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啦！快开车啦！这样好危险，求求你了哥，你快开车。你慢慢听我说嘛！”
英奇打开右侧转向灯，他缓缓发动汽车，避过来往地车流。把车安稳地停在路边。在没搞清事情真相之前他是不会再开车了！他怕自己被一些丑恶的事情气得砸掉方向盘。
“好啦！你说，我听！公司叫你接客是怎么回事？”
“不是那种接客啦！”惠欣打算避重就轻：“有一回公司派车载着我们几个女孩去一家夜总会，邀请我们的是公司地一位大客户，刚开始的时候无非是吃吃饭唱唱歌，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好好好我说我说！”惠欣一边吐着舌头一边举起双手，极力摆出一副彻底投降的神情：“后来就有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你知道我的脾气啦，对付这种臭流氓就是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只是力气大了点儿，连我自己的手腕都在那张肥脸上踔了一下。你看……现在还肿着呢！”
惠欣说完话就向司机亮出青红一片的手腕，可见小丫头揍人时的力气确实不小，不过丫头没提一件事，她的身上还有一些淤青和挫伤，那就是公司地打手惩戒她的时候留下的伤痕，这可不能让大少看见。
英奇瞪着眼，似乎还有点不太相信：
“你是说，那帮孙子就因为你揍了一头猪，然后就把你的宣传活动取消了？这是道理吗？这还是公平竞争吗？”
惠欣没敢言语，英奇大哥正在气头上！这时她怎么解释也没用，不过这种事本来就很好理解，根本用不着解释！只要你是公司旗下的艺人，就得面对公司布置的业务，这种业务包括正当的演艺工作，也包括背后的龌龊黑幕。只不过当红艺人和大牌明星面对的自然是大人物，小明星和小角色面对的都是闲杂人员，只有一样是相同的，MB都不干不净！
“走！到那个什么废材白痴公司评理去！”
“是许氏FCBC传媒机构。”萧潇好心提醒老班长。
老班长照着大笨象的后脑勺来了一记五指山：“FCBC……废材白痴！这不一样吗？”
大笨象被打得不敢吱声，茶水小妹却一把扯住好哥哥的手臂：
“哥！英奇哥哥！你就当我求你，当时是我自己不太冷静，打了公司的大客户，害得公司损失了一大笔钱！”
“哦啦！照你这么说，他们让一个女孩子跑去做三陪还是正当生意啦？”英奇越说越气，他恨不得给FCBC传媒机构的办公大楼送去一枚汽车炸弹。
“哥！你听我说，我还要在公司的节目上比赛呢！公司没有取消我的比赛资格已经不错了！”美丽的歌手使劲儿晃着司机的手臂，她也委屈、她也难堪，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惠欣在做茶水小妹的时候已经看透了所有的不公和道貌岸然：
“哥啊！至少现在我还有一个名次，而且还排在最中间，还有向前跃进的可能，咱们再去一闹不就更麻烦了？这是我唯一一次机会，得罪了许氏传媒的艺人根本没法吃娱乐圈这碗饭，你听我一句行不行？”
英奇还想继续杠下去，可大。苯象突然扯住他的手，英奇望向战友，战友对他摇了摇头。司机哑然，心情虽然无比激愤，可还是逐渐平复下来。对方是一家带有垄断性质的大型传媒机构，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司机，惠欣只是一个还没有大红大紫的小歌手，这口气不能忍！但斗争得讲究策略，不能学孙权那2B，赔了夫人又折兵。
打定主意，想好对策，英奇也就不在担心，他朝许惠欣展示出自信的笑容：
“茶水小妹妹！你放心，制作单位不给你宣传，哥给你宣传！哥要给你大大地宣传，包你的月票一路扶摇直上，包你红透半边天！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废材白痴公司要是再给你难堪……你能忍，哥可不想看你吃这个亏，你最好祈祷那个公司别再找咱们麻烦！”
惠欣点了点头，尽管有一个好哥哥给自己撑腰，可她还是无比担心事情的进一步发展，她还不是许氏传媒的正式签约艺人，公司会想方设法给她难看，除非她妥协！而且只要她妥协、只要她肯委曲求全，她就能最终登上后位，成为中华女声第一小姐……这是公司给她开出的条件。
