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录音室门“吱呀”一声打开,许星河缓步走出,神情与先前无二,只是多了些疲惫,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他小声咳嗽了一下,唱了一下午,嗓音已经开始沙哑难受。
初晏连忙递出手里的矿泉水,听着录音室内微小的议论声,心疼地拍了拍少年的肩:“你家里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你了,剩下的我来解决,快先回去吃元宵!”
许星河对上青年饱含关切温暖的眼,接过水瓶,失神了片刻。
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吗?
......
许星河甫一出门,就看到了那辆及其显眼的卡宴,还有站在车外的程叔。
程叔没有像往常一样嘘寒问暖,而是给他悄悄使了个眼色。
后座车窗上映出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正隔着窗打量许星河,仿佛有实质般的眼神让他本能地感到不舒服。
许星河上车,低声朝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道了声“爸”,便没再开口,打开矿泉水瓶盖,闷声饮水。
车子开动后半晌,许昼终于沉不住气,轻嗤一声,恨铁不成钢:“行啊你许星河,长能耐了,放着好好的金融学不读,来搅娱乐圈这淌浑水。”
潺潺清流逐渐缓解喉咙轻微的灼痛感,许星河放下瓶子,骨节分明的手背擦去唇角遗留的水珠,喉结微动:“我记得家里没有限制晚辈的从业,搅或不搅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况且,”街边灯红酒绿的景象透过玻璃折射,在少年脸上打下影影绰绰的痕迹,嗓音因微哑而富有磁性,“您都有哥哥了,也不用担心没人继承您的事业。”
许昼几次深呼吸,强压下心底的怒火,扯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还真是跟你妈一个样,我是管不了你,也不想管,但这个婚约,你想都别想逃。”
许星河的神色掩在夜幕下,一言不发,无疑又让许昼心生几许得意:“能娶到娱乐巨头林家的女儿,以后你一定星途坦荡,几辈子都修不来的运气。”
“等一下就是你跟林家女儿第一次见面,别给我搞砸了。”
纵使他再不想承认这个二儿子的身份,但许昼需要他,作为儿子也好、工具也罢,给自己赢来跨行业的长远利益。
而且这个二儿子从小就听话,没给他惹什么麻烦,不想学金融也无伤大雅,公司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许昼甚至不用操心未来他的势力威胁许星远。
未来的蓝图在许昼眼里勾勒得满目锦绣辉煌,以至于让他放松警惕,给暗地里潜滋的新芽留出一片阳光。
虽然微弱,但对于沉喑已久的大地来说,已经足够。
此时稚嫩的新芽虽无法与盘踞一方的大树相比,但未来总是无法预估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夜色中,许星河神情意味不明,狭长的桃花眼底,翻涌着薄凉的墨色。
......
许家与林家在祖父辈就已经结下了姻亲约定,许爷爷与林爷爷是抗日战争中过命之交的战友,奈何生下的都是儿子,约定便延续到了第三代。
因为林家儿子晚婚,许家长孙许星远比林家孙女林清梦大了9岁,林家媳妇不乐意了,如此这般,重任就落在了次子许星河身上。
隔了几代本单纯的约定,已经染上了成人世界的利益色彩,金融大腕与娱乐巨头的联姻,何等让人艳羡。
许星河思虑流转,心底微嘲,说到底,他和林清梦一样,都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与感情,如此可悲。
元宵节本该团圆的夜晚,也成了培养二人感情的“烛光之夜”,那女孩还没成年吧。
难以想象须臾后的初次见面,许星河有些头疼。
晚饭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高级西餐厅,许星河被侍者请进独立包厢,鼻息充满了令人不适的浓浓香水味。
座位上仍然空无一人。
许星河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走近一看,其中一个明显被拉开坐过的位置上,放着一张白纸。
白纸上印着三个不同的二维码,还写着娟秀工整的几个字——
小林夜晚送温暖,哥哥猜猜是哪个。
“......”
如果有一面镜子的话,许星河想,他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而如今上级突然给他换了新人,家人那边更多的是不理解与怀疑。
既然他有能力带出一把手,那就可以带出另一个奇迹,初晏回想着先前许星河酝酿着浓墨却不染尘俗的双眸,心底是前所未有的自信。
只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初晏静下了心,他看着走进录音室后礼貌又疏离地向不甚友好的制作人打招呼的许星河,带着惊艳重新审视这个,在他眼里本正值轻狂年纪的少年。
......
录音室的隔音效果很好,初晏耳朵都要贴到门缝上了,仍只能听到丝缕缓慢沉郁的伴奏音。
“这是工作需要,孩子第一次录音就是大场面我不留下来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行,别说了,他就是个新人,这又如何?我会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巅峰。”
他挂掉电话,出神了片刻。
初晏原本带的是原创音乐圈的一把手林天意,也不是没有过大年三十还要赶通告的情况,家里人也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
今天是电影《哑》的主题曲录制,他好说歹说才给许星河拿来的通告。
电影是大导演、大制作、高热度,主题曲是电影的魂,初晏对许星河的嗓音条件有信心,这次献声的机会一定能让他打响转型第一炮。
正常的录制时间不应该这么久,不排除有制作人挑刺的原因,他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家里的电话第三次打过来催促初晏回家吃元宵阖家宴,许是等急了,语气也变得埋怨偏激。
许星河看了一眼初晏,桃花眼内无波无澜,自然泛着樱色的唇抿了抿,有些纠结地开口,安慰道:“我没事的,你别怕。”
少年声线偏低,却清越空灵,淡然冷静得仿佛自己是局外人。
夜幕已然降临,华灯初上,墙上的钟缓慢行走,时针已经指到“七”。
十三、十四……已经在这呆了七个小时了。初晏掰着指头,暗地叹了口气。
成在此,败亦在此。
他颇为担忧地望向身侧才十八岁的少年,低声说了一句“别慌”,其实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抖。
少年身形如新竹般颀长清瘦,眉眼出落得及其好看,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透露着天山白雪似的泠然出尘。
但运气不好的是,制作组对初出茅庐的许星河并不信任,录音时间挑在元宵节,导演领着一众骨干到了录音棚来,亲自验收。
初晏领着许星河来到录音室时,室内乌泱泱地聚着二十几位业内知名制作人。饶是从事了十多年的经纪人事业,初晏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更遑论许星河。
新春伊始,大年初八后,各个企业陆续走出新年的慵懒,开始新一轮的忙碌。
录音棚内的暖气开得很足,室外的冷气在落地窗外壁液化成朦胧的水雾。
初晏坐在录音室外发怔,手指机械地敲打着行程表文件夹,隔着这层水雾望去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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