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华侨村夜遭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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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侨村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地名,只是约定俗成的一个称谓。它是指朝阳门外北大街至建国门东延长线上的一片酒店会馆区,与龙城市内最著名的使馆区只有一墙之隔,这里聚集了世界各地的华商会馆和华商饭店,远道回归首都龙城的华侨华商多会在此住宿办公,时间一久便有了华侨村这个名目,同时也算得上是城内一大销金窟和奢侈品聚集地。

    太平洋大酒店就坐落在侨村的最中心,四围都是交通主干道,主建筑是一家五星饭店,占地接近一万平,高四十九层,拥有五百多个标准间和各式套房七十余间,其中十间总统套房最为奢侈华丽。

    英奇一问才知道,白敬妍女士不愧是华青帮龙头大哥的亲妹妹,她一到埠便包下一层五间总统套房,而她随行人员只有一个女秘书和两个贴身保镖而已。

    凤凰由电梯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兴奋不已,她用掺和了中英文和阿姆斯特丹方言的口语挨个细数和姑姑一块儿办下的荒唐事!英奇通过只言片语便对这个出身黑道世家的大小姐有了初步的认识,白敬妍和白凤凰在玩乐的态度上比较一致,但这个小姑可比她的小侄女精明得多!因为凤凰还说,大概就是她被请出家门的时候,小姑Vivian已经控制了白氏家族所有的进出口生意。

    英奇不知道白家的“进出口生意”是指哪种生意,但白敬妍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她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华人社团的决策者之一,而且地位仅次于她的哥哥。兄妹二人经营的犯罪帝国遍布整个西欧,不过若是实事求是地说,世界上有华人的地方就有华人社团的影子。而华青帮因由传统和历史无疑是其中最强悍的一支。

    凤凰似乎已经得到知会,她在到底酒店顶层之后便径直走进一间总统套房,开门的是一个身高体胖的意大利人,这家伙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腰上别着一把PPK自动手枪,衬衫领口还露出一大截文身,无论是卖相还是神情都是一副极道份子的典型嘴脸,但他对白家小小姐还是必恭必敬。

    进了门,凤凰便蹦蹦跳跳地闯进里间,但她却把正要出口的欢呼生生咽了回去。这是一间巨大的书房,足有一百多平。中式腾制书桌前站着一位身材高挑长发及腰的妙龄女子。她一手执笔,一手按墨,铺开的宣纸上便落下一个接一个挺拔俊秀的颜体大字。

    这就是白敬妍?

    带着七分好奇和三分激赏,英奇对着这名迷一般的极道女子上下打量左右观望。首先,她的面孔并不是美伦美奂的那种精致之美,以英奇看待美人的眼光,白敬妍只是普通而已,但她胜在清秀无暇、圆润珠玉。

    其次,她在写字。英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状况!她只是写字而已,七分步、腰为弯、脊背弓立、运笔如飞,只是平常的写字却叫人生出一股想要鼎礼膜拜的感觉。她全情投入,灵魂在墨迹之上飞舞,精神在纸笔之间凝聚。她的美来自整个躯体散发出的古风,她的魅力来自整个人在运笔时的神韵。

    最后,英奇呆站了半晌,室内的氧气仿佛被那个聚精会神的女子完全抽空,他感到难以呼吸,感到身心俱疲!她写字的姿势恰似荡剑八荒,她运笔的气势仿佛挥刀断水。

    大少忽有所觉,这就是功夫!他所感知的一切触觉就是她外放的功力!白敬妍展示的不是字,而是一项传逾千年的中华功法!如果英奇猜得没错,《海河图》便是中华书画精髓的最高象征,白氏家族必是掌握着书法之功和国画之秘!

    ******

    呆站了大半天,凤凰女也不见和她的小姑打招呼,英奇想提点意见,可小凤凰却把一根手指竖在唇边:

    “嘘……Vivian写大字的时候不要出声,若是受了惊扰,她很可能会宰了你!”

    英奇点了点头,只好这么僵下去。好在白敬妍此时已经写好一幅字,她的笔落在半空,目光仔细审视宣纸上的字迹,如此端详半晌之后才缓缓点头,接着又在镇尺上把笔搁稳,然后才放下袖口,转向等待多时的小侄女。

    “凤凰!”

