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亦辰又是静默。
安蓝。这个名字,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叱咤大洲的西域女杀神,杀人屠城,脚踏鲜血白骨。人人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可他却觉得,仅因为自己不开心就屠城的安蓝,更恐怖。
所以,这个手段狠辣又野心勃勃的女人,他不能任其留在长安。
燕亦辰正欲开口,安蓝又道,“不知燕皇对月公主是否亦是一见倾心?”
安蓝似笑非笑,调笑戏谑的眼中充斥着若有若无的威胁。
是的,威胁。燕亦辰确认,安蓝就是在威胁他,威胁燕国的皇!
他若应了这话,便是惹恼了安蓝。娶了南疆公主,却让她打道回府,这便是明摆着高看南疆,瞧不起西域。
他若不应这话,便是惹恼了月秦晴。南疆皇的心尖宠亲赴长安和亲,他却瞧不上人家,便是蔑视南疆。
好一个安蓝。
燕亦辰倒是对安蓝高看了几分。
一直以为在战场上与那个女人齐名的安蓝不过也是愚蠢呆愣之人,如今看来,城府心计都不是那个女人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他倒是小看了她。
不过,她凭什么以为凭西域或南疆就能威胁到他?
燕亦辰勾唇,薄凉一笑。他现在可正寻思着开战的理由。若因此事开战,最好不过。既不用他担骂名,又能开疆扩土。他何乐而不为呢。
安蓝看着他,笑吟吟的站起来,身姿柔媚,步履婀娜,款款走向月秦晴。
安蓝居高临下的看着诧异的月秦晴,笑问道,“月公主觉得我王送给公主的西域烈马,如何?”
月秦晴更讶异的看着安蓝。
安蓝身子婀娜的往左边上一移,正巧挡住燕亦辰的目光,看着呆愣愣的月秦晴,安蓝笑的温柔,“月夕祭司送来的不论宝石玉器,还是瓜果饮品,都十分合本郡主心意呢。”
月秦晴眨巴眨巴眼,十分的茫然。
安蓝笑的温柔又优雅,但眼眸却微微眯了起来,眼眸闪过一丝不耐。怎么会有这般蠢笨如猪之人?
“公主对贵国的银貂爱宠也甚是喜欢呢。”月秦晴身后一个绿衣侍女温柔而恭敬的笑道,“贵国的烈马,我们世子更是爱不释手呢。”
安蓝赞赏的看了那侍女一眼。
燕亦辰眼眸微微转动,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手间,眼眸充斥着阴戾暴虐,犹如地狱撒旦,放下手,却又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联手?正好,一并除了!
燕亦辰眸子闪过嗜血冷芒。
安蓝看着依然笑着的燕亦辰,也笑了笑,心下却是苦涩。你看男人的眼光,着实是差劲。
月秦晴懵懵懂懂的看着安蓝婀娜妖娆的背影,似乎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侍女不如刚刚的睿智果干,安分的低眸垂手。但低垂的眼眸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疑惑。这安蓝,怎么看都不像是来阻挠他们联姻。那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燕亦辰说,“秦晴公主,安蓝郡主都是初来长安,对长安甚不熟悉,这样吧,朕派人陪公主郡主好好在长安游玩一番,如何?”
月秦晴错愕的看着燕亦辰,“燕皇,我……”
安蓝笑着应下,“如此就多谢燕皇了。”
侍女轻轻扯了扯月秦晴,月秦晴只得垂眸应下,神色是说不出的失落孤寂。
一场宴会,三国之人不欢而散。
据说,犹如天仙的月秦晴回到使馆便大哭了一场。那柔弱惹人怜的声音,绕是杀戮果断的安蓝都为之一愣。
安蓝扯唇,嘲讽十足的道,“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还是一个忘恩负义的男人。
哭的肝肠欲断的月秦晴抬头,见传说中的杀神就那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当即吓了一跳,连伤心都顾不上了,连连后退。
安蓝好笑的看着挂着泪痕却一脸防备的月秦晴。她怎么不知道,她安蓝还有止哭这一作用呢?
