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传来四喜班的小弟子咿咿呀呀唱戏的声音，唱的正好是《穆桂英挂帅》。
自从明媚当了大元帅，不能上台唱戏之后，陆云华只好从其他年轻的青衣里面找了一个条件尚可的和自己搭伴。
那小青衣嗓子是不错的，但没经过历练，和她配合的不算默契。
两个人便在园子里天天练戏。
前段时间，明媚没回来，顾及着园子里有外客，她们一直没练，这几日明媚回来了，便抓紧时间练习。
她们心里想的明白，明媚心善让她们住进来，但是她们自己不能上阵杀敌，也没有别的本事，总不能一辈子靠着明媚吃饭，最后还是要回到舞台上的。
尤其范班主给她们挨个提了醒，众人心中也都清楚，故而基本功没有落下。
卫母循着曲声到了一片竹林，听到那小青衣咿咿呀呀的唱道：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有生之日责当尽，寸土怎能够属于他人。番王小丑何足论，我一剑能挡百万兵。”
好一个一剑能挡百万兵！！
卫母纷纷乱的心稍稍静了一些。
她默默想着，古有穆桂英，又有佘太君。
既然注定要有个穆桂英当儿媳妇，她当个佘太君又何妨？
她心中计议定了，便站在那里将那出戏听完。
后面小青衣唱错了调儿，陆云华纠正她。
卫母听的没趣味，正打算走，却听到一个明亮至极的嗓子继续唱了下去，那嗓音高亢的地方穿入云霄，低沉的地方宛若溪水叮咚，看似低哑，却绵延不绝。
卫母被惊艳了。
其余卫家女子也都被惊住了。
等那声音唱完众人还意犹未尽。
另一头。
明媚看着那一脸仰慕的小青衣，平静道：“你嗓子不错！”
小青衣激动的语无伦次，“谢，谢大帅！”
明媚笑了一下，看向陆云华。
陆云华笑道：“这是我千挑万选选中的你的接班人，如何，不差吧？”
她口中说笑，却用手去挑小青衣的下巴，那样子轻佻狂妄的很。
小青衣含羞带怯的退开了一步，嗔怪道：“陆姐姐，你又不是男子，学人家男子做什么。”
陆云华道：“不是男子又如何？明媚能当大帅，假以时日，我像个男人一样穿裤子出门又何妨？难道女子只能一辈子待在闺中不成？咱们这个行当以前是没有女小生的，如今不也有了？戏曲这东西，以前只有秦腔，后来不也分出来许多曲种？南腔北调的各不相同，古人懂得变通，咱们怎么就不懂得了呢？”
明媚赞道：“说的不错！”
她眸光瞥了一眼卫母所在的地方，却又漫不经心的移开，并不在乎。
想到得到一个人，无非两种手段：正常的明媒正娶，非正常的明偷暗抢。
反正人已经在她这里，大不了她以江山为聘。
此时结不结婚的，对她来说本无所谓，到时候该着急的是卫家才对。
陆云华得意的仰仰头。
小青衣吐了吐舌头，“我说不赢你，大帅，您看我学您的腔调学的像吗？”
明媚道：“你不用学我，任何一个大师，都有自己风格，你若打了我的名头出去，以后很难做自己，不如现在就学扎实一些，假以时日，你定然蜚声梨园。”
小青衣似懂非懂，却把话记下来，一面学着明媚的唱腔，一面又琢磨着自己的唱法，后来，果然大有成就，成了一种唱腔的开派祖师，只是，这是后话了。
再者，在他眼中，明媚和圣人无异。
他也愿意让她欺负，他们之间更是没有吵架生气这么一说，他们从来不会拌嘴，只会亲嘴。
那些姑娘的格局太小了，未必能和自己的儿子说到一起去。
明媚俨然是最好的人选，可一个女军阀……
她很担忧卫铭燊将来受欺负。
真的是一颗心七上八下，儿媳妇太弱了，觉得拿不出手，儿媳妇太强了，却怕儿子受欺负。
卫铭燊对她的想法不能理解，哪里有那样刚刚好的人，便是自己都不能做到。
人不能拿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拿普通的标准要求自己。
四喜园里，每天热热闹闹，前来拜见的官员乡绅络绎不绝。
卫母观摩了几天，发现明媚是真的会处理政事，心中虽然凝重，却也不得不认了明媚的确有本事这件事情。
卫铭燊的亲戚在卫母面前说道：“这斯大帅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只是如此的话将来怕是不会安于家室，您看我们家的女子哪个不是打理内宅的一把好手，斯大帅处理公务是行的，可是家宅的事情未必上手。”
寻常人家的夫妻生气吵架拌嘴就行了，这一对不得真刀真枪的打起来。
她很怕卫铭燊打不过，想到这里眼睛红了。
卫母走在林子里，越想越不得劲。
卫铭燊的话她其实还是听进去了一些，打量从前自己看中的那些世家姑娘，陡然间发现，和明媚起来，一个是地下一个是天上。
若卫铭燊是穆皇转世，她们岂不是皇亲国戚？
人到底都是爱听好话的，尤其是老年人，更是如此。
卫母说完还是觉得不痛快，又怼道：“还有，你们整天处理的什么家事，哪个不是让管家管着，自己偶尔对对账本就算是管家了，天天不是打雀牌就是听戏，还好意思说自己管家。”
众人得了个没趣，却不敢说什么，知道自己这次拍马屁拍到马脚上了，嘻嘻哈哈说了几句场面话过去了。
一群人回了四喜园。
卫母心中不愉，反驳道：“古有花木兰，穆桂英，一个能替父从军，一个能替夫上阵，你们若是谁能上阵杀敌，也不用处理家里的家宅事，若是不能，就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让人听了心烦。”
众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心知这老太太怕是看上了斯明媚却不自知。
卫母领着人在袁州住了下来。
她们到处走着，逛着，看着，发现袁州城比他们卫家居住的阜城更有朝气，到处都是其乐融融的景象。
她们也在茶馆里听了明媚和卫铭燊是年锦绣和穆皇转世的话，口中嗔怪着这些人真爱瞎编，心中却很是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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