    “Vivian!”

    混血小美女一个箭步便已冲到姑姑怀里,Vivian笑容满面,她不停吻着小侄女的面孔,眼中尽是宠溺!

    “姑姑姑姑!我来找你玩了!我要带你玩遍整个龙城!我要带你吃遍华夏美食!”

    Vivian探手刮了一下小凤凰的鼻子:“就知道吃!净知道玩儿!”

    “我有学国语!”凤凰有些不服气,以前父亲和小姑用中文沟通的时候她都听不懂,现在再也不逾发生那种问题。

    “报喜不报忧!”白敬妍给她的侄女下过定语:“我问你!上个月给你地那张信用卡是不是又透支了?你还有没有记性?非要等到你老爸上门来揍你?”

    “他又不在乎我的死活!”凤凰的话音中尽是鄙夷。

    “不说这个……”Vivian连忙扭转话题。她转向与小侄女做伴的一对青年男女:“不为我介绍一下你的两位朋友吗?”

    “对呀!”凤凰兴高采烈地拍起手,她把英奇和恩贞拖到身边,像献宝一样挨个给小姑进行展示:“这个大老爷们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周英奇,周是周总理地周,英是英雄的英,奇是奇怪的奇!”

    凤凰算是把大少的口吻学得十足像了!

    “这是恩贞。大韩民国的第一美少女!她是我的同学,兼最要好、最给劲的铁伴儿!我跟你提过不止一次了!”

    “什么铁伴儿?跟谁学的词儿?”白敬妍笑得开心,对小侄女的两个朋友也非常客气。她请英奇和恩贞到客厅坐稳,然后吩咐总统套房的专属侍者送来四人份地茶点和咖啡。

    “你就是周英奇?”

    Vivian特别留意自家侄女的男朋友,尽管她并不清楚面前这个中国小伙子到底算不算是凤凰的男朋友,但“性伴侣”总能成立。不但如此,Vivian还知道一些隐秘的讯息。白氏家族在国内的代理人曾明确告知阿姆斯特丹地帮会首脑,这个名叫周英奇的人不但身怀绝技,同时拥有大量军火,并与中国现行政府的高级官员过丛甚密!

    按照白敬妍惯有的思维方式。周英奇即是出身街头、靠武力打出了一片天地,他不但在枪械管制极度严格的华夏龙城坐拥大批军火,还有政府高官为他地不法行为保驾护航,那么综上所述,白氏家族自然会把周英奇看作是同道中人。Vivian只是不太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有着怎样的实力。

    “我听说……周先生的公司刚刚上市?”

    英奇点了点头,但他不太明白凤凰地姑姑怎么会对一家汽车租赁公司感兴趣?

    “恩……很好……”白敬妍缓缓点头。对方既然拥有一家完全合法的上市公司,那就说明他在中国大陆已经成具气候,他的合法公司可以为不法生意进行掩护,进而促进投资、洗钱、资金周转、国际化流通等等领域的事业。是否合法化一向是白氏家族选择生意伙伴的第一标准。这也是国际犯罪日益规模化、商业化、企业化的一种标志。

    “恩!好是挺好!可我对商业领域的事不太在行,公司是别人在管理,我只是挂名董事长而已!”

    英奇出言解释。他怕白敬妍误会自己是那种商界奇才,其实他的脑袋瓜和经营领域完全绝缘,那些MBA课程他是一点也学不进去。

    “恩……那就更好了……”

    白敬妍仍在点头,而且笑意越来越浓!她真有点佩服自己的小侄女,搭车都能遇到一位如此难得地黑道大亨!人们都说中国大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有组织犯罪,那是因为国内的所谓黑道份子都不聪明。好在眼前就有这么一位聪明人,他隐藏在幕后,生意上的事由专人负责打理,而且在他身边还筑有位高权重的保护伞。可以说是完美的合作伙伴!现在的问题就是尽快摸清周英奇的真正实力,看看他够不够格做华青帮龙头的女婿。

    “你和凤凰认识多久了?”

    英奇闻言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个小女子只比凤凰大了七岁,可她却是小美人的长辈,连带自己这个大老爷们也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白敬妍忽然摆了摆手,她似乎看出了男人的困窘:

    “大家都是同龄人,你叫我Vivian就行了!千万不要拘束,再说我也算不上是凤凰的家长,咱们就当是随便聊聊!凤凰在龙城的这几个月承蒙您的关照,晚上我做东,答谢您对我们白氏家族的一番心意!”

