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洪水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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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怡走进屋宇,对着满墙的弹孔发起呆来,她对那一夜的激烈搏杀记忆犹心,直到亲眼目睹战斗过后的痕迹,她才如此深切的体会到大表哥把她塞进Eco时的心意。

    这是一个即使面对枪林弹雨也会把妹妹的安危系在心上的大哥哥!韩贝怡恨了一个人这么久,现在终于有了一丝清醒的迹象。她小心地越过描画着尸体人形的地板,按照Eco的提示,进到表哥在官邸二楼的房间里。

    龙城风沙大,空置数天的屋宇铺着一层尘土,贝怡也没心思打理。想来警方在勘察现场的时候必然得到来自上峰的关照,鉴证人员并没有翻动枪战主角的私人物品。韩家大表妹很轻易便找到一个军绿色的旅行包,这还是她的表哥在退伍时用过的东西。

    打开衣柜,男人的清爽气息扑面而来,韩贝怡看到一大排深色系的西服套装和一式的白衬衫,这里虽然没有多么昂贵的货色,但却不乏严肃和整齐。

    从里到外为男人挑齐衣物,贝怡的视线突然被一个IEKA储物盒吸引过去。储物盒放在衣柜内侧,被西装完全遮盖。大表妹取出这个藏得严严实实的盒子,然后她便看到储物盒的标签上竟然写着“家庭”两个字。

    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是塞得满满的信封,贝怡取出信,她豁然发现这竟是家里人在哥哥当兵的五年里邮寄而出却石沉大海的全部祝福和担忧!而这其中有四分之三的信件全都是她的手笔。

    捧着近百封书信,怀着悸动无依的心灵,韩贝怡百感交集!哥哥在洛城伞兵训练营度过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之后便告失踪,尽管上级已经告知英奇加入了某个保密级别突出的秘密部队,也告知家属不允许任何通讯联系的保密条例,可贝怡却不去理会,她信赖哥哥、依赖哥哥、想着哥哥、念着哥哥,每周例行的一封长信便是最好的证明。

    一封一封地翻阅信纸,贝怡发现自己的大表哥总会在信封上留下简短的字迹。不过有一封是特例。大表妹在这封信里向最亲爱的哥哥通报了她以优异成绩考取共和国最高警官大学的消息!

    英奇在信封上画了两副简笔画,一副是张大大的笑脸,一副是张严肃的面孔,前者的落款写着“万岁”!后者的落款写着“敬礼”!

    情感在得到宣泄的时候像极了奔流的洪水,贝怡心脏抽紧、四肢酸麻,她软倒在地板上,任由手里的信封滑落在地。她哭了,哭着哭着便张开双臂,虔诚地拥抱衣柜里的一大排男人装……她不想伤害他,又不想原谅他,她能做的只是寄希望于替代品。

    Eco把车停在白凤凰小朋友家传的官邸别墅,浑浑噩噩的韩贝怡便带着无尽的哀伤走下车去。梅溪到底是谁?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同志?是他的情人?她和他的过往绝对不只一个画面而已,应该是一段完整的故事!令贝怡最窝心的就是无法确定英奇和梅溪的故事拥有怎样的意义,而作为表妹的她却在某个时刻为了哥哥与另一个女人的故事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她该不该恨?她该不该怨?梅溪啊梅溪!你是死是活?是活是死?

    白家的官邸别墅在大院里拉着长长的警用塑料封锁线,门口站着两个看护现场的警员,韩贝怡向他们亮出自己的证件,并且说明来意,她只是为大表哥取些换洗的衣物,并不会妨碍警方的取证工作。两名员警还算客气,没说什么便把国安七局的调查官放进屋去。

    “这是什么?”韩家大表妹有些惊恐,她骇得抓紧奔驰车的天顶扶手。没人能够形容脑海中被突然植入一个画面的感受,贝怡仿佛完全赤裸,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私隐和一系列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都被Eco给夺去。

    “她就是梅溪?”

    难堪只是一刹那的事,韩贝怡失魂落魄地打量着意识中的画面,她被这个叫梅溪的女人彻底夺去神智。

    梅溪对着画面的焦点悠悠地说:

    “许多事你都不懂……你还是个孩子……”

    贝怡浑身发抖,她不知道这句话是指英奇还是在说自己。

    “我知道一些,但不太具体,干嘛不说说你为什么在乎小溪?”

    贝怡从没跟汽车打过交道,她知道Eco意在试探,意在引导一个危险的话题,但她偏又无法抗拒:

    “我说过我不知道,所以我在乎。”

    “是啊……她就是梅溪!”Eco带着赞叹的口气,她也在审视画面中的出现的女军医。由于视角的关系,一人一车无法确定梅溪的身高,只能看到她的面孔和一件沙漠黄作战服。这个女人站在一片戈壁滩上,她在笑,这一笑的风情足以掩盖黄沙和横亘在戈壁上的一切光线。

    她的眉是弯的、嘴是翘的、鼻是挺的,精致的五官映衬一身宽大的作战服,还有作战头盔上的一个红色十字标记。这不相称,也极不适合女人的气质,但有一种颠覆、迷乱、令人浮想联翩的壮美。

    “梅溪……”韩贝怡已经听不到Eco的自言自语,她的心灵被一个女人的名字填满了、她的血管被一个女人的名字堵塞了。她不甘心,难道这个令大表哥念念不忘的女人会比自己还要美丽?难道这个叫梅溪的女人足以令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大表哥舍得伤害自己?

    “她很美……”Eco一边说一边把梅溪的画面输入贝怡的意识。

    韩贝怡从车窗上移开视线,她盯着不断闪动光影的蓝色液晶屏幕。按道理说,这个世界不应该存在会说话的汽车,更不该存在会变化的汽车,可Eco却做到了!先不论这个发出女声电子音的机械物体到底是什么,韩贝怡首先要搞清楚的同样也是汽车提出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宇宙六级智慧生命体颇感诧异,韩贝怡无疑是她所见的最聪明、最敏感的女子,但建立这种智慧的基点是为了自卫,不过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Eco无法确定,她无法清晰把握这个女人的所有意识活动,也无法细致入微地揣摩人类的微妙心理。

    “梅溪!这是她的名字……”Eco道出困扰韩贝怡四年之久的秘密:

    “人类的意识领域真的很奇妙!比方说英奇,他可以与我分享记忆、分享情感、分享快乐、分享忧伤,但我始终无法探知他不愿提及、不愿想起的那些往事,我不知道梅溪于他的意义,也不知道他在那场战斗里的遭遇,我只能通过他的梦境和脑海无意识泄露的只言片语获得一些碎片一样的讯息。我想……我对意识信号和脑电波的解读还有一定的问题,”

    Eco的笑音清亮悦耳,她打开雨刷,拭去挡风玻璃上的雨滴:“说真的,你可不是一般的在乎,包括你的思维、你的潜意识,反正你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害得我也跟着好奇!”

    “呵呵……小溪是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你知道她对不对?”韩贝怡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敲了敲液晶屏幕,屏幕随着碰触出现一片闪亮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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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溪?是一个名字?还是一条小溪?我是说这个名字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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