“不知安蓝郡主深夜来此所为何事?”惊吓之下,月秦晴犹保持着该有的礼仪,不失公主风范。
“本郡主出来散散步。”安蓝气定神闲。
南疆西域使团分别住在南边西边,安蓝这话,着实敷衍。
月秦晴平静下来,坐下,三分微笑三分警惕四分打量的看着安蓝。
安蓝笑着任由月秦晴好奇又警惕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愚笨,柔弱,胆小。这是安蓝对月秦晴的评价。
安蓝问,“公主殿下,很喜欢燕皇?”
月秦晴飞快低下头,羞赫答道,“嗯。”
安蓝看着扭捏的月秦晴,勾了勾唇。果然,是个蠢货。
安蓝又问,“公主殿下的侍女呢?”对比月秦晴,她更愿跟宴会上那个侍女相谈,至少,那人看起来还是有脑子的。而且,看大殿之上的表现,定然是月秦晴信任之人。找她商量,比跟月秦晴这蠢货要容易得多。
月秦晴抬头,难掩讶异神色,“郡主认识阿梵?”
安蓝道,“不认识。”
月秦晴茫然,“那郡主为何……”
安蓝勾唇一笑,“本郡主觉得她甚是伶俐聪明。”
月秦晴微笑,似引以为荣,“多谢安蓝郡主夸奖。”
这时,门口传来声音,“安蓝郡主?”
安蓝转头,来人便是她想见的人——阿梵。安蓝勾唇,“阿梵,过来,本郡主有事跟你商量。”
阿梵敛下诧异,神色恭敬,“不知安蓝郡主深夜来此有何要事?”
安蓝笑道,“这事,关乎你们公主的终身大事。”
阿梵神色不变,却大致猜测到了安蓝的目的,她看向月秦晴,答道,“公主心悦燕皇,燕皇亦会……”
安蓝笑着打断她,“但,燕皇似乎不想娶你们公主呢。”月秦晴的头不出所料的低下去了,浑身透着失落。
阿梵皱眉,“燕皇会娶我们公主的。”
安蓝神色意味深长。
阿梵皱眉,心中不喜,“安蓝郡主若是无事,便请离开吧!公主要休息了。”
安蓝笑的欢快而妖媚,“本郡主有一个办法,保准让燕皇立即娶你们公主。”
月秦晴立即抬头,惊喜的问道,“真的吗?”
阿梵皱眉,却安静不言。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安蓝看向月秦晴,笑道,“是啊,公主想知道吗?”果然,蠢货好糊弄多了。
月秦晴点头,眼睛定定的看着安蓝,犹如孩童一般纯净的眼眸让安蓝在得逞之余有一丝的愧疚,安蓝的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我们联手逼婚,燕皇忌惮西域南疆联手,到时定会娶你。”
月秦晴皱眉,“这……”
安蓝循循善诱,“公主难道不想嫁给燕皇了吗?还是说公主有更好的办法能更快的达成心愿?”