    这番话说得英奇不自觉地挺起腰杆,Vivian果然是过来人,不但八面玲珑,而且极为善解人意。

    “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我有件事想确认一下……”

    Vivian点了点头:“您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英奇笑了起来,他有点喜欢这个异常爽快的女人:

    “上一次……《海河图》在龙城展出的那件赝品可是惹出了不小的风波,您为什么还要把它送回国内?您没考虑过安全方面的问题吗?”

    Vivian收起笑容,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是在试探她的生意:

    “上一次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不但惹出人命,还落得国际刑警和国安部门的调查官数次登门拜访,尽管家里人已被搞得烦不盛烦,但《海河图》毕竟是中华书画界的艺术瑰宝,它代表了中华书画的最高成就。所以我认为宏扬民族文化精髓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即使有困难有风险,《海河图》依然是全民族的财富,它应该被全民族瞻仰,而不是供在我家的祠堂里,长年累月的落尘积灰!”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英奇在心里念叨了一句,他绝不相信白氏家族展示《海河图》会是为了宏扬民族文化,白敬妍的这次回归一定是和另外那几部中华秘籍的出现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Vivian……除了你家的《海河图》,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华诀》?还有天山派的《逍遥曲》,以及燕赵双门的《碧落赋》?”

    白敬妍的面孔虽然没有过分惊讶的神情,但她忽地抿紧嘴唇,显然是为了阻止将要出口的质问和惊呼。

    英奇将对方眉宇间的细微变化全都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十分在意,而是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中华诀》我是一次也没见过,不过听说是一册剑谱;《逍遥曲》我是一点也看不懂,相信国内能够看懂古琴谱的人也就那么几个;《碧落赋》我比较熟,当世的燕门主母曾亲自指点我的拳脚功夫,不过她怀着身孕,练功的事情就搁浅了。至于《海河图》……您要是觉得方便的话,改天就请您带我瞻仰一下,我想见识见识白氏家族的笔上功夫!”

    英奇说着话,目光却在注视白敬妍的手,她的这双手是所有女性美的凝结,长、细、纤巧有力!不但毫无瑕疵,而且珠光闪烁!看到这双手就不禁让人想起她拿起笔的样子,她的笔落在纸上便是处处生花,要是落在人体上……英奇不敢确定,武侠小说里那些惯使铁笔的形象没几个是顶尖高手。

    “差不多是晚餐的时间了!我在鼎泰丰订了一桌,大家一块儿来吧……”白敬妍话未多说,甚至没有正面回答英奇的探问。她忽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这个男人,对方是敌友还不是十分透彻。

    Vivian说完话便率先起身,她牵着凤凰便行出门。英奇和恩贞做伴,两个人同乘Eco,一路急行,经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与太平洋大酒店两街之隔的鼎泰丰酒楼。

    鼎泰丰主营地地道道的台湾菜,店主是高雄人,想必也是听说过华青帮的名号,当白敬妍下车的时候,餐厅经理差点没跪迎出门。

    英奇有心事,吃得一点也不多,白敬妍完全是给小侄女解馋来的,她自己也没怎么动筷子,但茅台酒着实喝了不少。人微熏的时候自然话也多,店家想讨一幅千金难求的“白体字”,世界上数一数二的黑道千金白敬妍竟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就在置笔研墨的时候,英奇心中忽然生出警兆!泊在停车场里的Eco好意提醒车主,酒楼附近多出几名不怀好意的职业枪手!大少用餐巾抹了嘴角,开始为餐后的一场剧烈运动做着准备工作。

    大凡无比珍贵的东西都不该拿出来四处招摇,应该锁进一个最稳妥的保险柜。白氏家族敢冒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风险,这就说明展出的目的绝不单纯。考虑到白敬轩华青帮龙头大哥的身份,他的一举一动多半都会引来各方黑道势力和国际刑警组织地注意。但这又跟一幅古画有什么关系?而《海河图》又怎么会跻身中华武林的四大奇书之列?难道这幅画竟是一部武功秘籍?

