。矮矮的堤坝后有一片绿杨林,林边拴着两匹马,马埋头在草地里寻寻觅觅,尾巴悠闲地晃来晃去,还时不时抬头打声响鼻。树林的那头依稀看得到桑竹环伺的简舍。
好一块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宝地。
我躺在小溪边,睁眼看着这山光水色,身上热一阵冷一阵,忽而如烈火灼烧,忽而又像置身冰山;忽而光芒万丈,忽而又坠入无边黑暗。陷在沉沉的黑暗中,我内心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渴望:就让一切都沉陷埋葬在这暗夜似的黑洞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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