月秦晴诚实摇头,“没有。”
安蓝又道,“先婚后爱,日久生情这样的事例可不少。而且,燕皇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吧,若是公主不与我联手,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月秦晴皱眉,犹豫不决的看向阿梵。阿梵把头低下,“王只希望公主能够开心幸福。”言下之意,便是由月秦晴决定。
月秦晴展颜一笑,“嫁给燕皇,我便幸福。”
阿梵不抬头,道,“公主之意,安蓝郡主可听明白了。”
安蓝也不气,笑道,“本郡主,听的明明白白。”目的达到了,安蓝也不愿留下看阿梵脸色,便道,“如此,便不打扰了。”说罢,便妖娆风情的走了出去。
“郡主慢走。”
暗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月秦晴眼眸流转,似不经意间扫到窗外的树枝,唇角微微上扬,“阿梵,我不喜欢外面那颗大树。进不了阳光,总感觉好闷,我们换个房间吧。”
“是,公主。”
……
“你是说,安蓝回去便去了月秦晴房间,还待上了一盏茶功夫,而你,却因忌惮南疆暗卫而不敢太过靠近,所以听不到她们谈了什么是吗?”燕亦辰唇角勾起,神色闲散,相貌俊逸,好似极好言语的贵公子,只是,此刻跪于地上的暗卫深知,这位年轻的燕皇,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是乎,暗卫只能死死忍住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回答道,“是。属下怕惊动南疆之人,所以不敢太靠近。”
燕亦辰眸光一凛,语气却依旧温温和和,“燕削。”
“属下在。”一个全身上下裹着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内,声音冷漠,犹如化不开寒冰一般。
燕皇看向突然出现的黑衣人,温和道,“朕,不需要废物。”
暗卫瞬间睁大双眼,下意识的便想求得帝皇的饶恕,但,他的脖子,已被不知何时绕到他面前的燕削狠狠掐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在手一收紧后,燕削犹如丢垃圾一般甩手丢出门外,尸身也没有与地面相撞,门外业务熟练之人,稳而准的接住自家老大丢出来的尸体。
“燕削。”燕亦辰看着殿内的黑衣人,“为什么最近都是这般的废物,不仅没办好事务,还麻烦朕清理。”
“属下办事不利,任凭皇上处置。”燕削看似恭敬的回答,其中的不屑燕亦辰又岂会听不出来。
燕亦辰眸子掠过危险气息,“燕削,别以为贵妃给你撑腰你便这般放肆,真当朕不敢罚你吗?”
“属下不敢。”
“你……”这般软硬不吃的模样,像极了那个女人,但,看着燕削那挺得直板的腰,跟跪于地上的双膝,燕皇又笑了,腰板挺得再直,也免不去向他下跪的事实,而那个女人,从未向他跪过。那个女人,对得起她独一无二的名号。
“燕削,你如今,可是姓燕。”燕亦辰意味深长的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如今你依附的,是贵妃,是朕,而不是……贵妃苦心为你求来的,朕弹指便能使它消散,你可明白。”
黑袍下的手瞬间握拳,青筋暴起,声音却依旧冷漠无情,“属下明白。”
燕皇挥手,“明白便好,下去吧。”
燕削不动,“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皇上赐罪。”
向来杀伐果断的燕皇眼眸无奈,玩味道,“怎么,你便这般想看贵妃与朕闹性子?”
“属下不敢。”
“不敢便滚下去。”
燕削不动,“请皇上赐罪。”
“罢了,你要跪便跪吧。”燕皇甩袖而去,“朕走。”
燕亦辰走后,一个暗卫装扮的黑衣人走了进来,“统领,事情都办好了。”
燕削起身,转身离开,眼底,是骇人的仇恨。
次日。
向来温文儒雅的燕皇居然满面怒气的离开朝堂,向来畏惧燕皇的大臣们居然露出惊恐神情,恭恭敬敬的恭送皇上。
贤贵妃在后宫中只手遮天,在燕皇还未离开朝堂时便得了消息,于是坐上轿辇直奔御书房。
“滚出去。”贤贵妃刚踏进那房门,迎接她的却是一只摔裂的茶盏以及燕亦辰的怒喝。
“呀!”贤贵妃惊吓着后退。
燕亦辰转头,“舞儿?”
燕亦辰朝堂上的怒火还未消,看到贤贵妃也不意外,只是把怒火压了下去,眉间一抹担忧,温笑道,“舞儿,过来。”
贤贵妃避开那碎片走过去,柔顺的躺在燕亦辰怀中,嗔怪道,“皇上刚刚要吓死臣妾了。”
“没伤到吧?”燕亦辰仔仔细细的将贤贵妃全身上下审视个遍,最后松了口气。没事便好。
“皇上为何动怒?”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已经听线人说了缘由,只是,燕亦辰再宠爱她也绝不会所喜她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所以贤贵妃才会有这明知故问的举动。
燕亦辰自然也知晓贤贵妃在她身边安插了眼线,不过贤贵妃没说破,他自然也不会点破,于是他略显烦躁的说,“那群废物联名上书要挟朕娶月秦晴跟安蓝。”顿了会,一声冷笑从唇间流出,“嫌命长的狗东西。”
燕亦辰能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抖缩了一下,于是他放软了语气,杀气也瞬间收敛,“怎么了?”