    英奇驾着Eco,载着行李和两个华人小美女。他走了一路便想了一路,可到头来还是不辨东西。这时他又怀念起野利多兰,如果天山来客在身边,一定会为他解答这些悬而未决的问题。

    “《海河图》对不对?”凤凰打断英奇,但面上尽是不屑至极的神情:“真搞不懂那幅画到底哪里那么金贵?鬼画符一样地东西,我父亲和Vivian都能拿它当宝贝似的。平常我连碰一下都不准!”

    英奇了然,看来事情就是巧得这么离奇!白凤凰是他在那场车祸之后第一个与其发生关系的女孩子,然后他便遇到了神仙一样的天山侠女,之后他便卷入了四大奇书和四件神兵利器的无聊事,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冥冥注定。

    “你现在是要干嘛去?又要出远门?带这么多行李?”大少指了指车里地五六个手提箱,这完全是对宝马Z4这种小型跑车的残酷摧残。

    “我和Vivian两从小玩到大。她就是辈分比我高,真要说到年龄她只比我大七岁!”

    “国语学得不错了嘛!晚上给你奖品!”

    英奇赞了一声,凤凰自然很高兴。不过大少爷还是恍然不明所以。反正择时不如撞日,既然凤凰女要一家团聚,他也正好借此机会拜访一下欧洲最大的华人帮会。不过英奇始终怀疑白家回归大陆地目的性!《海河图》是件扎手的物什,上一趟地“大英馆藏中华文物展”就惹出了群死群伤的恶性罪案,这回白家应该有所警惕才对。

    说到这儿英奇不禁有点惊异,以前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可一转身地功夫就抛到脑后了!今天他得好好问问,这凤凰女哪来的那么多的零花钱?记得初见面的时候她是把身上的信用卡全部刷爆的,她在接下来地小半年是如何维持令人发指的消费水平?

    车到留学生公寓,真真赶得巧!凤凰女和同宿的尹恩贞小朋友正在往那辆宝马小跑车上搬行李。

    英奇下了车,一把就将沉重的手提箱抢了下来:

    “去见姑姑!Vivian就在华侨村的太平洋大酒店,她难得回国一次,我要陪她玩几天!”

    “你姑姑是来做生意的,用你陪?”

    英奇转了转眼珠,Vivian大概是白敬妍的英文名。

    “那我问你,你姑姑是不是在龙城?她来国内是不是展出一幅古画?你家里是不是有一幅价值连城的……”

    跑来龙大混饭吃的各国学子鲜少有那种专心做学问的正经人,有些干脆就是冲着中国的消费水平低才跑到这里镀上一层狗头金。这样说并不是诋毁龙大的教学质量,而是强调留学生的素质普遍偏低。

    在广大的留学生中间,很显然的,白凤凰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代表性人物。英奇一向对凤凰女只为朝夕的糜烂生活嗤之以鼻!这个小丫头似乎是打一下生就跟货币过不去!正常人都喜欢把货币攥在身里,只有她!她大概是怕有钱在手就会烫伤自己,所以总是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变着法儿地派送出去!

    英奇翻了个白眼,看来两个人出门玩一次可把Eco摧残得不像样子,不过这件事容后再议,大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凤凰!我问你!你姑姑是不是白敬妍?”

    凤凰呆呆瞪着眼:“是啊!是Vivian!你怎么知道的?”

    “等会儿!把事儿说清楚再走!”

    凤凰和恩贞被突然现形的大少爷吓了一跳,她们两个互相看了看。然后便将在第一时间开始互相攻歼,一个说是白凤凰把Eco开进阴沟里,另一个说是尹恩贞开着Eco违章追尾!

    大少是在中午的时候爬起来的,他跑去将军楼的值班室问了一下古幽兰的状况,原来大小姐也在睡着,不过还有一个好消息!有过司机在前一晚的遭遇,古辉将军进一步了解了事态的严重性,老人从首都警备司令部请到了一个精干的保镖小组,对自家闺女展开二十四小时全天护卫。

    英奇可以稍稍松口气,至少他的工作由专业人士分担了很大一部分,他可以借着难得的空闲搞清一些事情。

    来午饭都来不及吃,大少火急一般赶去龙城大学。现在还是暑期,校园内不免空空荡荡,倒是留学生部还真比往常热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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