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纷乱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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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这辆车到底是哪来的?”

    “哦啦……”大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是啊是啊!我想起来了!昨天一夜我都没睡好,就想着你的车可怎么办,所以趁你睡熟的时候回了一趟家,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

    白凤凰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相信这个极为牵强的理由,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想起关于“一夜情”的另一种定义:男女双方彼此并不了解,在有过性接触之前,他们甚至素昧平生。难道……这个周英奇很危险?

    “你……你该穿上衣服!”

    周英奇一拍大腿!他对美少女说了声抱歉,然后便飞野似地跑上楼,凤凰小姐看着这个傻忽忽的男人也不禁有点好笑,也许……他真的是偷偷溜回家,把他的奔驰车送到自己的车库里。

    大少在三层主卧室的卫生间洗漱完毕,又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他一边想着如何对女孩子圆谎,一边琢磨遭遇K星来客的际遇……两件事看似偶然,可周英奇具备极强的理性思考的能力。一面是香车、一面是美人,老天不会如此眷顾一个平凡的司机,但周英奇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现在,周大公子总算有机会好好瞻仰这栋一派西式风格的大公馆,尽管他对上档次的装修和家具完全没有概念,但室内的豪奢华丽制造一种扑面而来的气势,大少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这儿摸摸、那儿看看,视线内的一切都透着新奇,而大少的表现也被一直都在留心观察他的白凤凰全部看在眼里。

    周英奇进到厨房,说真的!这间开放式整体厨房的面积都要比他的出租屋大上两倍,不但如此,他还发现包括冰箱、洗碗机、烘烤机、抽油烟机、自动咖啡机……所有的厨房电器都印着一家厂商的英文商标,这个牌子英奇不认识,大概是进口的东西。

    打开几近两米宽的双开门大冰箱,英奇不禁哑然失笑。做事稀利糊涂的白凤凰白大小姐至少在吃这一项上可一点也不马虎,各式各样的奶品饮料和西式餐点塞了满满的两个大冰柜,英奇取出制作早餐需要的东西,然后就开始施展他的厨艺。

    在一间宽敞明亮功能齐备的厨房里烹饪自己喜爱的美食,英奇不但感到放松,还感到源自心底的生命的活力!

    活死人!活死人?

    周英奇甩了甩头,这个问题困扰了他一个早晨。那些K星人说,他死了,但还活着!而唯一的解释就是改变了英奇的存在方式,可还是那个问题!这个死而复活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少把火腿煎蛋、炸面包、奶油起司分别装在餐盘里,他从灶台上转过身,这才豁然发现……好嘛!知趣儿的白大小姐已经安安稳稳地坐在餐椅上,她还给自己准备好了餐巾纸和餐具。

    周英奇皱起眉头,这种感觉不是很好,可全中国有一半的男人都是这个命,所以他也没有抱怨什么。大美人儿自顾自地吃起早餐,她天生就是这个样子,男人的存在只能当作一夜激情的证据。

    “你做什么生意?很赚钱吗?”

    大少摇了摇头:“司机,我给人开车。”

    “司机?”白大小姐放下手上的餐具,她即将面对一个严峻的问题:“你是司机?只是一个司机?”

    “是啊!怎么了?”周英奇看清了对方的脸色,这个混血美少女就像吃到了什么变质的东西。

    “真的吗?”白凤凰有点难以置信:“你有一部BenzS600,那部车值十几万欧元,换算成RMB大概是……”

    “国际市场上的车价要比国内便宜很多,我那部S600值二百六十万人民币!”周英奇颇为自豪地扬起了头,他在一夜之间就已步入中产阶级的门槛,不过此时此刻他并不知道Eco的真正意义。

    大小姐皱着眉头,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男人:

    “你说你是司机……那你怎么买得起那辆奔驰车?”

    周英奇早就想好骗人的瞎话,他状似懊悔一般地叹了一口气:“哎……别提了!那辆车就是我的全部财产!”

    白凤凰再也无话可说,但又不甘心放弃利用这个有些神秘又有点单纯的中国男人,不过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子,她总会找到办法克服眼下的难题。

    “我得上班去了!”周英奇随便往嘴里塞了一些面包火腿,又把咖啡一饮而尽。

    白凤凰呆坐在餐椅上,也没有理会,可男人突如其来地吻住她的嘴!

    “别这样!”大小姐猛地推开偷吻的家伙。

    周英奇有些愕然,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是面前这个女孩子向他疯狂地祈求性爱,可现在,她竟然严词拒绝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吻。

    “我……我这就走!”大少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他的女人缘一向不好,他也没有希求这个美丽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子会在一夜之间爱上自己。

    “等晚一点我会过来一趟,取走我的车!”

