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由宫人扶着起身，道：“哀家看了一遭，也乏了。镇北将军家的女儿哀家很喜欢，其他的就由皇上做主吧。”
李靖宸也起身，道：“儿臣恭送母后。”
众人都跟着福身，宁岚衣不动声色看向李靖宸。他今日穿了明黄的常服，玉带束腰，周身匀称，颇有帝王气概。
这是宁岚衣初次见弱冠之年的李靖宸，不由有些好奇，一时倒忘了收敛。所以当她往上去看他面容的时候，李靖宸恰好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霎时四目相对，宁岚衣迅速收回目光，垂手站在一旁。
“隔的这么远，应该看不到吧。”宁岚衣安慰自己，又悄悄地往座上瞥了一眼。
李靖宸在和身旁的太监说着什么，宁岚衣舒口气，就听见太监掐着嗓子道：“镇北将军之女宁岚衣，端庄有礼，清丽可人，特封为宝林，入长安殿。留牌子——”
入宫这事，这便妥了。
宁岚衣交了绿头牌，去殿外寻晏书。这丫头早就急地满头大汗，见到她颠颠地跑过去。
“小姐，你可出来了，奴婢快担心死了。”
宁岚衣敲了敲她的头，道：“该改口叫小主了。”
晏书蹦哒地老高，道：“小主被选上了？”说完脸又哭丧下去，也不知是喜是悲。
殿外早有宫女候着，带着宁岚衣往长安殿走去。
走着走着依稀望见红墙黛瓦，长生殿三字龙飞凤舞落在牌匾上，与宫前种的栀子树相得益彰。
皇帝刚及弱冠，宫里嫔位以上的品阶极少，宁岚衣入了长安殿，就做了主位，倒也奴仆成群。
不一会儿，听说又住进来一位采女，自然是入了偏殿。
宁岚衣命人清扫了院落，倚在塌上小憩。方要入睡，被一阵争吵声弄醒。
宁岚衣唤来晏书，问道：“外面何事吵闹？”
晏书望了眼窗外，道：“似是偏殿传过来的声，奴婢去看看。”
“你随我一起去吧。”宁岚衣没了睡意，索性去看看。
两人刚一踏进殿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接着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宁岚衣进去的时候，姜采女正捂着脸，对面的女子高高扬起手，道：“小贱人，别以为入了宫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说着一巴掌又要落下去，却被牢牢握住手腕，捏的生疼。宁岚衣甩开她的手，道:“这里是皇宫，姜姑娘请慎言。”
这女的宁岚衣认识，是户部尚书的嫡女姜晴烟，以往闺中女子相聚，数她最嚣张跋扈。上一世也入了皇宫，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姜晴烟昂头道：“本嫔乃陛下亲封的宝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拦着我！”
宁岚衣也不恼，道：“才不见了几个时辰，姜宝林就不记得我了？”
姜晴烟这才拿正眼瞧宁岚衣，冷哼道：“我说呢，原来是武夫的女儿，怪不得如此无理。”
晏书攥拳，这要是在宫外，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宁岚衣不动声色地拂了晏书的手，笑得云淡风轻，“户部尚书倒是教出个识礼的女儿，‘小贱人’这样市井泼妇的话竟是张口就来。”
“你……”姜晴烟不知如何反驳，一时哑口无言。
“再说了，这是长安殿。”宁岚衣看向姜晴烟，一双凤眼不怒而含威，道：“姜宝林这么喜欢狗拿耗子？”
姜晴烟被羞辱，一张脸气得通红，说了句“你给我等着。”，拂袖而去。
宁岚衣心中嗤笑，隔着这么远能看清什么，看的不过是身份罢了。但依然道：“谢娘娘。”
太后又挨个问了话，李靖宸自始至终却不发一言，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晏书自然是不能进去的，宁岚衣拍了拍她的手，道：“安心等着便好。”
众秀女排成一排，分别验了五官、手足、颈背、发肤。精挑细选，稍微有不合宜处便被淘汰。
宁岚衣一派镇定，配合嬷嬷们查着，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太后娘娘扫过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到宁岚衣身上，问道：“最左旁的秀女，你是谁家的女儿呀？”
宁岚衣上前一步，欠身施礼道：“回太后娘娘，臣女乃镇北将军宁炎昌之女，宁岚衣。”
太后赞道：“将门虎女，果然气度不凡。”
“小姐。”晏书去抓她的衣角，“你晚两年再嫁也可以，怎的不听劝非要入宫。”
“拉弓哪有回头箭。”宁岚衣眼睛转到她的手上，道：“我这衣裳要是皱了，在皇上面前可是大不敬。”
晏书只得慢慢松开手，自己在旁生闷气。
之后便要面见圣上。当今圣上尚无立后，自然由太后娘娘把关。
跟众女子华衣环佩，珠钗满头比起来。宁岚衣略施粉黛，身着浅蓝云纹凌裙，端立在旁，却显得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宁岚衣正担心着，外面的车夫喊了声：“小姐，咱们到紫禁城了。”
今年选秀并未大肆操办，只预备在京城官员的女儿里面挑选。宁岚衣一下车，就有宫女引着她们从侧门进去，进了内宫验身。
宁岚衣轻笑：“你心中烦躁，自然觉得热。”
晏书索性把蒲扇一摔，冲着宁岚衣撅嘴道：“奴婢心中烦躁，也不知是为了谁？”
一月前，她千方百计地劝说父母入宫选秀，临行前母亲还是哭哭啼啼的。
可既然已经选择不嫁给林晟，那就意味着站在了皇上这一方，那倒不如主动出击，取得年轻帝王的信任。
上一世，她没有听父母劝告，一意孤行地嫁给林晟。这一辈子，还会重蹈覆辙吗？
宁岚衣挑开车帘，巍峨的殿宇越来越近，她微不可察地深吸口气。
不是不担心的。
初夏的天气有些燥热，花草也都蔫蔫的。路旁古朴的马车经过，带起一阵风。
晏书一脸忧心忡忡地扇着扇子，身旁的宁岚衣倒是显得气定神闲。
晏书怏怏道：“这还没到三伏天，怎的就这样闷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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