Eco在路面上稳速行驶，车内的人再也无言。英奇专注驾车，只是偶尔观察一下小妹的神情。曾经那个梳着马尾、简单朴素的小女孩儿换了一身昂贵奢侈的打扮，曾经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染成五颜六色，还烫着小卷，曾经的茶水小妹不施脂粉素面清新，现在的她化着彩妆、描了眼线，眼角似乎还贴了一下明晃晃的亮片。
“哎……”
英奇发出一声长叹。
“哎……”
英奇发出一声长叹。他将惹眼的甲虫停在钱柜KTV的大门口，萧潇下了车，为车内的女孩儿拉开车门。所谓见车如见人，钱柜的门童和侍从保安全都涌了上来，人们弯着腰，迎接那位已经习惯了微笑的中华第五小姐大驾光临。
英奇把车停好，和大笨象跟随惠欣进了一间巨大的包房，KTV经理一路跟随，在拿到第五小姐给钱柜的赠言之后便当众宣布酒水一律免费。
茶水小妹一拿起话筒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从“山路十八弯”一直唱到“夫妻双双把家还”，整个南辕北辙东曲西调，可许惠欣唱得轻松玩得愉快。她在唱歌的时候能够忘记一切，仿佛整个天地都是她的舞台。
“我唱得好不好？”惠欣问英奇。
“好！真好！”
英奇的回答十分诚恳。
“只是好？”惠欣追问，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是十分满意。
英奇不说话了，以前在公司的时候，他只参加过一次歌厅聚会。那时是在一家很小的路边店，音箱极烂、环境极差，可唱歌的人还是惠欣，却唱得无比动听，就像树上的黄鹂和星空下的夜莺。可今天是怎么了？英奇怀疑是自己的心态有问题，他看不惯女孩儿的搔首弄姿，也听不得她用一个又一个的高音炫耀嗓子。
“你等我一下！我去一趟洗手间！”
惠欣带上自己地手袋跑出包房。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哥哥的神情瞒不了她，她知道英奇不喜欢。
女孩儿不在的这段时间，百无聊赖的周家大少便和他的战友唱起军歌，这个英奇最在行，他在部队地时候枪法最准。自然最为钟爱“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多美！西山上的红日放射出璀璨艳丽的晚霞，光火漫天、烧云滚滚！一队军威鼎盛的共和国士兵唱响军歌，沿着崎岖的山路踏步归营。
没有这种经历的人绝难体会战士们打靶归来的心情，一整天的训练已经让共和国的战士疲惫不堪，但他们身怀绝技、各个能征善战。
英奇遥想当年，每次打靶归来的时候他都带着第一名地成绩走在头里，后面跟着一群气急败坏的老战友，也包括他的指导员。这些人……除了身边的萧潇……都已不在。
“好大声！”
惠欣打开门，一边叫嚷一边钻到司机身边。英奇愕然，茶水小妹已经换回从前的装扮。她洗掉了脂粉、换掉了华服。身上只有一件印着舒克和贝塔地T恤衫，还有一条牛仔短裙。可这身衣服与她的那双宝石凉鞋极不相称，女孩儿干脆就把鞋子踢到一边，光着一双白脚丫，不断蹬着英奇哥哥的大腿。
英奇笑了笑：“背过身去！”
女孩儿不明所以。但她还是向着司机背转身。英奇为小妹妹收拢了齐肩长发，在发端抓出马尾。
“皮筋儿！”
惠欣笑，她递给大男孩儿一条橡皮筋，英奇接到手里，然后便给女孩儿扎了一个马尾辫。
“这样是不是松快多了？”
“恩！”女孩儿大力点头。她突然跳了起来：“咱们开始第二阵！真人PK！”
英奇卷起袖子：“来！PK就PK！”
惠欣跑到点唱机跟前，她兴高采烈地打开DVD，又往机器里面送入一张自带的伴奏光盘。茶水小妹抢过话筒。蹦。蹦跳跳地奔到司机面前，她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时刻的到来，从认识他地那天开始，一直等到现在。
音乐响了起来，高山流水、天幕空灵、烟波荡漾、百转千回。
茶水小妹说：“这首歌……只唱给你一个人听！”
大笨象急忙捂住耳朵，少女的唇瓣这才溢出一串天籁一般的福音：
就像都市里地一棵树一样
我抬头我低头
真的不过是一棵树的模样
有时候你就站在我的身边
你却看不见树的影
因为你觉得
我真的不过是一棵介乎于苔藓与乔木的植被
就像都市里的一棵树一样
我已经不能与你对话
因为我是树
我没有嘴
枝叶散尽
你并不知道那是我的发梢
为你偶尔花开