“没事。”贤贵妃抬头,看着燕亦辰娇笑道,“听闻秦晴公主跟安蓝郡主都是有名的美人,那天宴会之上,臣妾虽然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都觉得一温婉一美艳,皇上难道就不动心?”脸上神情揶揄,眼睛灵动狡黠,眼尾处的泪痣更添风情。
燕亦辰下腹的邪念,就这么直冲冲的燃起了。他爱极了她这副模样。
西域地大,却净是沙漠,也没有南疆的地利,唯一能令燕亦辰忌惮的,便是西域强悍的骑兵,骑术了得,箭法更是贯虱穿杨,光是这点,便令他头疼不已。
安蓝对燕亦辰轻蔑回以一笑,张扬而坚定,道,“我是安蓝。”
南疆公主,娶了她,相当于得到一份活地图。到时,南疆还不手到擒来。
燕亦辰勾了勾唇,温文尔雅的模样,正欲开口,安蓝独有的,懒散却魅惑的声音却响起了,“本郡主也是来和亲的。”
燕亦辰不可察的皱眉,对安蓝笑道,“安蓝郡主,此言当真?”
安蓝勾唇,看向月秦晴,眼中笑意愈发浓烈,“因为,南疆已降,唯剩西域。”
南疆公主前来和亲,便是在示弱求好。在大洲,能与燕国百万精兵一战的,唯有西域。
燕亦辰唇边笑痕也越发儒雅温和,“西域,不比南疆。”
安蓝眼眸飞快闪过一丝银光,心下波涌翻动,最后平息下来。
只要不阻碍到她,她如何兴风作浪都与她无关,若是……
想及此,安蓝眼底深处,泛起薄薄的阴冷。
安蓝勾唇,“当真。本郡主也说了,本郡主是为了创造一个平静安宁的大洲而来。这不也是燕皇最希望看到的吗?”言下之意便是,她的婚事,不过是一场利益交易。
燕亦辰有点想笑,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不自量力的自大之人了。他来了兴致,也顾不上一旁还有一个等着他答复的月秦晴,对着安蓝笑道,“的确。但,何以见得,你就能助朕呢?”
燕亦辰再次凝滞,倒不是因为月秦晴,而是因为,月秦晴这话,他觉得耳熟,就好像,他对人说过。
燕亦辰定晴,看向温笑浅然的月秦晴。
只是这美人,怎么看都看不出她即将出嫁的喜悦,反而,她嗅到了不同寻常的阴戾。
神秘,强大,高贵,高傲的南疆皇室,做不出和亲这么自弃傲骨的事。而且,那位高傲自大的祭司,也不可能容忍这事。所以,这位公主,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南疆兵力不如燕国,却国富民安,地势易守难攻,加之有个神秘的月宫势力,他燕亦辰自认百年之内攻不下南疆。所以,南疆没有必要与他和亲示弱。
燕亦辰的目光温和,却教月秦晴有锋芒之感。
月秦晴顶着锐利目光,对燕亦辰微笑着,说,“因为我对陛下,一见倾心。”
安蓝的思绪百转千回,燕亦辰倒是先愣了愣,最后呵呵一笑,“月公主,这两国大事,可开不得玩笑。”
月秦晴,被南疆奉为月上仙,自小得南疆皇宠爱,又体弱多病,加之南疆皇不舍,所以这位月上仙双十年华都未嫁,连议亲都尚未,这么一位放心尖尖上的公主,南疆皇会舍得她远赴燕国和亲?再者,南疆,需要与他燕国和亲?
女子声调依然清浅,却多了一丝羞赫,脸上也挂着娇柔的笑意,眉梢入眸,桃花笑面,独世而清丽。
只是……
安蓝微微勾唇,凉薄的目光审视着月秦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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