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吃的比蹲监狱还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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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福生没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像没听着似的,蹲下身抠泥包下面的八个通气孔,又弯腰去高铁头那指导怎么弄。

    宋福生的大哥宋福财,看了眼在等三弟应承的大伯,看大伯坐石头上脸带笑,就大伯一人坐那笑,笑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眼巴巴瞅三弟。

    里正爷在旁边直吧嗒烟袋锅子也不搭话,他实在是替大伯尴尬。

    怪抹不开脸的。

    宋福财心里叹口气。

    爷爷留下的一头牛,弄得亲大伯不像亲的,娘天天和大伯娘骂街,本该最近便的亲属现在闹的很生分,满村里人看笑话。

    他们哥仨其实不想这样。

    爹没了,大伯本该是和他们最亲的,稍微差不多些,他们真能拿大伯当亲爹似的孝敬。

    唉,算了,别琢磨那些了,都混到这份上,有今天没明天的,都活着就行。还是希望大伯好好的,这年月家家户户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实属不易。

    宋福财闷头干活憨憨道:“大伯,你坐着,我这泥包里烧出来的给你,就够你一家使了,中不?就这些了,多了也没有。”

    “中,中,这就够用了。”宋大伯很意外,寻思匀一筐就不错了,没想到都给他,特意多瞟了两眼宋福财:“阿财也是个孝顺的。”

    而宋福财是不住地瞟三弟,怕宋福生不高兴,三弟城里人脾气大。

    二哥宋福喜也一边干活一边偷瞄,一会儿看大哥,一会儿看三弟。

    宋福生感觉到了。

    大伯不大伯在他这算个屁,可大哥二哥快赶上看他脸色过活了,你说这俩哥哥得多实诚。

    “大哥你抓紧时间干活,这天要是真下雨,什么也烧不出来,大伙都加把劲儿。”

    “嗳,老三,你放心,你困觉找地儿眯着去,大哥准保整明明白白的。”

    宋福喜也让宋福生赶紧走,去看看饭得了没,去吃口热乎饭,说三弟你是读书人,身子骨不扛造。

    一直旁观的宋里正,点着头笑,心里可得劲儿了。

    对他家几个孙子说:“好好烧,烧多些,给后来的那几家也匀点儿。”

    “知道嘞,阿爷!”

    其他几家也嚷嚷道:“我们也能匀一些,放心吧里正爷,都不能眼瞅着。他们盖住的,我们烧炭。”

    男人们这边很和谐,山坡上左面挖泥包造木炭,右面在热火朝天盖庇护所,洞口女人这面就不那么美好了。

    王婆子生气,这谁干的啊?

    她前脚让小儿媳去溪边挑水,挑完水倒在宋茯苓做的过滤桶里,把面盆放在出水管下面,转身去搭火做饭。

    这一天下来,大家都这么办,谁用水谁去打。

    转头再回来一看,她那盆被别人踢旁边去了,过滤完的水全让别人接走了。

    王婆子拍腿骂道:“懒牛屎尿多,接着个水你也占便宜,个懒婆娘浑身长蛆的东西,猪都比你勤快。”

    王婆子小儿媳问,娘你骂谁呢。

    王婆子说:“我哪晓得我骂谁,我又没看着是谁干的。”

    “那你快别骂了,不清楚的以为你骂我和两个嫂子懒呢。我再去打水,你可别费那力气了。”

    洞口里,高屠户的大儿媳也和后来的一家吵了起来,后来那家媳妇叫李秀。

    高屠户的大儿媳说,我家好心给你让地方,弄得我二弟三弟跑坡上去瞪眼坐半宿,就冲你家孩子还在怀里抱着,是可怜你家。

    可你家能不能讲究点,那是我家娃的褥子,你不打招呼就直接拿过去裹孩子。

    裹也行,你不能让孩子给我褥子尿的呱呱湿,让我孩入黑垫啥。

    李秀抖搂褥子:“晾晾不就完了,喊么,你吓着我儿了。”

    高屠户大儿媳一噎。

    马老太和钱佩英这面倒是还算消停。

    本来大伯娘也出了幺蛾子,派她家翠兰过来说:“老婶,大嫂二嫂三嫂,我娘一宿没睡,头疼好像病了,她说躺会儿就不埋锅造饭了,能不能让我爹我哥他们过来一起吃,咱都一家人。”

    马老太歪头冲大伯娘方向,嘴都张开了,正预备气运丹田大骂几个回合,钱佩英一把抓住她胳膊,笑着对翠兰道:“行啊,不就做顿饭。你家粮放哪了,我和你过去取,保证做足足的,让大伙放开量吃。”

    翠兰跑了,可不敢让钱佩英动她家面袋子。

    没一会儿大伯娘从洞里出来了,特意选个离马老太远一些的地方做饭。

    马老太撇嘴,抱胳膊脸上得意,可她再一转头脸色变了。

    改她一把抓住钱佩英的手:“不用你做饭,给我歇着去!”

    熬菜糊糊的何氏和朱氏,一起看钱佩英和马老太。

    钱佩英装没听懂:“你别这样,小点儿嗓门,让人听见太偏心了。大嫂二嫂干活,我歇着?”