    白凤凰没有言语,她只有十九岁,一个孤独的、心事重重的、沦落异乡的十九岁的女孩子并不知道如何处理和陌生男人的一夜性关系。

    周英奇离开了城堡式的大公馆,开走了BMW730,他没忘记和小忠的约定,在上班之前必须要把公司的汽车还给专职司机,幸好时间上还来得及。

    大少开车速度很快,这是因为他心乱如麻,相信他天底下没有哪个人有过和他一样的际遇!先是死了,然后又活了!活了不要紧,还不是完全的活,也不是完全的死!而是又活又死、又死又活!这还不算,再加上仍未出现征兆的“副作用”,周英奇想到了宋孝伦宋医生,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想让宋医生打开自己的脑子好好瞧一瞧,瞧一瞧外星人到底放了什么进去!

    一路无话,只有交通广播电台的主持人没完没了地说着狗屁倒灶的事情。周英奇穿过郊区,溶入上班的车流和人海,他能感受心脏的跳动,而现在他也知道这是外星生物对他的慷慨给予,可心脏在跳又能代表什么?仅仅是活着?但就像从前一样,周英奇根本就找不到存活一世的意义!

    “车给你!”

    小忠仔细打量着结识不过一月有余的周大少爷:“怎么了?相亲失败也不用吊着个脸,跟黑白无常似的!”

    周英奇从小忠衣兜里翻出一包“万宝路”,他点着一支,借着吐出第一口烟雾的时机指了指经过身边的人群:

    “你看看这些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男人就是为了养家糊口,女人就是为了嫁夫生子,你说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有没有意思?”

    小忠呵呵笑了起来:“怎么没意思?没意思人们还活得劲劲儿的呢!”

    “有什么意思?”英奇反问一句。

    小忠不笑了,他指了指水泥森林中一块正在紧张施工的楼盘:“兄弟!就在那儿,有我的一栋房子!不大,七十多平米!”

    英奇望了过去,那片楼盘是市中心地段的一处高尚住宅区,每平方米的均价起码要在一万以上:“行啊兄弟,我可买不起!我干一辈子司机也买不起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小忠摇了摇头:“我的老父老母拿出总价的一半,剩下的我要还十六年的房屋贷款……”

    大少没说话,他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有了房,就会想给房子里添置东西,添置了东西,你就发现房子里少了个女主人,娶了老婆,自然而然就会想到生儿育女,孩子大了,你就会发现一个七十平的小房子实在太拥挤……”

    “你想说什么?”英奇有些疑惑地望着小忠。

    “衰逊……”小忠嘀咕了一句陕西话,“人活着就是衰逊,活一辈子也说不出啥个意义!”

    英奇打了卡,小忠还追在后面大声叫他:

    “你个瓜皮!又把我的烟揣自己兜里啦!”

    英奇朝身后摆了摆手:“晚上还你……”

    回到公司出租车部门的总调度室,心情郁结的周家大少也没有和满屋子的话务女郎打招呼,他还没有适应这个新的工作环境,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在这个全是女孩子的岗位上继续干下去。

    “哥……”

    英奇一愣,秘书室的茶水小妹就坐在他的办公桌上,手里还在摆弄他的步话机。

    “找哥有事吗?”

    “有!”

    “说啊!”

    “哥……”许惠欣到底还是个女孩子,有些事情是女孩子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周英奇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茶水小妹对面,然后眼巴巴地瞅着个自打一见面就问自己叫哥的小妹妹。在英奇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又如此专注地观察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许惠欣有弯弯的眉毛、俏丽的鼻子、调皮的酒窝,还有一对说话时就会闪啊闪的大眼睛。

    “跟哥说说,是受了谁的委屈?还是又被秘书室那些姐姐欺负了?”

    “我不想做一辈子茶水妹!”许惠欣反搅着手,这个动作表明了她的自卑和不自信。

    “哥也不想当一辈子司机!”周英奇的面孔涌出一抹苦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人生至理。

    “哥……我已经辞职了,我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混混噩噩地过日子!”

    “那你……”

    许惠欣突然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龙城电视台最火的那档选拔偶像歌手的节目?”

    周英奇点了点头,他对这个美丽女孩儿的去向也能猜出一个大概了。

    “我会唱歌儿!不比任何人唱得差,甚至比更多人唱得都好!”

    “哥祝福你!”周英奇咧开大嘴,故作夸张地拍起大腿:“别说是月冠军!我们中都的歌后一准儿是季度冠军、年度冠军!”

    “你有听过我唱歌吗?”许惠欣突然想起这个问题,她记得几次邀请英奇去KTV,可这个油盐不进的黑大个儿硬是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啊……”英奇无言以对。

    “我喜欢你!等将来有机会了,我只唱歌给你一个人听!”

    没等大少反应过来,许惠欣已经甩着马尾鞭子跑了出去。茶水妹这一走可不要紧,调度室的大姑娘老姑娘们都围了过来,别看她们都带着耳机,可耳朵还不是一般地灵敏,大家伙儿七嘴八舌地炮哄周英奇!有的叫他去追、有的叫他赶紧买戒指、有的叫他尽快准备好婚房和彩礼……

    周英奇一直没说话,他在尘世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六载,期间挨过一枪、还被UFO撞过一下,也算经历了风风雨雨,可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自己存活于世的真正意义!