一曲只应天上来，奈何唱到一半就被打断。包房地大门被人从外面生生撞落地面，大笨象虎地一下跳了起来！英奇全心全意听着天籁，他在突遭变故的时候表现更是离谱。这位爷一把就将许惠欣揽到背后，手里的NT04已经推开保险，枪口直指门外。
门外晃进来几个油头粉面的没谱小青年，中间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商人和身边的小妖们乍见枪口也是一惊，他们愣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大肚子中年人自认为见多识广，对着英奇便是呵呵一笑：
“朋友！快把玩具收起来，徒惹人笑话。”
英奇把手探入西装上衣的内兜，他确实收起枪，但他又掏出一支插拔式消声器，径自装上国产五四的枪口，然后还是对准这伙搞不清状况的社会闲杂人员。
胖子还是笑容满面，他在龙城市面上的黑白两道打滚十几年，还真没见过哪位爷敢在首都的公众场合亮出枪械……就连警察也没有轻易掏枪地时候。更别提他跟那些合法持有警枪的人都是称兄道弟的好哥们。在龙城，胖子说不上呼风唤雨，也算朋友遍地，他有钱有背景有的是女人，可偏偏被一个端茶送水的小破丫头落了面子打了嘴巴，这口气不吐不快。
中年商人无视那支黑黝黝的五四手枪。虽然仿得是挺像，可吓不了他这个过来人。龙城市面上散落地黑枪，十支有九支半都是这种仿真的货色，有真枪的警察保护真正的纳税人，真正的纳税人就可以无法无天。
“来！惠欣小妹妹，上次是我不对，这回正巧碰上，咱们换个地方喝一杯！”
来人说话之间又要把那双毛手搭上女孩儿的脊背，英奇用冷冰冰的枪口指住对方的额头，让胖子无法靠近。对面那些闯进门的小妖怪可气坏了。他们叫骂着一些道上的黑话，直斥司机是个不开眼地小杂碎。
英奇看了看大笨象，眼光里有着不要轻举妄动的意味。大少其实也有些后悔，最近一段时间被越来越猖獗的恶势力搞得有些神经过敏，有点风吹草动就会下意识地拔枪。可枪是拔出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这群不知打哪钻出来的傻货既没杀人也没放火，英奇要是把他们全都干掉的话还得给人偿命。
满脸奴相地KTV经理领着几个保安忙三叠四地奔了进来，他朝着中年商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您看看您看看！不知八爷光临小店，招待不周！多有冒犯多有得罪……八爷今天要玩儿什么？唱歌？小店免费招待！”
这位八爷横眉倒竖。探手一指许惠欣：“爷要玩她！”
还没等英奇有所反应，KTV经理舍命挡在就要暴走的司机面前，他凑到八爷耳边压低声音：
“都知道第五小姐在这儿K歌……门外堵着几十家媒体。八爷见谅！八爷海涵！八爷改日再玩儿也不是难事，今天恐怕不太方便！”
一听媒体在场，这位肥头大耳的商人立刻摆出一副作风正派气宇轩昂的样子，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摆了一摆胸前地领带：
“那咱们就改天，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胖子转向神情惊悚的茶水小妹：“爷给你交个底儿，你要是从了，爷包你红到发紫，别说紫。发蓝都行！你要是不从，把你从榜上刷下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十个中华女生，爷能干翻九个，差你一个也不算差，但是你想出名，就得把身段放下、把腿分开……走！”
八爷一声吆喝，身边地小妖怪们也跟着起哄，和来时一样，这些黑白不明的闲杂人员摇头摆尾地出了包厢，可走到门边，八爷又停了下来，他看着司机又是一乐：
“我说兄弟！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那是真枪还是假枪？要是真枪你就冲爷脑门儿来一家伙，要是假枪……回家吓唬媳妇去！别在市面上丢人现眼！”
听着耳边的一阵哄笑，英奇下意识地瞄准了对方的脑门儿，可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却被大笨象一把拦了下来。
萧潇压低声音：“大庭广众落人口实……不值当……”
英奇缓缓收起枪，八爷已经到了门外，可尖利的吠叫还是传进门来：
“孙子就是孙子！有根吊还MB不会使呢……”
哄笑、吹捧、阿谀、奉承，对八爷的恭维响成一片。