    “谁偏心了?我是让你别动我粮袋子。你一做饭,妥了,咱过后一家子就得饿死,你给我起开,用不起你。”

    马老太不停抠钱佩英手指上沾的白面,一点儿也不浪费。白面和(huo)水了,自然就沾钱佩英满手。

    钱佩英往后面躲:“不能只吃黑乎乎窝窝头,梆硬的,咽不下去拉嗓子。”

    “拉什么嗓子?三顿糊糊能跟上碗就不错。我是特意早起支锅,一眼没看住你,到头来你还是祸害我白面了。”

    钱佩英也无奈,顿顿做饭顿顿吵几句,这老太太楞是不松手掌勺的大权,真是吵不起。

    就这饭,饭前能把人饿的火烧火燎,饭后跟没吃似的,腹内空空,咋吃都饿。真的,她现在吃的,在现代猪都不稀罕吃。

    宋茯苓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中醒的,才睁开眼就看到钱米寿鳖嘴坐在那。

    “你怎么了,要哭啊?”

    宋茯苓意识里,四五岁孩子早上应该喝奶,爸爸去哪那节目就是那么演的,喝喝。

    米寿也没奶喝,估计睡醒一觉心情不好想哭。

    钱米寿心想:我哭什么啊,我能哭给谁听。哭得有人惯着有人哄,哪有人惯我哭。

    “姐,你太懒了,真能睡,还不起。大丫姐二丫姐都下去拾柴了,桃花姐给你烧好了洗脸水。”

    宋茯苓一愣,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我懒,我懒我的呗,我又没让你懒,你瘪嘴干嘛。”

    “我着急下去,可你枕着我糯米砖头。”

    破玩意一天当宝似的,走哪背哪,也不怕小小年纪驼背:“给你给你,都给你。”

    ……

    用篦子馏的窝窝头出锅,野菜不好的地方捋下来切碎放进玉米面糊糊里搅合搅合,一点咸盐都没有。

    别说钱米寿小人牙口不好,艰难啃着,宋茯苓捏鼻子不想吃,就是宋福生也是硬往下咽。

    宋茯苓说:“爹,这十四户人家,谁家最困难啊?咱俩拿着窝窝头蹲他家吃饭去。看他们吃的更惨,咱俩就能咽下去了。”

    宋福生没回答谁家最困难,他是蹲在那小声唱道: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里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啊,原来不是要架空他,是要给他戴高帽占便宜。

    不摆大伯长辈身份了,开始和他玩怀柔,缓和关系用心良苦还给他死去的爷搬出来了。这老头子一天花样可多了。

    大伯说你还没大学问?

    当年你考中案首;当年敲锣打鼓你考中童生,我心里可欢喜;这些年别人怎没进城里教书,只有你,你在大伯心里顶顶聪慧,一顿话当年,一顿夸。

    话音一拐,宋大伯坐在石头上捶着伤腿道:

    生子啊,你福禄哥他们去盖庇护所了,要不然晚上没地儿住。你给大伯也烧一窑,我这腿和家里几个娃啊,一点儿受不得凉,你受累了哈。”

    说完这些,宋大伯对叼烟袋的宋里正道:“咱生子,就是能干孝顺,我爹没前就嘱咐我,让拉扯一把,说不白拉扯,生子错不了。”

    宋福生终于听明白了。

    宋福生赶紧拉住钱佩英,让别找衣裳,不够拆行李卷麻烦的,他不冷,但他饿。

    后半夜两点多钟就起来,一直忙活,大哥二哥肚里也饿的咕咕叫,让赶紧做饭去,整口热汤他就能缓过来。

    钱佩英应了声,本想归拢好棉被抱走,宋福生也没让。

    “现在你又倒弄出木炭,别人咋不会?

    这不都是学你嘛,他们学你能有你烧的好?

    宋福生觉得,你这不是架空我吗?让别人听见了怎么想。

    “可不敢,到什么时候咱也是个泥腿子,什么读不读书人的,我最多也就是认几个字,没啥大学问。”

    钱佩英叹气:在山上,还是在不平稳的打斜推车上,那能睡咋样。和蚊子奋战了一宿呗,弄的蚊子没吃饱,她也没睡好,蚊子和她都不容易。

    “老宋,你外头穿件衣裳,我去给你找。一早一晚冷,你看你大鼻涕都冻出来了,感冒可不是开玩笑的,咱家又不是没有衣服。”

    宋福生赶紧应和:“嗳?来啦,我看看。”他成了烧木炭顾问。

    宋里正咳嗽着爬上山坡,没歇口气就夸道:“看来还得是读书人呐,脑子就是活,没想到真烧出来了。”

    宋福生的亲大伯宋老汉在后面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家生子自小就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娃,别人家十个八个垒一起也抵不住他一个。”

    说你放那吧,等待会儿闺女醒了放她帐篷里。现在这里有十多家,人多容易拿乱,衣服被子和自家的行李卷白天都放在树上帐篷里。

    “老三,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弄?”

    钱佩英心里也挺高兴,没想到真成了,没白忙活。

    不过,“这么多人在,你咋不喊我一声。我在这睡的呼呼的,谁来谁能瞅见,多难看。”

    “怕什么,瞅你能咋地,”宋福生心情很不错,小声问道:“你睡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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