    “你……你很早就出门了?”

    周英奇有些不解:“出门?我没出门啊!”

    “锻炼……我是在锻炼……锻炼嗓子……”

    凤凰既然有求于人,她就没有过分在意中国男人的古怪行径:“这是谁的车?这辆Benz为什么会在我的车库里?”

    “啊……”周英奇张口结舌,他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伙外星人把他从床上叫了起来,然后又把他拉进骇客帝国系列电影里的场景,再然后又对他说了些你死我活的事情,最后就是汽笛一声响,一辆新车落进混血美少女的私人车库……周英奇没有神经病,他不会把这天早上的际遇告诉任何人!

    白凤凰眨了眨眼,男人的话含糊不清,她只听懂其中的几个关键词:“你……你要借车给我?”

    “是啊!”周英奇连连点头,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极为充分:“你得开我的车出门,到宝马公司的售后服务部门说明情况,然后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救你的Z4脱离险境!”

    白大小姐仔细揣摩男人说过的每一个字,但她却觉得这个办法笨得出奇!那辆搁在路边的Z4只要一桶汽油就可以重新活过来,并不需要宝马公司的救援服务,再说面前这个男人还光着身子,他是什么时候把那辆崭新的S600开进车库的呢?

    此时此刻,从小娇生惯养的白大小姐无比需要一个男人——她只有十九岁,她在之前从来没有独自给汽车加过油,也没有用电卡买过电,她需要这个男人为她打理生活上的一系列难题,但她无法确定这个中国男子会不会在美色面前轻易就范!

    凤凰在巨大的别墅公馆里转了几圈,她之所以接受这栋大房子,是因为这里的陈设雅奢华布局高、人性化现代化的家用电器一应俱全,而且远离城市,周边地区的风景也算看得过去,除了房屋的面积,这里的一切都像极了她在阿姆斯特丹生活了十九年的那个家,只是少了她的九个佣人、一个专属于她的管家、还有两位全天候待命的司机。

    一个中国男人大概无法担当这么多的角色!白大小姐似乎遇到了一个难题,但她只是需要别墅里多一个人陪自己说话,毕竟整座公馆的使用面积将近900平方米,她一个十九岁的少女是照应不过的,再说独居此地也太不安全了!不过相比之下,最严峻的问题还是是她的钱包!回到祖国一个星期,这位大小姐刷爆了全部的12张信用卡,在机场兑换的人民币也所剩无多,早知家里人如此绝情,她就应该多带一点欧元现金,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在破产的威胁下,白凤凰终于想到一个大胆的主意。

    “事情是这样的!”聪明机智的中国男子开始编瞎话:

    “你的那辆BMW不是被咱们扔在路上了吗?我怕你白天有事,所以把自己的车停在你的车库里,算是……算是借给你!”

    “呃……这个……那个……”

    大少左手捂住下体、右手揽住前胸,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又看了看干瞪眼的混血小美女:

    正常情况下,所谓的“一夜情”是指男女双方在共同度过一个夜晚之后便分道扬镳,再无关联,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而白凤凰小姐在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出生长大,这座城市在国际上更是享有“性都”之称!也就是说,白小姐从来就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中国女孩儿,她对一夜情并不十分在乎,这只是她在生活中迟早都会经历的一件事。

    “要如何利用一夜之间酝酿的情愫?”凤凰开始寻思,她觉得这是一个极为严肃的命题。在她看来,周英奇似乎并不十分在乎她,这个中国男人多半也是把她当作一夜情的对象,要不然他就不会在早上醒来的时候不见踪影。

    大家试想一下,在一个阴沉寒冷的冬日的早晨,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对着天花板高唱一首南斯拉夫电影歌曲:

    “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

    幸好周英奇身边只有一架07款的BenzS600,要是他站在板凳上,头顶还有一个绳套——相信目睹这一切的人一定会拨110。

    “What……Whatareyoudoing?(你在干什么)”

    地下车库,凤凰小姐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浑身赤裸的中国男子,她的两颗绿眼珠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初为人妇的白凤凰小姐起了个大早,本来她可以赖在床上睡晚一些,可身边那个高大的中国男人不见了!他是她的初夜、他是她的初吻、他也许会是她的初恋,虽然次序似乎颠倒过来了,但白大小姐并不后悔,因为在她十九周年的生命历程中,于醒来之后感到全身心的充实和愉悦——这还是头一回!

    “周……英奇?周……英奇?”凤凰在她的城堡官邸中大声叫着男人的名字。

    周英奇!英雄的英、奇怪的奇!白大小姐一边找,一边反复揣摩这个名字的意义,或者是说这个名字对于她自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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