英奇就问茶水小妹：“这是哪来的八爷？”
许惠欣打了个激灵：“他给FCBC注资一个多亿，在董事会里排行第八，人称八爷！”
英奇转向KTV经理：“麻烦您再做一回合事佬，给我们的第五小姐打辆车，由后门走，回龙宾酒店！”
经理当然希望这尊菩萨快点离开他这做生意地地面，当下也不含糊，扯住许惠欣就走往门外，惠欣一劲儿回头看英奇，她害怕司机为了自己惹麻烦，可司机只是用冷冰冰的眼光打量着那面仍在播放天籁的碟片。这个世界不存在天籁，只有污染。
等到包房里的人走干净了，英奇这才抓起果盘里的最后一块西瓜，咬得满嘴都是血红色的汁水，他朝大笨象招了招手：
“哦啦……咱们去给八爷的脑袋减减肥。”
“你说那个公司要你接客？你确定？”
惠欣看了看汽车停在路中心的位置，又看了看司机那副择人而噬的嘴脸，她不确定自己若是说出实情的话会引发什么惨烈的事情：
英奇瞄着倒视镜，他对这个婆婆妈妈的小丫头有点不耐烦：
“惠欣！哥不逼你！但是娱乐圈可不比咱们公司，整天跟机油打交道的爷们就是仗义，那娱乐圈是什么？报章杂志都怎么形容的？大染缸！潜规则！绯闻！黑幕！哥可不想见你受人欺负。”
惠欣有些不安地东张西望，她就知道自己躲不过英奇的追问，可说出来又怎样？人家是抵掌整台选秀表演地大公司、人家是国内少数几个带有垄断性质的传媒集团！自己是什么？自己是打杂务的小角色。人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歌唱得好听又有什么用？人家说你行你就行！说不行就不行！想到这里，惠欣委屈得直想哭，她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她说……她说公司要她接客！”
“接客？”
英奇一边吼叫一边猛踩刹车！巨型甲车陡然打亮刹车灯，就在龙城内环路的快速车道上停了下来。后方地车辆火急一般鸣笛示警仓惶躲闪！
“你有什么安排？”
惠欣竟然这样回答。
英奇愕然：
“你说什么？”英奇没听清。
大笨象诧异地望向后排的小妹妹，象耳自然巨大无比、听力也比常人更加敏锐：
“惠欣！你要拿我当哥的话就实话实说。别跟哥打这个马虎眼？那个记者说地事儿是不是真的？那个什么FCBC的什么公司是不是让你受委屈了？凭什么人家都有活动，就没安排你的？这没道理啊！”
惠欣气鼓鼓地嘟起嘴，她又从大甲虫的中排座位退回后排座位，离司机远远的，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咱们去哪？”
英奇问。
英奇更加愕然，他紧盯着倒视镜里的茶水小妹：“什么叫她们都有？你没有吗？”
惠欣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她突然发出一串银铃般地笑声。然后便用两只小手擒住司机的耳朵：“走！咱们去钱柜！我要练习，我要K歌，我要唱歌给你听！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有机会一定要唱歌给你一个人听！”
英奇点头，他当然记得，而且始终没有忘记，可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司机把女孩儿的小手从自己的耳朵上扯了下来：
“主办方和制作单位没有给你安排宣传活动吗？我记得上两届中华女声的决赛选手都有参加公益活动，还有各式各样的拉票活动！这届就取消了吗？”
“没有啊！她们都有……”
五月的龙城气象万千，烈日当空，路边的少女纷纷换上裙装，花枝招展，清凉的装扮透出青春的气息和年轻的愉悦。司机驾着Eco行于路间，左顾右盼，可他找不到一个堪比惠欣的亮丽身影。
“大笨象……这是惠欣；惠欣……这是大笨象！”
女孩儿和巨人大力握手，她已经笑了一路，正处在追梦的时光。青春年少、红遍八方，惠欣已经认定自己是最幸运的幸运儿，即便她只是第五小姐，也许会是第六、第七，也许跌出决赛榜单也说不定，但她笑过、唱过、精彩过、拼搏过、奋斗过，这对一个孤儿院长大、只能端茶送水的茶水小妹来说已经是奇迹般的际遇，惠欣很满足，所以她尽力笑得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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